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这古琴，弹得越发精妙了。”
    男子笑道。
    看着女子的双眸之中，隐有深情流露。
    女子微微一笑，两个梨涡映出，收弦抬手落在桌上，端起玉杯，道：“四郎过奖了，今日你不远千里过来，赠这价值连城的古琴，还与我对饮，真让我受宠若惊。”
    “为你，千里算什么，当年若非有姐姐庇护，哪有此刻的四郎。”
    男子念及长空，往事林林总总如星光洒落心海。
    两人碰杯，各自饮下。
    古塔，明月，冬夜，陈酿，一番情怀油然而生。
    女子抬头望着远处灯火辉煌，不夜无眠的洛都古城，眼中飘起一丝萧索，“这天，是不是就要变了？”
    “天会不会变，与二姐何干？你有我庇护，整个天下，谁人能让你伤怀？”
    男子道。
    话锋力透苍穹，不让乾坤！
    “只是，四郎就要飞天，姐姐心中总有几分不踏实，你胸怀霸业，来日手握天下，怕是要碾碎一地珠玉。”
    女子低头道。
    男子转头，也朝那不夜不眠的洛都古城看去，目力千丈，横穿灯火。
    盛都的一场风雨就要来临，身前的二姐自然明了，他处于那惊变的中心，就要一步登天，成为那万万人头顶的帝王，来日他持剑策马，欲要成就千古霸业，自会横斩天地桎梏，破尽一切阻碍。
    而这天地桎梏之中，有天下割据的王族，皇族，军阀。
    也有边境内外的流寇。
    那洛都之中横卧的王族，似如在沉睡，也似乎早就警觉，只是男子的视线，横穿灯火，何曾有一丝怜悯与在意。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帝成，则万万将士黎民，都要沦为牺牲品。
    唯有血肉堆积，青史留名，才能站在那红尘之巅，傲于千古岁月。
    眼见四郎没有言语，女子晓得不能再多问，便转而道：“龙江临川，就要孤城射杀九天龙，四郎毫不关注？”
    “我之下，都是人臣，龙虎相斗，刚好看看天下群雄的反应，再者龙江官场一池脏水，那西北九天龙又功高盖主，两者斗，不管谁生谁死，于我而言，都可渔利。”
    男子平静道。
    帝王无情，人臣不过江山棋局之上的子罢了。
    即便是一州之主的刺史，西北全境的疆主，于他眼中，也不过棋子，何足挂齿，反倒是二者相斗，死伤造成的权力空白，让帝王更在意，随后提携心腹，便又是一朝臣子，唯我独尊。
    但这话说完之后，男子又道：“那西北九天龙，若这次不死，怕是不久就要兵临洛都，二姐如何应对？”
    “我十年修一剑，尚未试锋芒，此九天龙于我而言，正好出山，试剑。”
    女子玉手抚琴，梨涡消失，英气直逼苍穹。
    男子没有言语，举起了玉杯，女子见状，也再次举起了玉杯。
    两人碰杯。
    他清楚她，一身英气，披荆斩棘，挂帅为将是早晚的事，她清楚他，古城洛都，百万众生，也只是在乎她一人，其余不过都是云烟。
    各自饮下，东风吹来。
    恍如一下凉了心境。
    想当年，姐姐牵弟弟，城墙放纸鸢，笑声犹在耳。
    然如今，各安天命，南北飞，权争利斗，搅入大争之世。
    他曾想，某日自己一步登天，她应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为君悦，然深情酿成酒，不知何期痛饮……
    正如现下最火的那几句话。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医
    世间文字八万个
    唯有情字最伤人……
    四郎要成帝了。
    二姐啊二姐，你，可愿放下王族宏图，与我金銮殿，厮守百年观风月……
    临川之中，江畔别墅外。
    铁塔点燃了一根烟，身边是青鸾。
    两人立在风中。
    凌乱思绪。
    王的卧室内，灯已经熄灭，一切宁静的彷如错觉。
    毕竟，城外大军压进，各种情报汇总证明，明日网络电信交通都将被切断，临川就要成为孤城，长孙瑾瑜意欲何为，一猜就知。
    难道王，至此，都不屑一顾？
    “你说，这个男人的心中，到底藏着什么，能让他在此夜，都酣然入睡。”
    青鸾忽而问了一句。
    “王没藏着什么，只是他清楚长孙瑾瑜多大能耐。”
    铁塔回道。
    “明天就是除夕了，又是一年风霜雨雪，时光好不经过。”
    青鸾叹息。
    “对啊，新年就要来了，你没有什么话送我吗，就是那种感人肺腑，又饱含深情的？”
    铁塔看向青鸾。
    “当然有。”
    “说。”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你要你开金口，我待会就给你送来。”
    “我，c！”
    ……
    这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到来，云雾破晓，冬雪飘然而落。
    早上，大街小巷，遍染素白。
    长空万里湛蓝，像是一面映照人间的镜子。
    临川内外，一切似如依旧，归乡的人，热闹的商厦，人挤人的小吃街，各种活动络绎不绝，让沉寂一年的喧嚣，都在这一天爆发了。
    而城外，荒野山谷，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就如一个个雪丘矗立。
    其中的将士，在这一日睁开眼，身上就燃起了战意！
    为兵者，有朝一日，能与五色军旗对垒，真不枉世上走一遭。
    秦未央一早起来的时候，林意晚已经做好了早餐，昨夜林芳容与萧林参加聚会，玩的太嗨，在酒店入住，并没回来过夜。
    而杨欣然也不在。
    伴随白虎护法李元旭的到来，临川体大的林枫，作为二等弟子，已成校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昨夜邀请杨欣然去玩，对方自然前去了。
    一夜未归。
    谁晓得是不是情投意合，跨过了那条界限。
    秦未央沿着院子，小跑了十几圈，冬雪大盛，仍旧漫天飘洒，院中的大树簌簌滴落沉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他晓得城外，数万将士安营扎寨。
    他晓得，今日一切都要被切断封锁。
    他晓得，长孙瑾瑜找来了金胜尊与李元旭。
    他晓得今晚，四面埋伏，杀机如此时的大雪……
    只是，谁人晓得，他手上沾染过多少血，脚下踩踏过多少白骨，眼中目睹过多少兴衰更替？
    如今将要面对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一场沙尘。
    既遮不住他的眼，也顿不住他的步。
    更留不住他的命！
    活动完筋骨，他冲个澡，与林意晚一起开始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