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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第68节

第68节

    华宴之上温暖如春,案前金樽美酒,笙歌乐舞,鲜艳的红梅浓香扑鼻,俨然一派盛世升平之景。
    宴罢,宣帝暗召京畿崔嘉面圣。
    崔嘉从未面圣过。
    他躬身跟着宫女子,眼睛落在脚尖,不敢有丝毫越距。
    宴上天子大赞秦王,人人均以为陛下倚重秦王,而崔嘉却觉不然。
    宫中亭台楼阁众多,那宫女子三寸金莲,手中一盏灯火,灯花摇曳,步履飞快。
    引崔嘉入一偏殿,离开时带上了雕花木门。
    一盏昏灯点映,崔嘉伏身跪地。
    “京畿崔嘉叩见陛下。”
    头顶上方传来天子的声音。
    “今日十里亭发生了什么,你且一五一十说来。”
    崔嘉心念电转间答话。
    “回禀陛下,臣与京畿官员迎西北将士入京安置,秦王殿下在帐中小憩,臣便与京畿官员在帐外候了两个时辰。  殿下出来时能闻到京中所酿桃花酒的味道。”
    本非秦王在不可,崔嘉执意将此事闹大,果真入了天子耳目。
    他刻意如此一提,便让天子知道,秦王并非在帐中休憩,而是在一众官员等他的时候,于帐中饮酒作乐。
    楚钰从垂髫始便被教授权术之道,青砖下跪着的崔嘉在想些什么一清二楚。
    楚钰心知秦王不是那等刻意为难低阶官员之人,却心生疑窦。
    或许秦王当时并不在帐中,那他在何处?
    楚钰蹙眉摆手道,“你且退下,今日之事便带进坟墓吧。”
    崔嘉道,“下臣遵旨。”
    出了偏殿,北风拂过,冷月像一只巨大的眼,崔嘉拿袖口擦拭额上的冷汗,匆匆乘轿离宫。
    京城酿桃花酒的商贾当夜被锦衣卫提至宫中密审。
    直到后半夜从杏和坊的掌柜口中审出消息,诸多战战兢兢的生意人才被锦衣卫护押出宫。
    杏和坊的掌柜道,“昨夜秦王府的人来坊上提二十坛新酒。”
    锦衣卫使沉声道,“在此之前,还有可疑之人出入?”
    杏和坊的掌柜还记得那位来酒馆听书,出手阔绰的年轻男人。
    他忐忑不安道,“是有一人,头戴斗笠,身高八尺,听声约莫不足三十。不曾瞧清楚脸,斟酒的时候看到脖颈上有道不重的烧伤。此人来过酒馆两次,头一次是数日前,第二次是前几日,听了一出宁轲将军阵前勇救秦王的书,还给说书人赏了不菲的银子。”
    锦衣卫使遂报于天子。
    身高八尺,年纪不足三十,脖颈处有烧伤。
    京城人普遍于西北人相较矮小,寻便京城身高八尺之人亦寥寥可数。
    楚钰知道秦王脖颈处的烧伤如何而来。
    是当时的小周山大火。
    秦王只怕数日前便已回京却未报朝廷。
    数日前便已经进京,而锦衣卫的密探都在做什么?
    宣帝勃然大怒,当夜杖杀三十余名锦衣卫,这三十余名锦衣卫赫然均是秦王的人,锦衣卫人人自危矣。
    秦王收到音信,已经是第二日的事。
    当夜的秦王府烛火通明,长明灯高距不灭。
    赵茗在正厅等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
    画屏上的的红梅浓艳如血。
    赵茗候在厅房已有数个时辰。
    最后一柱香灰落尽。
    更鼓声响起,烟花骤裂于漆黑的夜空,火星稀疏窜向四周。
    被勒住咽喉的感觉越发清晰。
    他抿了抿无端干裂的唇,颤抖着手端起已置冷的茶水。
    冷水入喉,冲散了干苦的味道。
    吱呀一声,朱红正门从外推开。
    赵茗抬眼,见一身甲胄的秦王推门而入,他似将从华宴而下,似醉非醉,目光沉谧。
    “赵茗,本王有东西于你过目。”
    秦王递过薄薄数页绢纸,赵茗躬身接过。
    这薄薄数页,赫然是程沐病中数夜未眠,斟词逐句,呕心沥血所书赵嫣之生平。
    由建安十五年始,至永历三年做结,风起云涌,跌宕起伏的仕途为白纸黑字所记录,不为人知的过去裸陈于赵茗眼前,赵茗逐字逐行看去,每一字尚且认识,连在一起却不得理解其中之意。
    令他所不齿的赵嫣与先帝之流言蜚语,原另有因由。
    他弱不禁风的兄长竟然自戕过。
    赵茗回忆起当年赵嫣奄奄一息回到赵家时候的模样,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他因陆家抄家一事憎恨赵嫣行事恶毒,原来非赵嫣本意,先帝要抄陆家,废内阁,赵嫣便做了这步棋子,走一条人人唾骂,众叛亲离的死路。
    他少年窥探到的种种,原背后均有它因,而他被蒙蔽住双目,对一切懵然不知。
