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拿一坛子酒过来，倒了两碗，“职责所在不能多喝，我敬你。”
    秦宇端起来一饮而尽，笑笑，“其实，我一直来也想跟你说句谢谢。”
    薛帧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真冷酷。
    秦宇也不在意，自顾回房，他没有上床休息，也没有修炼，就在那安静的坐着。因为他觉得，或许很快就会，有人来见他。
    果然，祭祀半个时辰后如约而至，打开门见秦宇平静神色，老人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无奈，“如果可以，老夫真的不想放你走。”
    秦宇伸手邀请落座，“秦某相信，祭祀大人是信守承诺的人。”
    祭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我这么大年岁的人，承诺、脸面之类的东西，都看得很淡，说不定真会变卦。”
    秦宇淡淡道：“那么祭祀会发现，结果绝非是你所期待的。”
    “比如？”
    “比如圣花会死。”
    房中陷入安静，祭祀轻轻皱眉，似乎对秦宇拿圣花作威胁，而感到不满。后者神色平淡，仿佛刚才激烈、强硬的话，根本不是他所言，可正因为这样才让人不敢轻视。
    许久，祭祀微微一笑，“当然只是玩。老夫身为拜月部祭祀，何等的大人物，说话自然是算数的。”
    秦宇笑容以对，“晚辈也认为如此。”
    不过祭祀接下来的话，就显得非常冷漠，尽管他语气依旧是温和的，“拜月部救了秦宇小友的性命，这点你应不会反对，小友作为回报，救治了我部圣花。那么你我双方，便算是已经扯平了。拜月部可以让小友走，但当小友离开王都时，老夫就会宣布，你已失去拜月部客座祭祀的身份。”
    顿了顿，继续道：“毕竟，为了一个将离开的人，老夫不会因此便让拜月部，树立一名强大的敌人。”
    祭祀没有说敌人是谁，可猜到他的身份并不难——鲸妖之主！
    这位自从当日海族朝堂上，便一直消失不见的恐怖存在，显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数度尝试而没有达成的目的。秦宇踏出王都，失去拜月部的庇护，他一定会出手。
    这便是老人摆出来的，一份无声的选择，加入拜月部，或者直面鲸妖之主的杀戮。
    他终归，是不想放秦宇走的。
    第0188章 并不滑稽
    尽管冷漠、现实甚至太不近人情了些，可祭祀的做法并没有错，站在拜月部的角度，甚至称得上合情合理。所以秦宇略略错愕后只是感慨这些老家伙们脸皮果然够厚，便大抵接受了，点点头道：“秦某知道了。”
    这回答很平淡，平淡像是在告诉你今天午餐吃什么，然后点头回答一样自然，而不是一场涉及生死的选择。而这样的态度，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经很清楚的给出了答复。
    祭祀轻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会在王都继续停留三日，希望秦宇小友可以想通，拜月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要你愿意。”
    秦宇起身送他离开，待关上房门，回到椅子上，嘴角露出一丝无奈。鲸妖之主的威胁，他何曾没有想到，可王宫地底蔓藤及拜月部圣花，保住了他的性命，却也将他推倒了危险边缘。小蓝灯的存在还无人知晓，可势必已引起怀疑，答应拜月部的邀请，秦宇或许能安然离开王都，可接下来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
    小蓝灯的存在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只可能是死亡，所以他心头短暂争斗后，依旧拒绝。没有拜月部庇护，凭借他自身实力，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这才是秦宇拒绝的底气所在。
    若是必死局面，为谋求其他生机，秦宇或许不介意，先暂时假意加入拜月部的。
    第二日，大发赌场来了一位客人，哪怕生冷强悍的狼骑，也微微低头表示敬意。终归，在圣花得救的事情中，她也是出了力的。
    桑月月从车驾上走下来，见祭祀站在不远处，吐了吐舌头赶忙上前几步行礼，“月月见过祭祀爷爷。”
    祭祀笑着摆手，“从年岁上说，你叫老夫声爷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算上你身后的父母，宫中的陛下，这事就不怎么好说了。所以，还是叫老夫叔叔吧。”
    少女脸上微红，哪里经受的住，这些老东西的厚脸皮，呐呐几句不知道说什么。
    妇人微微一笑，普通面容尽显大家风范，“祭祀大人言重了，海域各族寿命长短不一，各自相论本就是传统，小姐如何称呼您，与我家老爷夫人是没有影响的。”至于陛下，她并没有提及，塞加城出来的人，尤其是那位夫人身边的老人，对王宫中的海族之主实在没什么好感。
    祭祀点头，“倒也是这个理。”两人语态温和的交谈了几句，祭祀问候了远在塞加城的那对夫妇，妇人应对得体。
    “你们是来见秦宇小友的吧，不如帮老夫劝劝他，是否愿意加入我拜月部？毕竟，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知道。”
