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琼英话音落地, 屋内静默一瞬。
文皎是最先回神的。
她扶着肚子站起身,举着茶杯笑道:“祝韩将军武运昌隆!”
文皎月份大了,林海虽未与文皎同处一室, 心神却始终牵挂在她身上。
他听见韩娘子要去戍边本也愣住,等文皎一动,他便立时回过神。
看文皎真心替韩娘子高兴, 林海瞬间就找了个理由把他自己说服, 举杯起身笑道:“自高祖皇后武明公主后, 本朝又出巾帼将军, 当饮一大杯。”
葛娘子也起身举杯, 眼中带着迷茫憧憬羡慕, 和黛玉陆清一起祝韩琼英战无不胜。
韩琼英眼中泪光闪烁, 站起来和她们一一碰杯,对文皎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说罢,韩琼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文皎扶着黛玉的手坐下,看着景岚笑道:“你尽管往银卫过去, 景岚景熙交给我, 我包管他们平平安安长大,想学什么都能学着。”
韩琼英一笑,毫不客气道:“我可不就是看中你家有好先生才把孩子们送来?六千银子权作他们明年一年的束脩吃用, 不够给我写信, 我再给你送来。”
文皎“啧啧”两声, 笑道:“真是个财主,六千银子不当回事儿。”
“你放心, 有什么大宗支出, 我才不和你客气。你不给, 我就找韩将军去。”
韩琼英一噎, 赶紧把嘴里酒咽下去,笑问她道:“妹夫这么个斯文人,怎么养出你这个土匪性子!”
外间桌上欢笑声一片,东侧间里,林海知道往后景岚景熙要留在林家教养,便开始着意观察起景熙来。
景岚景熙两个孩子生父是皇后兄长,两榜探花,生母是宁远大将军幼女,巾帼女将,出身之尊贵先不必说,其父母也都非池中物。
林海入席前打眼一看景岚,便知这孩子虽幼时腼腆羞涩,长了几岁容貌性情却与她母亲越来越像。
且景岚幼时就极喜欢黛玉,又在林家读书一段时日,对林家上下人等甚是熟悉,还是这样开朗性格,想必日后在林家居住上学不会太过思念父母亲人。
而景熙……
林海着意观察景熙后,发现这孩子实在是有些过于沉默了。
他的沉默不是见生人时的不好意思,也不至于失礼,林海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礼有节。
且景熙今年六岁,比青玉只大了两岁多,在席间却会照顾着青玉。
他看青玉高兴得手舞足蹈,生怕青玉从椅子上掉下去,一直注意着看青玉。
知礼聪慧良善,不论从哪点儿看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孩子。
就是太沉默了,比含蓄内敛更甚一层的沉默,看不见一点儿这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顽皮。
比如刚才外间席上说了个笑话儿,青玉笑得直拍手,景熙眼里也有笑意,却只嘴角微微一勾,接着又恢复了沉默。
林海对景熙上了心,现在这孩子看起来问题不大,可他年才六岁,若放任发展下去,怕往后人生曲折不少。
堂屋席上,葛娘子说完了笑话儿,韩琼英笑了一场,也着意留意东侧间里景熙神情如何。
看到景熙好歹是露了个笑儿,韩琼英心下松了口气,看来景熙并不排斥林家的环境。
她把余光从东侧间收回,听见葛娘子好奇问她道:“琼英,你是怎么说服韩大将军让你带兵去银卫的?”
“打你一落地就是韩大将军的心肝宝贝儿,你习武破个皮儿,他老人家都心疼得了不得。”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韩大将军竟然也舍得?”
文皎黛玉陆清都好奇这件事儿,忙支棱着耳朵看韩琼英怎么说。
韩琼英一笑,语气中略带得意道:“我爹当然不愿意,可我和他打了赌,若我能打赢我三个哥哥,他就得给我兵让我去戍边。”
“我一天打一场,分了三天,在校场上把我大哥二哥三哥都打赢了,几万将士都看着呢,我爹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葛娘子诧异道:“你说的是真的?”
三位韩将军疼起妹妹来比韩大将军疼女儿还厉害,韩大将军不愿意让琼英上战场,三位韩将军自然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再说了,既然是在校场上比试,三位韩将军身为兄长,被幼妹打败极没面子,故意放水的可能性也不大。
若琼英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功夫这几年真是进益不小。
韩琼英笑道:“师姐若不信,咱们出去比试比试?”
葛娘子饮了一杯酒,起身笑道:“走!”
冷秋深夜,月光倾洒在庭中,韩琼英执剑,葛娘子使双刀,刀光剑影看得文皎心潮起伏。
才出了五十招,文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停了手,韩琼英的剑架在葛娘子颈项上。
院中又是一片寂静,韩琼英收回架在葛娘子颈上的剑,笑问道:“师姐这回信了?”
葛娘子收了双刀,点头赞叹道:“心悦诚服。”
韩琼英又转头去看景熙,景熙对着她露出一个比才刚席上大得多的笑。
景岚拉着黛玉陆清问个不停:“玉儿姐姐,清儿姐姐,我娘厉不厉害?我娘是不是好厉害!”
