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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9节

    秦宇深吸口气,转身就要去开门,藏珠一把拉住他,下意识摇头。
    “迟早要面对,是躲不过去的。”扯开藏珠的手,秦宇来到门前,略微停顿伸手开门。
    门外,村长家的女主人,似乎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对不起,是我打搅贵客休息了,如果现在不方便,等下再吃早饭也可以。”
    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秦宇心头微松,却依旧不敢大意,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是我昨晚没休息好,夫人请先行一步,我们马上就过去。”
    时间紧张,等女主人离开,秦宇快步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我想的那么遭。”
    事实证明,秦宇说的没错,他带着藏珠来到饭桌时,马上收到了村长的道歉,说昨日喝多了,在贵客面前丢脸,还请不要见笑云云。
    三个女儿,则是埋头吃饭,不时轻轻撇一眼秦宇,然后就马上低下头去,粉粉嫩嫩的小耳朵染上一层红晕。不大会,就说已经吃好了,对秦宇、藏珠行礼后,转身带着农具匆匆出门。
    饭后,村长说要忙碌农活,两位贵客在家中休息即可,收拾妥当后也起身出门。
    转眼,就只剩下个风韵犹存的女主人,里里外外开始收拾,秦宇、藏珠坐在院中,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大概,是真的没有问题,似乎村长这些人并未察觉到,他们两人修为尽失的事情。
    接下来怎么办?
    藏珠看向秦宇,失去力量的女人,内心更加脆弱,不自觉已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
    秦宇却没心情,去感受美人相托的爽感,正在不断尝试着,沟通“老乌龟”和石塔。
    但最终,一切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深吸口气吐出,秦宇起身,“我要试试,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藏珠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她是不可能,一个人留下来的。
    秦宇点点头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外面有晒太阳的老人,看到新来的生面孔,苍老面孔露出笑容,含糊打了招呼。
    点头回礼后,秦宇转身走向村外,空气很清新,原野很美丽,头顶没有太阳,却不知哪来的光明,蝴蝶展翅飞翔,几只野兔抖着耳朵,自草丛里窜出来,机警的看了一眼秦宇呼,扭头又跳进令一团草丛中不见。
    这一幕很静谧,有着秦宇已经许久,都不曾感受到的安宁,可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心思多做理会,只是埋头走路。
    呼——
    呼——
    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双腿生出酸软……这些感觉,倒真的是久违了。秦宇暗暗苦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再度体会到,身为一个凡人赶路的辛苦。
    村落在谷地里,要出去就得爬山,下来的时候轻松无比,哪里想到出去的时候会如此艰辛。
    耕田就零零碎碎的,开凿在山地间一些狭小的平整地带,正在劳作的农夫,看到走来的秦宇跟藏珠,远远就停下手中的农活,满脸笑容打着招呼。
    没有人询问他们要去哪里,也没有什么意外出现,阻拦他们离开村落。似乎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设防,进来可以,想离开也没问题。
    秦宇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下,可身后藏珠的脚步声小了很多,回头看了一眼,这女人已落到十几米外,脸色微微发白,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咬牙硬撑着没有开口。
    抬头看了一眼,至少还剩一半的路,秦宇找了一块石头转身坐下。
    藏珠走过来,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靠在石头上,“呼哧呼哧”的不断喘气。这女人坚强是一方面,恐怕也担心秦宇不耐烦,将她丢开了不管。
    毕竟就如今局面,谁还能顾得上别人?