    妇人微微一笑，“只怕是要让祭祀大人失望了，我们此来也是希望，秦宇可以加入塞加城，毕竟论起海域中对人族态度最温和友善的，除了我们塞加城应该也没谁了。而且，我们与秦宇间，终归存在几分烟火情，他或许会答应。”
    祭祀眼神微闪，“是吗？那就预祝你们成功了。”
    “谢谢祭祀大人。”
    不着痕迹的，双方完成了一轮交锋。
    目送妇人与少女走向秦宇住处，全身白裙的女子，眸子中露出焦急，“父亲，您怎么就答应了？万一他们真的说服秦宇怎么办？”
    祭祀无奈笑笑，拍拍女儿的手，“这事不好管啊，毕竟选择权在秦宇手上，而我们现在还被他威胁着。”
    女子脸色微变，“父亲真担心，他动了什么手脚？”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有什么区别吗？只要能让我们忌惮就好，这点秦宇已经成功了。不过，除非他想要，面临拜月部不死不休的追杀，在我们承诺放他离开后，应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女子点点头，眼神看过去，有些许不甘。她是真的真的，非常希望秦宇留在拜月部……或许，他们也能学习王宫方面，给秦宇某种安心的安排。
    比如婚事。
    可真要这样，拜月部里身份合适的，似乎只有她了。想到这，白裙女子脸上露出羞涩，可只是一瞬间，眼底就充满了坚定。只要保证圣花，以后都可以没事，那么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是愿意的。
    祭祀皱了皱眉，沉声道：“别想了，老夫不答应！”
    白裙少女对父亲，能看出她的心思，并不如何惊讶，因为他是部落的祭祀啊，是世上最靠近海灵的人，对这点她从未有过怀疑。
    “父亲，这或许可以，保证圣花拥有漫长的安全期，让我拜月部永远昌盛。如果可以，女儿是愿意的。”
    祭祀转身就走，“没可能，你打住这个念头，不许跟任何人说！”
    王宫方面的许诺，都没能将秦宇打动，虽然认为自己的女儿，并不比公主之类差了，可成功几率显然不高。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成功了，难道还能在婚后，寸步不离的守着秦宇？万一这小子吃干抹净找机会跑了，女儿这辈子就算毁了。
    秦宇的房间，祭祀或许没有想到，塞加城那位夫人，竟比他更有气魄。
    妇人脸色沉凝，显然心头对此并不满意，可语气依旧平和，尽量将事情说的清楚，“秦宇先生，我家夫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如果你愿意与小姐在一起，塞加城将是你最强的后盾，我们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当然，在小姐没有自然长大前，你们不能够，真正的在一起。”
    桑月月小脸通红，紧张的看着脚尖。
    对面，秦宇无奈笑笑，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夫人，感到钦佩万分，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够答应。他哪里知道，这是桑月月苦苦哀求，甚至拿离家出走逼迫，再有王宫方面及拜月部的反应，才让那位夫人最终做出决定。
    曾相怨相杀的芊芊公主，眼前娇羞可爱的桑月月，再加上一个还未浮出水面的祭祀爱女，秦宇似乎一瞬间，走了逆天的桃花运，成了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
    可惜，这些想想就好，注定是无福享受的。
    伸手揉了揉桑月月的小脑袋，秦宇微笑道：“你整日里究竟在想什么啊？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心里有了人，已经不能再容纳更多了。”
    然后，又认真的对妇人开口，感谢了来自塞加城的好意，又尽量委婉的表明了自身态度。虽然被拒绝，可妇人脸色反而变好许多，看秦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缓和。
    “那真的是很可惜。”好吧，您这话还能说得再假一点吗？
    秦宇笑笑，告诉桑月月，自己很快就会离开王都，感谢了她一直来的帮助，并说日后有缘再见。可谁都清楚，这话实在没有太多诚意，两人一个在海域，一个回归人族世界，不出意外的真的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
    少女沉默了一会，眼睛微微有些发红，鼻音变得重了一些，小声道：“七婶婶，您能不能离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的，跟秦宇哥哥说。”
    妇人略微犹豫，看了秦宇一眼，点头，“好，我就在门外等小姐。”
    门开了，门关上，房中只剩下两人，看少女低头不语的模样，秦宇想着活跃下气氛，开玩笑道：“看，你把她弄得紧张了，肯定很担心你会一时冲动，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哈哈，也太小瞧我秦某人了吧，如果……”
