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下午的计划被早上的一通电话打乱了。
    电话是陈导——相中她新剧本的那位导演——打来的，她说她出差经过江城，想约她中午出来吃顿饭，见个面，顺便聊聊剧本的事情。
    张从珂当然说好，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弹起来就开始洗漱化妆捯饬。
    身边人每次都醒得比自己早，今天也是一样。她享受在新家中醒来的第一个早晨，刷牙都刷得比平时起劲儿。
    收拾好，一出卧室门，闻见了炖汤的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许颂千没有听见响动就来卧室敲门，以至于张从珂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在出来看见人了才记得忘记和他说自己中午不在家吃了。
    她有些抱歉，欲言又止的，半晌才说：“陈导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中午约我出去。我忘记和你说了。汤好香，给我留点晚上喝好吗。”
    “在哪里。我送你去。”
    许颂千手伸到后面开始脱围裙。
    “不用啦，”张从珂摆手，“陈导他们团队有车，说好了来接我，现在估计快到了。”
    解绳结的手顿住。片刻后才接着把那条长边扯开。许颂千把围裙放在一边，火也关了，开始收拾台面上已经拿出来的碗筷。
    “好，那我别的菜晚上再煮，汤先放着，晚上热一下。”
    张从珂又看了眼时间，冲他讨好一笑，轻快道：“那我先走啦！”
    许颂千点点头，嘴角的弧度比平日稍浅。
    赶时间的女孩可没空注意这些，她最后扑上来在他唇上印了个吻，只觉得和平时一样软。心满意足地砸吧砸吧嘴，然后转身出门。
    灶台前，油烟机的响声依旧，嗡嗡的低噪声中，门关上的那一声显得尤为响，几乎将这个立在灶前的身形震碎。
    许颂千慢慢挪步，站到窗前。目光追随的那人脚步轻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默默片刻，抬手关了油烟机。
    偌大的房子登时静下来，他踱步到门口，拿起车钥匙。
    玻璃制的玄关收纳盘和钥匙碰撞的响声清脆，回音荡了个满室寂寥。
    ·
    S市第三人民医院。
    今天的医院尤其热闹，几位副院长已经在一楼大厅里漏过好几次脸了。平日里消息最灵通的护士们一大早见到这阵仗，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来问去，才知道消息比较临时，还没传到她们这儿来。
    准确的说，是太临时了，还没来得及传。
    “等等等，你再说一遍，是谁来着？国外的谁？”
    总有新加进来听小道消息的人请求别人再重新说一遍。
    “哎呀我说了好多遍了！名字不知道，国外人名字都好难记，威啥来着好像。总之，就是世界顶尖的专家，各大学术会议坐主桌的那种。今天上午临时通知，到达我们市,要来我们医院。院长本来在外地，据说一大早就往机场赶了。”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我跟泌尿科那边打听的，他们现在忙得很。”
    “为什么是泌尿科？那专家是泌尿科的？！啊？！可是我们医院的泌尿科……”
    他们医院是个三甲，医生都是全国顶尖的，综合水平很高。不过，各个三甲也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比如隔壁医院擅长内科，他们这儿皮肤科比较出名，但，若论起泌尿科……那得到首都的医院。谁能想到，他们医院的泌尿科庙小，却迎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同样不解的还有泌尿科的科长，他不仅困惑，还很局促，现在正跟在院长后面，等在机场。
    这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犹豫好久，终于斟酌着语气开口：“院长，威尔博士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通电话叫他起来往机场赶，却没解释为什么。他稀里糊涂地跟过来，脑子里一直在盘算：最近有什么学术会议吗？有什么前沿发现吗？有什么是跟他们医院有关的吗？就算和医院有关，那和他们泌尿科又有什么关系？
    院长抬手制止他往下说：
    “不该问的别问。”
    科长立刻噤声。
    院长一脸的高深莫测。
    他是知道原因的。
    威尔博士来得匆忙，助手联系他说明情况，说是博士以前的病人请博士来一趟S市，预计逗留一周左右的时间。
    助手的嘴里，那位病人姓“xu”。