    秦宇能察觉到,却没心情多说,微微闭着眼睛养神。
    片刻后,他睁开眼,“走吧。”
    藏珠显然还没休息好,却没多说什么,咬着牙点头。
    继续爬山,风变的有些大了,吹在脸上蒸发汗液,带来一些清凉的感觉。可就在这时,秦宇突然停下,因为带来清凉的山风里,如今多了一些腥气。
    被抹掉一切属性,变成白板号后,这具身体本身具备的能力,反倒是保存了下来。
    比如秦宇本就,远比正常人更加敏锐的五感,能够让他察觉到,风中不对的味道,依旧某些轻微的脚步声。
    许是察觉到,猎物已经发现了自己,随着密草被分开,两条野狼从中窜了出来。
    看体型,大概是一公一母,如今绿油油的眼珠,就落在两人身上,唾液顺着舌头不断滴落到地面,透出冷酷跟残忍。
    没什么犹豫,随着低吼声,两条野狼冲了出来,倒是分工明确,公狼直奔秦宇而来,张开大口中露出锋利獠牙,此刻寒光闪动。
    第1280章 原来,我就是秦宇
    村长居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破空声中接连两箭,皆自两条野狼眼睛没入,惨叫中被钉死在地上,成了一具狼尸。
    藏珠倒还好些,除了手臂挨咬一口,被护在身后并没太大问题,秦宇身上衣袍却几乎已被鲜血浸透。
    居然差点被两条野狼给活活咬死了……秦宇心头自嘲一下,翻了个身倒在藏珠怀里。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用村长的话说就是,你小子胆子真是大,眼看就要成婚了,居然偷偷带着媳妇去山上耍,要不是恰好他经过,两个人都要被野狼给吃了去。
    藏珠喜极而泣,对村长等人连连道谢后,眼神紧张落在秦宇身上,一副生怕他再昏过去的模样。
    许是因为连续三天高烧不退,秦宇如今虽然醒来,却头疼欲裂脑子里像是灌满浆糊,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叠叠,难受无比直欲呕吐。
    村长起身道:“人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身上的伤口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全福啊,可不敢再胡闹了,等好利索了就马上安排你们成婚,也好收收野性子。”
    头昏脑涨难受无比,可偏生这句话听的清楚无比,秦宇眼眸蓦地亮了一下,只觉得无数记忆在脑海炸开,将他依旧虚弱的意识瞬间淹没。
    ……
    我叫赵全福,是村里的孤儿,早年父母因为意外殒命,是村中各家长辈供养长大。有个未婚妻叫阿珠,跟我一样是孤儿,彼此亲近之后被村里人撮合着走到了一起。
    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要有一个家了,终于不再孤零零一个。
    但就在成亲前不久,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我做了件蠢事,居然带着阿珠上山,想帮她采一些野花,做出出嫁时用的红妆。
    遇上了野狼,幸亏村长救了我们,而我也像个男人一样,用自己命护住了阿珠,这让村里一些个不服,阿珠嫁给我的混蛋们,终于闭上了嘴巴,算是意外之喜。
    当然,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的伤终于要好了,婚期已定!虽然脸上留了一道疤,但阿珠说那是一个男人勇气的象征,每次看到这道疤痕,都能想起来当初,我拼命护住她的背影。
    阿珠是个好女人,我发誓会一辈子都对她好。
    但……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我晚上经常做梦,却每次都记不住梦里发生的事。
    ……
    娶亲过程并不张扬、繁琐,因为两边新人都是孤儿,村长就被众人推举坐了长辈席位,受了一对新人的大礼,整张老脸笑成了花,说他们父母地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新婚之夜,赵全福又做梦了,他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在颤抖。
    “啊!”
    一声大叫,他猛地坐起身,已被惊醒一会的阿珠,急忙伸手抱住他不断安慰,“全哥,没事没事的,只是做梦而已。”
    赵全福大口大口喘息,在妻子怀中渐渐平静,可他眼眸深处却忍不住浮现惊惧。
    “秦宇?谁是秦宇?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个名字?还有,梦里那张女人的面孔是怎么回事?”