    没说完，被迎面扑入怀中的小萝莉打断，秦宇身体微僵，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湿热，心头轻叹伸手将她揽住。
    “月月听话，别哭了。”
    “人……人家没哭……就……就是迷眼睛了……”
    小萝莉的强词夺理，有时候就这么可爱。
    秦宇笑笑，轻拍她的肩膀，“嗯，秦宇哥哥知道了，月月没哭，月月是最坚强的。”
    可这么一说，桑月月反而真的哭了起来，“呜呜”声都压抑不住了，这一幕要让别人看到，肯定第一时间骂秦宇禽兽不如。
    “秦宇哥哥，七婶婶他们不跟我说，其实月月是清楚的，鲸妖之主那个大坏蛋，一定会想办法害你。你拒绝了舅舅，拒绝了拜月部，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谁来保护你啊？秦宇哥哥，月月知道你很爱那个女人，可她死了啊，为什么不愿意跟月月在一起，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长大，对秦宇哥哥你很好很好的，我不想你出事，不想！”
    说到了伤心的地方，少女哭的一塌糊涂。
    秦宇心里是感动的，想了想，道：“月月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但请你对我有些信心好不好，虽然我肯定打不过鲸妖之主，但逃走的话总还有些把握的。”
    桑月月抬头，眸子红红的，泪光差点击溃秦宇的坚持，“真……真的……”
    秦宇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月月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回来干掉鲸妖之主！”
    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听着是在安慰少女的心，可只有秦宇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啊。杀了京观锦，杀了他身边的纨绔，看似已经完成了复仇，可幕后之人没有死，怎么能念头通达呢？
    所以，鲸妖之主是一定要死的。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尽管在眼下这种，考虑着如何逃过对方追杀的情况下，想着要杀死鲸妖之主，实在是件滑稽的事情。
    可秦宇真的很认真，于是并不滑稽！
    第0189章 迟到的狩猎
    安慰好桑月月，又说了几句，算着那位门外的妇人，或许已经不想再等了，秦宇笑了笑送她出门。尽管很隐晦，可妇人一瞬间，在桑月月身上的打量，并没有瞒过秦宇的眼睛，果然是不怎么放心啊。
    “小姐，我们该离开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妇人心中稍稍安定，对秦宇点点头，转身轻声开口。
    桑月月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秦宇拍拍她的肩膀，“要对我有信心，好不好？”
    于是少女用力点头，只是直至登上了车驾，都还在不断回望。
    驶出大发赌场，妇人想了想，认真道：“小姐，我开始相信，你心里的判断了，这位秦宇先生的确不错。”
    桑月月撇嘴，“哼！七婶婶，我看你是知道了，秦宇哥哥不可能答应接受我，才敢这么说的吧。”
    被少女拆穿真正的心思，妇人一点也不惊奇，她早便知道小姐的聪明，并从未有过任何怀疑，点点头承认的干脆，“没错。他再优秀，也只是一名人族，如何配得上小姐，想来夫人早便料到了这点，才会应允小姐跑这一趟。现在，是小姐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您将回到塞加城，成年前不再离开一步。”
    桑月月咬着嘴唇，“我会回去的，在……秦宇哥哥离开之后。”
    妇人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改变少女倔强的念头，于是默认，只是心底叹了口气。有件事情，或许小姐没有看透，要秦宇死的不止是鲸妖之主，同时还是许多人的默许。比如陛下，比如拜月部祭祀。
    表现如此耀眼的人类，如果不能为海族所用，那便死去吧。这或许是，很多人心底共同的念头，毕竟追根究底，海族与人类站在对立面，只是先天的限制让两个族群一直来没有爆发战争，可削弱对方的念头是本能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帮秦宇，那么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可以逃出鲸妖之主的追杀吗？说实话，妇人并不看好。亲眼目睹，十分在意甚至有好感的人死去，是件极为残酷的事情，可这也许能帮助小姐尽快成熟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今日是拜月部，给秦宇的最后期限，他们明日就会离开。停留在这，还有一天安稳，可秦宇不准备再等待，于是他向祭祀告别。说出要离开的决定时，他分明发现，对面这个翻脸很快的老人眼中，露出些许无奈与感慨。
    然后，秦宇就收获了，一份意料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