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锦便沉了脸。宋云桑见了, 索性转头就跑!若是在平日,她定是不会做这无谓挣扎,可今日是在宋府,裴孤锦还受着伤,宋云桑觉得逃跑有望。
但她还是被裴孤锦抓回来了。男人行动丝毫不受阻,身形依旧快得令她眼花缭乱。宋云桑只觉被拦腰截住,接着便双脚离地,被扔在了椅中!裴孤锦活动了下那只号称受伤但是看起来完全无碍的手臂,一脚重重踩在椅子上!男人如恶霸一般倾身逼近:“你有两个选择。”
宋云桑缩着身体躲他。裴孤锦捏了下她脸颊:“一,用勺子喂我吃饭。二……”
他不说话,捏人脸的手却是松开了。宋云桑眼眶含泪看他,便见男人炽热盯着她的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宋云桑眼泪夺眶而出,哆哆嗦嗦拿起勺子……一边哭一边喂裴孤锦吃完了饭。
……
时光流逝,场景转换。那个哭着的宋云桑还清晰存在记忆中,眼前面色绯红的宋云桑,却已在含羞带怯看他。汤勺送至裴孤锦嘴边时,裴孤锦心中,不知第几次咒骂那个曾经的自己。
当初他真是……心里想什么,从来都不遮掩下。就像一只求偶期的雄兽,恨不能什么事都扯开嗓子,对他的小宝贝喊。现下倒好,宋云桑知晓了他所有的喜好,真真是对他了若指掌。她若不主动亲近还好,这么主动亲近起来,一天到晚拿他喜好戳他……他怎么扛得住!
裴孤锦艰难拒绝:“我不需要……”
话没说完,宋云桑将汤勺往前一送,汤水便碰上了他的唇。裴孤锦后面的话便消了音,乖乖将那汤喝下。喝了第一口,后面也不用挣扎了。两人就这么一人喂,一人喝,很快汤碗便空了。
宋云桑将汤碗放下,脸色还带着漂亮的红晕:“大人……要不要就在这边吃午饭?”
裴孤锦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人嘴短,他有点凶不起来了。却又没想到什么嘲讽的话,只得干巴巴拒绝:“不必。”
宋云桑“哦”了一声,并不强求,却是问:“那大人觉得,我方才的提议怎样?”
方才的提议?裴孤锦心中警醒,她说她照顾他,他便不禁她足。
——这怎么行!连禁足都不禁,岂不是根本没罚?!
裴孤锦起身就要走:“不行。府上自有下人照顾我,不劳烦宋小姐费心。”
宋云桑也跟着站起,伸手去拉他的手。裴孤锦看得真切,却偏偏没法躲开,就被宋云桑拉住。女子仰着头,柔声道:“那不一样啊。他们都是下人。我照顾大人……是像我娘照顾我爹爹那般。”
她的神情又是那种分外简单的纯粹柔软。裴孤锦真受不了她这样。男人眸中情绪急剧变幻,最后猛然抽手,丢下句:“我不稀罕!”便再度落荒而逃。
宋云桑不料自己几次三番示好,裴孤锦竟然还要拒绝,心中烦恼。她甚至有些没底了。裴孤锦这真是喜欢她吗?男人真的无法理解,难道无法人道……就能让他这般拒绝她?
她心思重重,却见秋眠小跑着进了屋:“小姐!小姐!”
宋云桑回神:“你们回来了。云衡呢?”
今早她便是让秋眠陪宋云衡去太子府的。秋眠支支吾吾道:“云衡还在后院,他请小姐过去一趟,说有话和你说。”
后院是停放马车的地方。宋云桑有些意外:“他都回府了,过来和我说不行吗?”又皱起了眉:“他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秋眠凑近,附耳在宋云桑耳边:“小姐,少爷他……他藏了个人在马车里,带进裴府啦!”
宋云桑疑惑又无奈去了后院。还没靠近马车,就见宋云衡掀起车帘一角,偷偷摸摸朝她招手:“姐姐!这里!”
宋云桑在马车外站定:“云衡,秋眠说,你把廖蕴和藏在马车里带进来了?”
