她其实是第一次这样一声不吭的, 未经二爷的同意, 擅自一个人出来。
可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心里很乱。
天气冷下来, 柔兰额边的发被吹得扬起,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只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 周边不再是人烟稀少的草地黄沙, 逐渐有了热闹的人声。
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走到了附近的镇上。
街两旁的商贩叫卖早点,热气腾腾往上冒, 许多人走在清晨微微湿润的雾气里, 说话谈笑, 比永州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这里虽是个小地方, 资源比不上永州,却因为如此,这里的人更珍惜拥有的来之不易的东西。
房屋错落, 柔兰走得近了,听见不远处的小巷旁边传来孩童的说话声。
她原本并不在意, 可听见那其中的“永州祝家”几个字, 她忽然停下脚步,朝那边看过去。
不多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两个年长些的少年嗤笑一声,跑开了。
原地剩下一个年纪小的,蹲在那儿抱着膝盖, 像是很难过,抽抽嗒嗒地抹眼泪,“呜呜”哭着。
柔兰见状想起从前顾家邻居那个一年到头总是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妹妹,心软了些,朝四处看了一圈,掏钱买了一根糖人,走过去蹲下。
“哭什么呀,”她声音柔和,在那小女孩的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别哭了。”
那小女孩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哭得打了个嗝,接过糖人,慢慢的不哭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柔兰看着她,又问。
兴许是漂亮又温柔的姐姐总是容易让人平静下来,小女孩吸吸鼻子,指着刚才那几个少年少女离开的方向,抽抽嗒嗒说:“他们说我都在说谎。”
“说什么谎?”
小女孩哽咽:“我说永州祝家都是好人,他们说不是,还骂我蠢。”
柔兰沉默了片刻,摸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哪里都会有好人,也会有坏人,不能说这么绝对。”
“可是我爹我娘和我说,永州祝家有一个人特别好,别人都叫他……什么爷。”
柔兰看着小女孩,动作一顿,“……祝二爷吗?”
“对。”小女孩握着糖人柄,用力得手都泛白,一个劲点头,“我爹是做生意的,今年年初的时候遇到了麻烦,那时候缺钱,我们家的地契都差一点要被卖掉抵债了。我爹去求了好多人,但是都没有人理,只有祝家底下的商行愿意帮忙,救了我们家。我听我爹说,最上面管着这些商行的人,就是祝家的二爷。”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说我是撒谎!”小女孩的声音提高了,满面愤愤。
柔兰愣怔,不知要说什么,就在此时,原本那些离去的两个少年又折返回来了。
带头的那个约莫十一岁左右,肤色偏棕,皮肤被边塞的风吹得粗粝。他显然也听见了方才小女孩的话,视线一撇,又看见了旁边的柔兰。
“你是谁?你也听她胡说这些?”
这里的女子偏向热情豪放,而柔兰肤色白皙,身段纤细,清艳如同秋水,看上去不像临郡本地的人。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柔兰还没有说话,小女孩便抢先维护她道:“你们不能对这个姐姐这样说话,我也没有胡说,那个二爷就是好人。”
少年面露嘲笑:“你爹当年是受了祝家的恩惠,谁知道这是不是祝家收买人的手段?”
少年又看向柔兰:“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临郡的人吧,说不定还是靠近永州那一带的。那你也应该知道,最近那位祝家二爷来了临郡?”刻意停顿,似要炫耀,放低了些声音,冷笑道,“刚好我朝的太子,近日也在这里,你们说这些巧合不?”
话音落下,少年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笑了起来。
少年继续道:“这位传说中的二爷根本就没安好心,接近太子,那些说他怎么这么好的百姓,都是被蒙蔽了。外表光鲜又有什么用,实际不知有什么坏心思。你自个想想,自古追名逐利的都是什么人?有哪些清清白白的男子会这样?有个词叫什么……金玉其外,败……败什么来着?”
后头的人嘿嘿笑着接话:“败絮其中。”
少年立即:“对,败絮其中!”
几个少年都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柔兰微微攥紧了手。
她从前并没有深想过这些,是不愿意去揣测二爷。她相信二爷当真只是如玉如琢的君子,没有对什么存心占有的欲|望。
可是,当真无欲无求的人,怎么会……
她眼前忽然浮现起昨夜二爷压下时,即便被他尽力压制,却也暴露出的极强掌控欲。
柔兰有些不自在,将脑袋里的画面甩去。
就在少年们笑着的时候,这条街的尽头,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几个少年和表情愤愤的小女孩没有发现这些,柔兰却发现了。
她转头看过去,透过人潮,发觉是有人在寻找什么。
等到看清带头的是计铎,她心中一惊,连忙提着衣裙跑开。
小女孩握着红红的糖人,看着那些嘲笑的少年,恼得站起来,“亏你还在书院,跟着夫子读书呢,连这个词都不会说,你都学哪里去了。”
少年瞪眼,“你一个去不了书院的姑娘家,你居然敢说……”
小女孩也是气狠壮胆,叉着腰一口气说完:“你一直在这里说祝家二爷的不好,可你难道忘记了,你在读的那个书院,还是二爷出银钱办的?你受了二爷的恩惠,还不知恩图报!”