    赵茗抬眼对上秦王讥讽的眼神,嗓音艰涩道,“殿下,我舅父一事……”
    楚钦负手而立,冷声道,“当时朝廷的情况,赵嫣若是替你舅父求情,你们赵家也会一并牵涉进去,满朝文武都等着抓他的把柄。崔家保住性命的五十万两金,江南沈家如何能出得起这笔钱?当时陛下命我查账,赵嫣为这五十万两金的事亲自来求我,是本王替他瞒了下来。”
    兰青还在府上时,赵茗翻出过家中账本,账本上五十万金来处是陆家,去处不知,原是这五十万两金护住了他舅父的性命。如今想来,只怕这五十万两金也不像当初他所想,乃赵嫣贪污陆家罚抄的公款而来。
    赵茗继续往下看,便看到“帝赐丹砂于赵嫣。”
    心尖猛地一跳。
    他仰头看向楚钦,目光茫然惶惑。
    楚钦淡淡道,“这五十万两金入账赵家的时间,与先帝赐赵嫣丹砂的时间一致。这五十万两金,是你哥哥的卖命钱。而他用这卖命钱换了你舅父的性命。”
    楚钦日前夜行入大理寺翻看卷宗,赵家的账本赫然在册。
    略一对比时间便知,这陆家的五十万两金实为先帝暗赐。
    于是他方明白,赵嫣当初为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这五十万两金的来路隐瞒到底。这笔金对赵嫣来讲有如附骨之蛆,日日在啃噬他的血肉,提醒着他曾遭受过的屈辱。
    赵茗呼吸粗重起来。
    雪白的纸,漆黑的字,像阴差的讣文,将赵茗这个活人一起带进了阴森地狱。
    楚钦笑一声,“你怕是不知道丹砂是什么。先帝怕他日后揽权,从那时候起,你的兄长便只有十年不到的命了。他一个人撑着赵家的门第,你入我名下行军,他不顾脸面过来嘱托我照顾好你,你可有体谅他一分一毫?”
    赵茗红了眼眶,牙关紧咬,像一头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狮,拳头握紧,血肉与肝脏一起被寸寸撕碎。
    “前几年,赵嫣曾被人暗中透露行程,拐带入青楼。若非本王去了,尚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即便如此,第二日城内城外仍旧传的沸沸扬扬,本王提点赵家的管家,应是出了内鬼,你被他护在羽翼下一概不知。”
    赵茗听过那些不入流的传言,当时他厌憎赵嫣毁了赵家清白名声,恨不得与赵嫣断绝关系,又哪里知道这背后的桩桩件件。
    赵家出了内鬼,是什么人?
    赵茗浑身猛地一抖,脸色惨白如死尸的皮囊。
    他知道是谁。
    兰青。
    当时赵嫣对兰青格外厌恶,赵茗对朝政一无所知,心生不满。
    而今他在西北历练,跟着秦王耳濡目染听闻不少。
    或许一开始荣颖接近他,就是为了将兰青这个内鬼安插进赵家。
    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同赵嫣决裂。
    他离开赵家的时候说了什么?
    “守着赵家这座活死人墓吧,以后,就只剩下你了。”
    他如此恶毒地诅咒他相依为命的哥哥,从未觉察到赵长宁身上背负的荆棘丛已扎穿骨髓。
    那时候赵嫣是什么样的神情他不知道。
    因为他冲出了雨幕便再也没有回头,似乎在炸裂的春雷中听到有人追了出来,那个人无措地说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楚。那个时候的赵长宁,便只剩下了不到十年的寿命。
    他身子弱,出来淋了雨,回去是否又大病一场?
    赵茗思及他甚至拿赵家的账给兰青看过,不觉悚然,兰青既是内应,不识字的模样定是装给他看。
    赵茗闭了闭眼睛。
    他手背青筋暴起,全身上下血脉逆流,艰难地呼吸着,四肢手足如同被凌厉的话锋斩断,失去全部的知觉。
    数九寒天,额头上沁出了大滴的汗。
    汗珠顺着他被大漠风沙侵袭过的面颊上淌进领口陈旧的衣襟。
    一室灯光映着画屏。
    屏上红梅萧瑟盛开于雪中。
    浓烈灿烂,凄凉可怜。
    赵茗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永历三年,宣帝以贪污五十万金等百余条罪名治罪于赵嫣,赵家被封,赵嫣入大理寺,判秋后问斩,逢朝廷大赦天下,侥幸保住性命,罚金十万,判入刘府为杂役,于永历三年冬病逝于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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