车帘放下,片刻,又再度掀开。一个清俊的男人露出了脸:“宋小姐,是我。”
宋云桑还真不料会是廖蕴和。此人是宋侯爷门生,现任工部郎中,亦是前几年的探花郎。宋侯爷给宋云桑议亲时,先考虑的是礼部李员外郎。但李员外郎因为被裴孤锦揪出了品行问题,宋侯爷便将目光转投向了廖蕴和。
当初宋侯爷也有些焉坏,故意将这消息透漏给裴孤锦,想让裴孤锦去查一查这人有没有什么污点。裴孤锦自然是去查了,结果却没查出污点。廖蕴和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家境太清贫了。
宋侯爷本也是觉得他太清贫,才会先选择李员外郎。但有了李员外郎对比,宋侯爷对廖蕴和就十分满意了。他真考虑要将宋云桑嫁与此人,裴孤锦怎么可能答应!正好廖蕴和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裴孤锦便找了机会“进谗言”,将廖蕴和丢去了豫中修河堤,这才阻拦了亲事。
宋云桑其实已经在爹爹安排下,见过廖蕴和几次,隐约记得此人是个很有才华,行事又十分沉稳的人。现下他却偷偷藏在马车中,过来裴府见她……
宋云桑还以为出了大事:“廖大人,你为何要藏在马车中?”
廖蕴和四下看看,退后一步:“宋小姐,上车说罢。”
宋云桑见他神色警惕,只得上了马车。车厢中,廖蕴和沉声道:“我昨天回京述职,得知了侯爷下昭狱的消息。今日去宋府拜访,却被告知你和云衡都不在府中。我情急之下去了太子府,却正好遇见了云衡。”
话到这里,还算正常。却不料,廖蕴和露出了痛心之色:“得知裴孤锦将你囚禁在他府上,我实在难安……”
宋云桑呆住,片刻后觉得不妙,看向宋云衡。宋云衡竟也是一脸真情实感的悲痛,就差没把“我苦命的姐姐啊”写在脸上。宋云桑真想揪住宋云衡训斥一顿,可此情此景,她只能先和廖蕴和解释清楚:“等等。廖大人,你误会了。并非是裴孤锦将我囚禁在他府中,我是自愿来他府上的。”
廖蕴和深深看她,一时没说话。宋云衡却难过出了声:“姐姐,你不必骗我了。你早说过你讨厌裴孤锦,若非他以爹爹的安危相要挟,你又怎会放着侯府不住,住进了他府上?”
廖蕴和也放柔了声音:“宋小姐,裴孤锦此人阴险狡诈,又觊觎你已久。没宋侯爷护着,你会被他劫持,实属正常。”他长叹一声:“是我无能,没法留在京城保护你,才会让你遭受这种磨难……”
宋云桑真的尴尬了。所以,宋云衡找了她的前成婚考虑对象求助,说她被裴孤锦囚禁了,而这位前成婚对象还信以为真。宋云桑瞪宋云衡一眼,警告他不许再乱说话,这才朝廖蕴和道:“不是的,廖大人,我真的没有被囚禁。”
廖蕴和安静看她:“那你现下可以随意出府吗?”
宋云桑被噎住。这误会就大了,宋云桑解释道:“我的确不能随意出府,但是那是因为有刺客想刺杀我,我待在裴府才安全。”
廖蕴和又叹口气:“云桑,你不必瞒我。我虽然没法插手你爹爹之事,但至少有办法救你。”他郑重起来:“你爹爹曾有意将你许配于我,只是后来我被调往豫中休整河堤,这事才搁置了。只要你认同这门婚事,我就可以联合士子上书,弹劾裴孤锦夺妻,将你救出来。你这段时间遭遇如何,我也一概不在意,你不必有顾虑……”
他的话未说完,却听马车外,裴孤锦的声音冷冷响起:“她与你未经三书六礼,如何便成你的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孤锦拔刀:特么跑到我家里抢我老婆,还敢说我夺妻?!
第三十七章
却说, 裴孤锦正因为宋云桑心烦意乱,就听到下人禀告,宋云衡不肯让人检查马车, 直接冲进了府。裴孤锦这才来后院看看情况, 却不料就听到了廖蕴和这番话。
他一出声,马车中三人齐齐僵住。半响, 还是廖蕴和站起,率先出了车厢:“裴大人。”
宋云桑和宋云衡跟上。裴孤锦立在马车外不远处, 看见廖蕴和微抬着手挡在宋云桑身前, 是个防备保护的姿势。这防备对象,自然便是他这“囚禁”宋云桑的人了。
裴孤锦心中腾地燃起怒火,却是扯着嘴角一笑,问身旁下人:“怎么回事?廖大人前来拜访,你们为何不通知我?”
