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像密集的炮火,掀起漫天烟雾一般的暴风雪,视线中满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扮做了狱卒的柳玉从青黛的牢房出来之后,便巧妙地躲过了外头守着的狱卒,随即只身—人走到了牢外头的大道上。
此时正是阴风阵阵,狂风卷着雪沫飞舞。即使有巡逻的锦衣卫路过,也未能发觉柳玉的异处。
倒是柳玉被冷风一吹,那还有些混沌的脑子立即就清醒了许多,眼前似乎又想起了适才青黛的模样。
他本无意招惹青黛,一切都是为计策而已。此次来救她,也只是将她认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可怜之人,在她身上也只存着怜惜和共鸣罢了。
适才,他才发觉这个女子的身上,的确有好些他不曾发现的闪光之处。
若是寻常人家,也许就会求着他带她离去。青黛到底是位好姑娘,宁愿自己身败名裂,也不愿拖累别人。
柳玉微微垂下眼,眼中现了好些莫名的情绪。到最后也只能以绵长的一声叹气,了结去心中复杂的念头。
他平常地抬起头来,在看到前处光景时,眸中却忽的一紧。
此处正是一条诏狱的曲折长廊,长廊之上遮着一条飞檐朱顶,遮去了不少的风雪,也隐了大多的不明不灭的光线。
朱红长廊的交界昏暗处正立着一个人,那人身量颀长高大,一身玄金蟒袍彰显着其与众不同的身份,外头披着的大氅在冷冽寒风中稍稍作响。
他—双墨眸,充斥着波澜不惊的淡漠神色,远远地朝着柳玉瞥了一眼过来,似是在无形之中,透露着他的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厉害之处。
柳玉心中忽的一沉,脚步也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前头之人——东厂厂督秦肆。
此时,风雪刮得更厉害了些。
秦肆习惯性地半阖着眼,看人总是带着一种不屑的神色。那微微起菱的薄唇轻启,便传出了一道低沉又充满足够威慑力的声音。
“此地,似乎不是柳侍郎该来的地方。”柳玉面色不改,只是挂起了一份淡淡的笑意,“原是秦厂督,下官有礼了。”
秦肆面上平静,嘴角隐隐勾起,明明是平和的表情,却总是让人感到丝丝的阴冷。他低声道:“柳侍郎以为诏狱那么好进,当真是无一人能发觉侍郎的踪迹?”
原来柳玉的行踪一直被秦肆所掌握,来去都逃不出秦肆的眼去。
柳玉微微俯下身子,谦逊道:“是下官鲁莽了。”
“哦?”秦肆回应的尾音稍稍上扬,似是有些疑惑。下一瞬又慢悠悠道:“本督怎听他人言,侍郎特地来此处就是为了探望本督的夫人?”
此时占下风了的柳玉却未有惧色,抬眸便迎上了秦肆深沉的目光,并未否决了他的意思,“正是如此。”
秦肆闻言,那几乎无变化情绪的眸色终于暗了暗,声音也冷上了几分,冷冽道:“侍郎何必一直惦记着别人的物件儿。”
柳玉微微蹙眉,眉眼间的温润神色浅了些,“秦厂督原来只当她是物件儿?”
秦肆大抵是明白柳玉话语中隐藏的意思,他面上根本没有愧色与怜惜,几乎是毫无波澜,平静地吐出一句,“是又如何?”
柳玉的脑海里几乎一瞬间便回忆起了禁锢在牢笼深处里之人,回忆起以往明艳温婉,此时却是红了眼也不自知的青黛。
他心里思索了一番,微叹一声,似是替牢中之人感到不值。他问道︰“秦厂督,你如此大费周章真的值当吗?”
此间,长廊两侧依旧刮着狂风,耳边近视雄壮的风雪乐曲,犹如置身于厮杀的战场中。似是马嘶金鸣、戈戟铿锵的声响不绝入耳,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二人之间酣战。
秦肆沉默了半晌,嘴唇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却无其他反应,只是回道:“与你无关。”
柳玉低笑了一声,多多少少有种感慨的意味,“是下官唐突了。”
说罢,他便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该给的礼数分毫不少,“告辞。”
柳玉施礼后便不疾不徐地绕过了秦肆,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外头便通向出口了。
柳玉却深知自己此次已是犯法闯入了诏狱,他哪还能平安地离开?多半是不被人知地惨死在诏狱里罢。
他的心里并没有准头,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去。身后的秦肆却没有拦他,只是在他快要转过另一个转角时,才听到了秦肆似是警告性的话语。
“无论实情是如何,青黛生是本督的人,死也是本督的鬼如此,就不劳烦柳侍郎有心挂念了。”
柳玉并未回应,他微微抬起眼,察觉转角处的风雪竟是比其余处要狂上许多,竟叫人分不清眼前的是虚是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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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龙争虎斗 [щоо18.νi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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