    院长福至心灵，姓“xu”的，能请动威尔的，整个市就这么一家。威尔又是助攻男性生育方面的，纵观许家，会被这件事困扰的人就只有——
    ——许景元。
    他想到前几个月来给医院捐新仪器的许总，器宇轩昂的一小伙，谁能想到还有这方面的难言之隐呢。就算是冲着那几台几百万的仪器，自己也要帮他瞒住了！
    院长暗下决心。
    许颂千不常来这里的医院。他身体好，几乎没有急病，感冒什么的家庭医生就能解决。就算有大病，也是直接飞到首都或者国外解决。像18岁那年结扎，就是飞国外，预约的威尔医生。
    时隔这么多年把人家叫到国内来，实在是因为事情比较紧急。
    “您好，请先下去挂号，取号签到之后，在这里排队等候叫号。”
    护士注意到这位站在叫号屏幕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小伙子，出声提醒。
    “挂号？”
    “对，手机上可以预约，或者您直接到一楼大厅的机器上操作。”护士一边答一边有些奇怪，这小伙眼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连看病挂号都还不会呢。
    “噢，没事。我也是预约过的，威尔医生，下午一点半，”许颂千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我在这里等。”
    护士手机里，那个威什么医生已经被讨论了一上午了。现今听到个读音相像的名字从这位先生嘴里说出，简直让人恍惚。
    威尔？泌尿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医生，所以此威尔是那个威什么……
    她在下一刻停止了猜测，直接获得了答案。
    副院长出现在了他们科室门口。
    她呆呆地看着副院引着人离开，走之前还回头递了个眼神——
    ——你什么都没看见。
    小护士点头如捣蒜。
    许颂千和威尔的门诊，被安排在行政楼，据说是院长特别关照的，左右几个办公室都没人，绝对私密。
    带路的副院长任务完成，一句话也没多说，带上门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许颂千，威尔，和威尔的助理。
    “好久不见，许，”威尔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无框的镜片后的蓝眼睛满是亲切的笑意，“电话里没有细说，很紧急的情况吗，请大概说一下，我为你安排一下检查。”
    威尔四十岁的时候接待了这位在当时只有18岁的小患者，如今12年过去再见到，颇有些感慨。
    “嗯，有些着急。想找您检查一下，我的输精管有没有复通。”
    “……”
    博士和助手瞬间严肃了起来。
    “请问……是您的伴侣怀孕了吗。”
    成功结扎后却还具有生育能力，这对于结扎医院的能力及声誉打击是非常巨大的。如果患者起诉，医院还需要支付赔款。对于威尔来说，赔款事小，专业能力事大。
    “许先生，”威尔助手说话了，“根据档案记录，您当年手术过后，几个月内的检查都是符合标准的，手术成功。之后两年，您每年的精检查都显示无精子。最近十年您没做检查，我们不清楚您的情况。所以请问，您的伴侣怀孕了是吗？冒昧多问一句，请问您确定是您致使您的伴侣怀孕的吗？”
    许颂千迎上对面两人认真迫切的视线，慢慢摇了摇头：
    “她没怀孕……不是，我不知道。但我需要检查，立刻。”
    两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助手缓过来，接着解释：
    “您听我说，只有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对开了的输精管会再复通，恢复……”
    “我知道，我并没有任何质疑你们能力的意思，”许颂千的语气认真，“但是万一我体质特殊，或者、或者有什么未知的不可控因素。”
    “总之，我需要再一次检查。”
    “……”
    助手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职业微笑重新挂回脸上。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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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许：表面——严肃、认真
    内心——害怕、紧张、无措、咬手绢
    院长：我真棒！
    哥哥：？？？？管我什么事，我请问呢？？？？？
    助手：家人们谁懂啊，遇到普信男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