那下人十分机灵:“大人恕罪, 小的一直在门外值守, 没见到廖大人进门啊!”
裴孤锦斥道:“胡说什么!廖大人性情刚直,不是走门进来的, 难道还是学那梁上君子偷偷翻.墙进来的?”
下人愈发配合:“小的没胡说!廖大人还真不是堂堂正正进府的!”
廖蕴和脸色便不好看了。他也是一时情急, 加上宋云衡在旁说得严重,他才会同意藏在马车中进来。哪里知道就会被裴孤锦抓个正着……
裴孤锦又喝道:“那你倒是说说,廖大人偷偷进来我府里作甚?我这府上金银珠宝千万,哪个小贼都有可能来偷, 独独廖大人不可能!他两袖清风家徒四壁,根本不将这些俗物放在眼里!”
廖蕴和脸色更难看了。他平日倒也不以贫寒为耻,可被情敌这般讥嘲,面子上却挂不住了。那下人还十分可恨继续道:“大人,你府上令人心动的, 可不止金银珠宝啊!”
裴孤锦骂道:“蠢材!廖大人不偷金银珠宝,难道还偷人吗?你这是看不起廖大人这一身铮铮风骨啊!”
廖蕴和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裴孤锦从头嘲讽到脚,心中愤怒。如今朝堂重文轻武,但凡在朝为官之人,就算没好好读过书,也会附庸风雅学一学士子习俗,更不敢公然与文人士子撕破脸。偏偏裴孤锦是个异类。此人离经叛道作风无耻,从不讲文人礼节那一套。若是和人闹将起来,什么下三滥的泼皮无赖手段都使得出。
朝中不知多少人因此讨厌裴孤锦,觉得他狂妄放肆。偏偏圣上喜欢他,还夸赞他真性情,倒是让他愈发嚣张跋扈。
廖蕴和有心和裴孤锦争论一番,却知道自己争不赢这无赖,还会落了自己风度,遂只是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宋小姐与我虽未经三书六礼,婚事却是宋侯爷亲口向我提的。只是因为我远调豫中,才搁置了迎娶,如何就不是我的妻了?”
裴孤锦见他说了这许久,宋云桑竟还站在廖蕴和身后,好像她也支持廖蕴和一般,暗中磨牙,面上却只是故作惊讶:“什么?竟有此事?”他行到廖蕴和身旁,堪堪就挡住了宋云桑:“那为何宋侯爷前日才和我提起,让我迎娶桑桑?”
廖蕴和皱起了眉:“不可能。宋侯爷和我说过,他觉得你身份如此,以后生活定不得安宁,不愿将女儿嫁给你。”
裴孤锦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此一时彼一时。宋侯爷之前身居高位,自然不愿考虑我。可现下他身陷囹圄,自然要找个有能力照顾他女儿的人。”他虚虚圈住宋云桑的肩:“他的话桑桑也听见了。桑桑,告诉廖大人,你爹爹是怎么说的。”
宋云桑倒是开口了:“廖大人,我爹爹的确说过,让我嫁给裴大人。”
廖蕴和神情变幻,最后摇摇头:“桑桑一姑娘家,如今被你挟持,自然是不敢讲真话的。”
裴孤锦呵呵一笑:“廖大人不信,也可以理解。这样吧,我现下便令人带你去昭狱,让宋侯爷亲口和你说。”那假笑转瞬消失,裴孤锦忽然沉了脸:“可桑桑若真是我的妻,廖大人污蔑我夺妻,今日又来我府上偷人,这笔账,我却要好好和你算!”
他一摆手,下人们便一拥而上!廖蕴和一文人,哪里是这些会武的下人对手!几乎是被架着往府外送。廖蕴和的沉稳风度再维持不住,挣动起来,口中道:“放肆!裴孤锦,我是朝廷官员,你怎能随意将我下昭狱!”
裴孤锦笑声朗朗:“谁说我要将廖大人下昭狱?我只是给你个机会,让你去问问宋侯爷,免得廖大人不相信我的话!”
不过这一句话的功夫,廖蕴和便被抬远了。这架势,说不是下狱都没人信。裴孤锦敛了笑,松开宋云桑,行开几步。围观了全程的宋云衡目瞪口呆,半响才低低道出句:“太、太无耻了吧……”
宋云桑狠狠朝他脑门拍了下:“闭嘴!”