少年一噎,结巴了两下,仍是道:“说不定那是他为了博好名声才这么做的。”
“我们临郡又不在永州八郡里,二爷要博好名声,大可在永州八郡办书院就好了,还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临郡的人并不知道这些,她还是听她爹说的书院的事情。
见少年哑口无声不能反驳,小女孩这才开心了,“姐姐你看我把他们说……”一转头,却愣了。
原本站在这里的姐姐呢?去哪里了?
就在这一段说话的时间里,计铎已经带着人逐渐靠近过来。
那几个少年自觉没趣,哼了声跑掉了。
“忻忻过来,蹲在那边干什么,到娘这里来!”不远处妇人喊道。
“啊……娘,娘我过来了。”小女孩连忙握着糖人跑过去,到了妇人身边牵住妇人的手,四处张望起来,“娘,发生什么了,这些人看起来好凶。”
妇人握紧了小女孩的手,声音放得很轻,“这些人不好惹,可能是大家族的,在找人呢。娘卖完白糕就带你回去。”
小女孩睁大眼,“他们在抓什么人啊?看起来好可怕。”
“是个女子。”妇人道,“可能是大家族偷跑出来的丫鬟或者小妾吧。”又嘀咕道,“看这阵势,应该是个有钱有权的世家,好好的福气不享,跑出来干什么,到时候被抓回去可就惨了。”
妇人唠唠叨叨说完,忽然注意到小女孩手上的糖人,皱眉道:“忻忻,你这糖人哪里来的?”
“是个姐姐安慰我,给我买的。”小女孩如实回答。
妇人哦了声,没有在意。
小女孩在摊架子的后面蹲下来,朝外面看,便见那一群人逐渐走了过来,沿途拿着一副画像在问路人。小女孩仔细看了看,那画像上好像是个年轻姐姐。
计铎带着人走到了妇人卖白糕的摊子前面,问道:“请问您可曾见过这画像上的姑娘?”
妇人冲画像定睛一看,是个极美貌的姑娘,顿时诧异,却只能摇摇头,“没见过。”
她还没在临郡见过这般容貌的姑娘。
小女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计铎一眼就缩回头,纳闷地咬了口糖人,画像上的姐姐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才这样想着,小女孩蹲着转了个方向。
却看见正对着自己的巷子口,遮挡住巷口的那台木车后面,露出了一截微微飘荡的,樱色的裙摆。
小女孩诧异地睁大眼睛——那是……那是刚刚那个姐姐?
小女孩顺着那截衣裙,慢慢向上看,便见柔兰躲在木车后面,眼底微带惊惶,食指竖起放在唇前,朝她投去求助的眼神。小女孩霎时间醒悟过来,用力点了点头。
巷子里,柔兰贴着石墙站着。
忽然注意到计铎朝这里看过来,她一惊,立即往后紧贴上石墙,呼吸放的很轻,恐惧攀升。
计铎正示意人离开,似感觉哪里有人看着这里,抬头时,却只有一条没有去路的巷子,巷子外放着台废弃的木车。
视线向下,看见了蹲在摊架后面,正看着巷子的小女孩,计铎走过去蹲下,拍拍小女孩的脑袋,问:“小姑娘,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姐姐?”
小女孩看了画像,乖乖道:“没有。”
计铎又问:“你刚刚在看什么呢?”说着,冲巷子口望了一眼。
妇人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生怕她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
小女孩的神情很自然,“没看什么呀,我背书呢。”
妇人连忙解释道:“您别听小孩子胡说,她和几个书院读书的学子一块玩,学了几句就开始背了。”
计铎笑了笑,摸摸小女孩的头,没再问其他问题,站起身带着其他人继续在这条街找下去。
小女孩探出头去看,见他们离开了,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转回头去看,却茫然地发现,原本站在木车后面的那个姐姐不见了。
*
送到祝辞宅子里的两个美人,也被赴白分配下去,找人去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太子这里。
太子喝了口茶,诧异笑道:“没把人留下?”
随从刚刚回来,思索着道:“可能也是因为二爷身边那个丫鬟不见了吧,不仅是二爷手底下的人,连原本宅子里的小厮都遣出去找了。”
“是那天晚上二爷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吗,”太子转着杯盏,“确实是个美人,难怪二爷宝贝。”
随从回忆着:“属下去的时候,还见过那丫鬟呢,属下那时候带着人过去,那丫鬟脸色不大好,说出去走走,谁知道就……”
太子的动作莫名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搁茶起身。
“带上些人,随孤去拜访二爷。”
去到宅子的时候,祝辞正站在水缸边喂鱼,赴白跟在旁边,小心翼翼。临郡水源缺乏,却在这宅子里奢侈地置了许多水缸,供主人赏玩。
那道身影侧着,修长的手松松握着鱼饵,远远望去如竹清疏,却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宅子里的人都隐约觉得,上次见二爷时并不是这样。
才短短一日,二爷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41章 欲壑难填。
看见太子前来, 祝辞搁下鱼饵,不急不缓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
太子环顾四周一圈, 以手作拳抵着下巴, 咳了声, “二爷的人还没有找回来?”
赴白懂眼色地上前一步, 弯腰回道:“回太子殿下,还没有。”
折琼枝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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