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澈回到院子,只见屋内空空落落,只有一堂影沉沉的家具摆设,那个小女人并不在。
穿衣镜旁的柚木衣架挂着一条黑色围巾,这般显眼,生怕他看不见。
那围巾好似寒光凛凛的刀枪,他只觉霎时肝肠寸断的疼。
“爸爸!”
苏北北听到铿锵脚步声,一抬头果然见到男人英挺的五官。
“嗯。”赫连澈沙哑地应了声,眼眶布满红血丝。
苏北北朝他咧开小嘴一笑,继续乖乖低头摆弄洋娃娃。
男人坐在床边,摸着她脑壳问,“妈妈呢?平常她不是都会给你讲故事的么?”
“在哥哥房里。”小人儿嘟了下嘴,有些不开心。
她越来越觉得妈妈爱哥哥,不爱她,不要她了。
赫连澈换了个话题,“北北在干什么呢?”
“给洋娃娃盖被子啊,不然晚上她会冻着的。”
男人往她身旁一看,果然洋娃娃身上也盖着条和她一模一样的碎花被,印象中还是苏曼卿给她做的。
“妈妈过几天会带北北去看表演,北北穿什么?”赫连澈难得问她这个。
小人儿抬眸,眨巴眨巴葡萄眼,跳下床,趿着棉拖鞋去衣柜翻出一条浅蓝色上面绣着喷水鲸鱼的连衫裙,旁边还镶着许多水晶珠,亮光闪闪。
“穿这个,北北喜欢这条大鲸鱼。”
赫连澈看了眼裙子,不吭声,径直去衣柜找了条藕荷色素条纹的连衫裙。
“穿这个好不好?妈妈喜欢这个颜色。”
“不好!”苏北北吼得比谁都大声,“我才不喜欢这个图案呢,我就要穿大鲸鱼。”
“北北乖了,穿这件妈妈会开心的。”赫连澈将裙子塞进她手心,软下声哄她。
“说了不要!北北不喜欢!”
见到女儿死活不肯,脑壳儿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欢,还将裙子丢到地上踩。
赫连澈近日积攒的怒火不悦,瞬间全部爆发,他摇着她肩膀狂吼,“苏北北,连你都要和我作对!”
小人儿被男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傻了,她记忆中爸爸还从没有对她发过火,水汪汪葡萄眼睁得大大的,金豆子也忍不住一颗颗往下砸。
男人望着女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害怕得连两只小胳膊都僵在那儿,不知怎么摆,只会低低叫着“爸爸,爸爸……”
夜色澄鲜,曼卿站在玻璃花窗前,见到的就是赫连澈紧紧拥着苏北北,哽咽得泣不成声。
“北北,妈妈不要我们了……”
苏北北听到这话,更是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
春色烂漫,街心哥特风格的天主教堂,尖塔高耸,直逼云端。
教堂内空阔,周遭是镶嵌彩色玻璃的长窗,凌子风站在那里静静听神父讲经,身后时不时有人群附和说着“阿门”,语气烦躁,都是些衣着褴褛的妇人孩子。
他们都在等。
等那顿仪式结束后的圣餐。
凌子风在国外养伤时,照顾她的老妇人信教,常常会同他讲些教义来宽慰他急切回国的心。
她帮他祈祷,帮他的曼曼祈祷,帮他的天天祈祷。她总对他说,“主会保佑你们,保佑你们一家尽快团圆。”
神父穿着黑色常服,手上捧本红封皮圣经。
“请跟我来。”他对他说。
凌子风跟着他绕到一间平日用来写信的小屋子,只见一位穿军装的外国人站在窗边。
一听到动静,便转过身向他打招呼,他亲切的称呼他为王牌飞行员。
凌子风在德国接受过高级飞行训练,对德语很是熟悉,但眼下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看着他。
“我在汉萨学院见过你的飞行演习,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出色的空中猎人。”男人仍是滔滔不绝恭维他。
凌子风不耐打断他,用熟练的德语质问他此行目的。
男人脸庞没有一丝不悦,仍是欣赏英雄般对他言,“我们元首希望组建一支喷气式战斗机联队。这支联队里将全部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飞行员,你们会开上最新型最先进的战斗机,为帝国立功。你们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因为是你们让世界统一,让所有人民无需再生活在战争的恐惧当中。”
凌子风挑眉,嘴角扯出冷冷的笑。
他佩服这些政客除了将野心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外,还能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见到他的反应,男人有些吃惊,连忙追问,“年轻人,你不动心么?加入我们的联队,你的名字将会长存在航空史中,会有无数的人知道你。你是天生的雄鹰,不该困在这里,不该困在这个落后破败的国家去伺候效忠那样野蛮的元首。”
凌子风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夜阑犹剪灯花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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