陆清边笑边捏景岚的脸道:“景岚妹妹,你娘赢的可是我娘!你让我怎么说好!”
景岚“嘿嘿”两声,双眼放光的看着韩琼英。
文皎怀着身孕不能劳累,景岚景熙青玉说起来都还小,因此今晚席面不到戌正(晚上八点)就散了。
送走了韩琼英景岚景熙葛娘子,黛玉陆清青玉也各回院子歇息,林海便伸手扶文皎进了屋子,便洗漱边和她说了景熙之事。
文皎下午就看出来景熙是比同龄孩子沉默不少,现在听林海也如此说,叹道:“小小年纪,父母闹到和离这步,景熙只是沉默话少些,景岚还养得比往常更活泼,韩姐姐已经不容易了。”
“今年和离,至少一二年前二哥和韩姐姐之间问题就不少,那小丫头不过是□□。”
“景熙那时候才四五岁,小孩子最敏感,父母之间出了问题他心里定然都清楚。”
“这几个月他跟着韩姐姐从苏州到了京城,又回了西宁,以后好几年还要在咱们家过,人生地不熟的,景熙还能这么镇定,真真已经不错了。”
林海搂着文皎沉默半晌,轻声道:“月娘,若日后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咱们之间有什么事都直说,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都去做……”
只要别离开我。
若他看的不错,韩娘子说要往银卫戍边时,月娘眼中光芒璀璨。
文皎把脸在林海肩膀上蹭了蹭,一股困意涌上,懒洋洋道:“你还不知道我?我有什么一向直说,跟谁客气我也不跟你客气啊。”
“快给我捏捏腿,肿得难受。”
林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熟练的抬起文皎一只腿,用从水嬷嬷那里学来的手法揉捏。
文皎看着林海,微微眯上眼。
她知道林海怕她和韩姐姐一样,觉得婚姻束缚,与丈夫逐渐离心,与他和离,追求自己的事业去。
说起来她是现代来的,理应比韩姐姐更受不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种种束缚才对。
偏她以前为了好好活下去,做了十几年丫头下人,被一卷圣旨指给林海成婚,比做下人时自由得多。
而且林海年纪大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经过见过得多,思想上也更包容,更懂得缘分不易。
文皎这几年又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影响他,现在他们夫妻两个相处起来十分舒服,没有谁为了谁让步,谁又为谁受了委屈。
可韩姐姐从小是不受拘束惯了的,与二哥成婚后收敛本性,做一个京中高官贵族认可的妻子母亲,压抑颇多。
二哥打小儿也放纵不羁,中了秀才后十四五岁上就跑出家门各地游荡,游荡了四五年,碰见韩姐姐一见倾心,辛苦追求回来娶她为妻。
成婚后,二哥也收敛了不少,重又拿起四书五经,日夜苦读,五年就高中探花,一时传为佳话。
偏这段佳话里的两个主角为了这份感情都牺牲了太多,二哥放弃自由好歹还收获了功名成就,韩姐姐放弃自由就再也不能实现愿望。
再浓烈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一日日的消耗。
还在京中时,文皎就看着韩姐姐为了景岚每日来一趟林家,却连和葛娘子多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家里还有年幼的景熙等着她做娘的照顾。
做母亲,做妻子,韩姐姐都尽心尽力做得圆满,唯独做不了她自己。
现下韩姐姐的眼睛又变得和她十几岁时一样明亮……
文皎是真心替她高兴。
但林海担心她和韩姐姐一样,在文皎看来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林海不是二哥,他更包容。
而她也不是韩姐姐,家庭和婚姻对她来说不是束缚,而是她上辈子求而不得,今生也梦寐以求的温暖港湾。
九月初七,荣国府二房搬进匆忙收拾好的贾宅。
贾政王夫人仍是只能趴在床上养伤,一应各项家事都捏在探春手里,令出必行,上下人等无人不服。
秋日已深,马上要入冬,这府里上上下下要修补的地方儿不少。
搬家之前,探春和贾母王熙凤两人取了好几日的经,先捡了最要紧处着人修补。
分家统共带出来两万八千银子在公账上,说少虽不少,但若不俭省着花用,败光也就两三年。
探春请赵姨娘和她兄弟问过市面上各样东西的价儿,再同家下人才买了东西回来报的价核对。
若是家下人报的和她心里的数一样,探春就把这人记下,看看后头表现,预备调任要职。
若是报的数儿稍高了一二分,不超过三分,探春也就提点他两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若是实在过分的,多报了一半儿甚至是好几倍,探春当场便发作,当着众人的面点明他贪污,先把他面皮揭下,再命人把他捆上扔到马圈去,预备全家发卖。
那人倚老卖老要求情,哭道在家里服侍了多少年云云,探春站起来冷笑一声,怒斥他道:“在家里服侍了这么些年,你就一直这么背主忘恩,拿着公中的钱填你自己的口袋?”
“看来琏二嫂子还是没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查明!你若真是忠仆,怎么还拿三倍的价儿来哄我?没有你这样的奴才服侍,倒是我的福分。”
“一个个打量我年轻,又是姑娘家,面皮儿薄,不好意思处置你们?那你们可就看错了人了!”
“还不快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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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二更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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