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薇窝在沙发里,昏头昏脑的,自从陈庭予昨天踏进她的这个在南方的自在天地,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这间不到50平的住所空旷无比,她想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情况,但又不敢打扰,不知道现在谈得怎么样,她又想给陈宇皓打电话说清楚,但想到陈宇皓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内心又忐忑起来。
陈庭予在处理自己的伤口,碘伏擦在破了口的嘴角上,刺激的伤口红肿,带着痛的灼伤感让他对着镜子眯起了眼。脑海又飘过陈宇皓刚才说的话,兄弟没得做,说到做到。陈庭予内心非常难受,但又足够清醒,兄弟与爱情,现在他内心的衡量对比不够公平。
陈宇皓是一个极度自信与自负的人,所有事物他只信赖数据,充分利用左脑功能,进行有条不紊的条理化思维,他相信这个世界只有数字最为真实。但再理智的人也有不理智的时候,在美国的那几年他遇见了爱情,无疾而终的爱情,这场爱情让陈宇皓终于明白爱情是无法通过计算而变成永恒。他不再相信爱情,在满是数字的世界里他开始追求另一种感情,舒服自在并且值得信赖。张婧薇的出现完美满足了他现时对感情的需求,干净、纯粹、直白,并且坚韧。他强势主动地把她安排进自己的生活,在那个地方在这个时间,和刚刚好的人,就像清晨第一杯的温水,温润液体滑入喉中,将身体暖醒。
只是温润的感情缺少翻腾的激情,就像青蛙在温水里会很容易煮死,毛毛雨会很容易打湿衣服,这些看似没有杀伤力的东西最容易让人丧失警惕,并失去理智,还失去爱情的本质。
陈庭予的名字终于在安静了几小时后的手机屏幕上亮起,张婧薇接得飞快。
“还没睡?”陈庭予语气轻松。
怎么可能睡得着。
“怎么样了?”
“没事,都说好了。”
“说好了?”张婧薇不信。
“嗯。”
张婧薇听见他打响打火机的声音,接着就是他抽烟的吐息声,在上海的她仿佛也闻到了北京清冽的烟草味。
“你什么时候还能来,我提早买菜。”仿佛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剩下一半她要见面才可以安心。
陈庭予忍不住笑,但又牵到了嘴角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被张婧薇敏感地捕捉到。
“你怎么了?”
“嗯?”
“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北京。”
陈庭予扶额,女朋友太过聪明在这个时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
“还不说吗?”
“我们打了一架。”
张婧薇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放心,就挨了一拳,正好在嘴角这。但你放心,他也没捞到便宜,也挨了我两拳。”陈庭予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
电话那头的张婧薇许久没说话。
“宝贝儿?”
“我在听。”她的声音带着些压抑的哭调。
“不用担心。”
“我们毕竟是一个爸妈。”
“下个周末,我上完课就飞过来。”
挂了电话张婧薇重重叹气,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屋内烧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屋外的路灯渐灭,黄浦江潮湿的风在穿透这个摩登城市,却没将她的郁结吹开,反把她的怒气烧开,她快步走到桌旁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陈宇皓早已在GOSSIP喝到浑浊,台上一位女低音在轻吟着爵士乐,传入耳里像首丧曲。
“你的电话响了很久。”林珮涂着黑色指甲油的食指敲了敲他的手机。
JOY?Z,在屏幕上亮个没完。
陈宇皓饮入半杯带冰的威士忌,冰块含入口中他咬得嘎嘎作响,他瞥了眼屏幕,拿起手机把屏幕转向林珮,“你帮我接。”
林珮轻笑接过,“和女朋友吵架?接了我怎么说?”
陈宇皓自嘲一笑,“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林珮涂着蓝色眼线的眼眸往上一转,正想接通,那边又挂了电话。
“挂了。”她把手机塞回给他。
陈宇皓刚接过,屏幕又亮起,而林珮已经走开,他点了一支烟,摁下了绿色通话键。
“喂。”
“陈宇皓!你怎么还能打人!”张婧薇的声音并不冷静,甚至还有些发狂。
“不该打吗?”
没想到陈庭予还挺能告状,和小时候一样,受欺负了就来找他这个哥哥,现在还是没变,只是换了个人,改去找嫂嫂了。
“我和你提了分手,是你不同意。”
“你也说了,我没同意。”陈宇皓向酒保推了酒杯,示意再来一杯,“你们在一起,他叫你什么?嫂子?”他发出一声轻笑。
挑衅意味很明显,也没有任何交谈的意思。
浓烈的烟雾钻进他的气管里,在肺里重重地滚了一圈,“婧薇,现在我同意了。”
他没有等张婧薇说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
他隐藏很久的右脑开始发力,清晰感受到背叛的痛苦和谎言的交缠,混着烟酒他开始回忆这些年的点滴,再从纽约到拉斯维加斯接着到北京的细节,最后又自虐般地想起那几幅裸体画,他开始怀疑自己,情感被理智绑架,还是洞察力把爱情打败。
当他自以为理智和洞察力是两个不同的东西时,此刻黄汤下肚酒精上脑才发现洞察力只是理智的灿烂光芒,这种光芒渗进事物的深处,在那儿它注意值得注意的一切,领会似乎不可理解的东西。
比如爱情,还有兄弟情。
痛苦得无以言表。
左脑与右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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