    梦依旧模糊,却多了一些东西。
    转眼,三个月过去,新组建的小家庭日渐平稳,是村中人人都夸赞的恩爱一对。
    赵全福踏实认干,农活、打猎样样精通,阿珠也是心灵手巧,织布手艺得到一众阿婆的认可,小日子颇有几分红火迹象。
    可每一个夜晚,赵全福都会自睡梦中惊醒,阿珠尽力的宽慰他,却是毫无用处。
    又一夜翻身而起,趴在床上的赵全福,一只手用力抱住脑袋,另一手握拳不断拍打胸膛。
    清醒后,他终于对妻子说了实话,梦中总是出现一个声音,大喊“秦宇”这个名字,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模样。
    他握紧阿珠的手,眼神紧张而忐忑,“阿珠,我发誓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对这个名字跟这个女人,都没有一点印象。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大喊的声音,还有这个女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感到非常难受,像是要把胸膛给剖开。”
    阿珠抱住他,努力保持平静眼神充满温柔,“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全哥,既然忘了这个名字和那个女人,会让你感到难受,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别忘记,或许能让你摆脱这个噩梦。”
    那天起来,一向努力干活的赵全福,第一次没有提起农具出门,而是来到村头王老汉家里,向他求教做木工活的手艺。
    也是从那一天起,赵全福成了村里第二个,会一手雕刻手艺的人,他学习的很认真,进步也很快,两年后王老汉去世之前,笑着说他已经青出于蓝,能够出师了。
    忙完田中的农活,跟阿珠一起吃过晚饭,趁着天光还未暗下来,赵全福放下碗筷说了一声后,起身进入后院。
    背后,阿珠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复杂,旋即失笑摇头,自己也真是的,居然会跟个雕像争风吃醋,幸亏没在全哥面前表露出来,否则该让他感到为难了。
    愿意雕刻就雕刻吧,反正那种画里似的人儿,才不会出现在这个,偏僻又深居不出的小山村里,就当是个治魔怔的偏方吧。
    而此时,赵全福已经拿着一块木头,坐在了表面被磨出包浆的桌子前,略一思索就动手。
    雕刻工具是王老汉点名给他的,尽管已经用了很多年,但在赵全福手里依旧灵巧而犀利,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木屑、碎片纷纷落下,很快浮现出一张女人的面庞。
    尽管依旧粗糙,眉眼尚未清晰,可就只是简单的面庞轮廓,便已让人感受到了几分风华绝代的味道。
    果然随着时间流逝,赵全福手中的雕像,渐渐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美人。
    她嘴角微微翘起,饱满圆润的唇线,带出温柔的笑意,配合上小心翼翼点上的漆黑眼珠,甚至给人一种她正盯着你在微笑的感觉。
    赵全福呆了一阵,深吸口气闭上眼,等内心彻底安稳了,才转身推开了后院新搭建的木屋。
    此刻日头西垂,光线已然暗淡,屋内整齐摆放的木架上,一只只雕像安静摆放着。几张木架,如今已放满大半,将手中这只放到上面,赵全福轻声道:“秦宇,这是你的名字吧?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听到你的声音,但大概你是想让我帮你,一直记住这个女人。”
    “你放心,我每天都有做一个雕刻,哪怕第二天会记忆模糊,但只要闭上眼,本能就会让我做出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雕像,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再忘记她了。所以,如果这是你的目的,你已经做到了,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
    这个晚上,折磨赵全福很多年的梦境,终于彻底消失了。
    也是从这一天起,阿珠彻底熄灭了,让赵全福停止雕刻的心思。
    转眼,两人成亲十年了。
    日子越来越好,村长去世之后,甚至有人提议让赵全福接任,最终被他婉拒。但就是这么个,让人羡慕的家庭,却也让村落中不少老人叹气,因为他们始终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有人说,赵全福终归不能有个家,等两人老去后就要血脉断绝,是注定的绝户命。
    阿珠夜里哭的很伤心,第二天赵全福罕见的,跟村里人红了脸,从那之后再没人提起这些事。
    又五年。
    阿珠说,自己愿意和离,以赵全福的名声,会有别的姑娘愿意嫁给他,给他传宗接代。
    赵全福第一次发了火,说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阿珠在他怀中感动大哭,一生老实和善的赵全福,身体却僵了一下,眼底露出愧疚,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妻子撒了谎,尽管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他大概是真的,有些爱上了自己做出来的雕像,甚至有的时候,他会有种将自己关在那间,规模扩大了几倍的木屋里,不想出去的冲动。
    但最终他忍住了。
    赵全福尝试过,停止继续做雕像,可就像是已经烙印到骨子里的本能,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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