宋云衡一声痛呼捂住脑袋:“不是,姐姐,他这么无耻,你都不吃惊?”
宋云桑为何要吃惊?裴孤锦更无耻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她只是倾身朝裴孤锦道:“大人,云衡给你添麻烦了,请大人责罚。”
裴孤锦倒是想责罚,可他就怕他真罚了,宋云桑会生气。裴孤锦一声嗤笑:“宋小姐自己的弟弟,宋小姐自己管好便是,裴某可不敢越俎代庖。”
宋云桑听这话,觉得应该是放过宋云衡的意思。她直起身,板着脸朝宋云衡道:“你回院子等着,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宋云衡暼了眼裴孤锦,乖乖跟着秋眠走了。后院中只剩裴孤锦和宋云桑两人。宋云桑这才行到裴孤锦身旁,轻声道:“谢谢大人。云衡顽劣,便是爹爹也时常拿他没奈何。”她顿了顿,声音愈低:“可大人娶了我,便是他姐夫,往后还请多多管教他。”
裴孤锦脸色微僵:“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娶你?”
宋云桑望着他,缓缓眨了眨眼:“就刚刚啊。你说,廖大人污蔑你夺妻,今日还来你府上偷人。”
她抬起手,指着自己:“偷我。”
如葱玉指点着削尖下颚,莫名让裴孤锦心中一悸。裴孤锦真想一口咬住那手指!他克制着这古怪冲动,一声冷笑:“我只是一向讨厌廖蕴和,不想让他好过,这才随意给他安了个罪名,宋小姐不必当真。”
宋云桑放下了手,小脸也垮了下去:“大人怎么能这样……我相信了啊。”她闷闷指责:“你欺骗我感情。”
裴孤锦:“……”
这真是……好大的罪名!也不知这些天,到底是谁在欺骗谁感情!他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还不得被她骗得彻彻底底!
裴孤锦真想和宋云桑好好说道说道,可见宋云桑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又不敢和她争辩,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不过一句玩笑,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如果让宋小姐误会了,那裴某给你赔个不是。裴某身体不适,便先行一步,宋小姐请自便。”
他转身就走,宋云桑却不放过他,跟了上来:“大人不打算娶我,那为什么要和廖大人争论,我爹爹到底让你们谁娶我啊?”
裴孤锦就知道宋云桑会揪住这话不放,可当时对着廖蕴和,他却管不住自己。裴孤锦冷声道:“不然呢?落实了我夺妻的恶名,让他找其他官员,联名参我一本子?”
裴孤锦加快了脚步,只想甩开宋云桑。宋云桑却不放弃,小跑着都要追上来:“那你为什么要特意站来我和廖大人中间?”
你还有脸问?裴孤锦想到宋云桑迟迟不站来自己身旁,十分怄火,开口却是道:“宋小姐多想了,我就是随意一站,没那么多意义。”
宋云桑“哦”了一声,落在了后面。裴孤锦以为这事就该揭过了,却不料宋云桑一直跟他跟到了卧房。裴孤锦头疼,胡乱踱了几步:“宋小姐若没什么事,我就要休息了。”
宋云桑就好像听不懂一般,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裴大人,你真只是让人带廖大人去问爹爹吗?不是将廖大人下昭狱?”
裴孤锦脚步顿住。所以,她跟他这么久,是因为她担心廖蕴和?
裴孤锦心中瞬间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火大。他不想理宋云桑,可宋云桑不肯放弃:“裴大人?”
裴孤锦咬着牙,挤出一句:“你当什么人都有资格下昭狱?你便放心吧!”
宋云桑果然松一口气:“那就好。既然他没下狱,那我便去嫁给他好了。”
裴孤锦缓缓转头,看向宋云桑:“……什么?”
宋云桑声音还是软的,可说出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软:“左右大人也不娶我,我还是嫁给别人吧。廖大人在士子中颇得推崇,不定也会有办法救爹爹。”
裴孤锦被气笑了。这人昨天才说要去找二皇子,今天又说要嫁给廖蕴和。她就是知道他放不下她,诚心折腾他是吧?!
裴孤锦大步逼近宋云桑,严厉道:“宋云桑,麻烦你搞清楚,你现下名义上算我的女人!我若是放你去找旁的男人,往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宋云桑仰头看他,还委屈上了:“你也说名义上啊。实际上,大人都不打算娶我……廖蕴和虽然能力不如你和二皇子,但胜在愿意娶我。我虽然想救爹爹,也总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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