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祁律还把他们比喻成狗,卫州吁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说:“怎么,祁太傅不会也看上这个嬖童,要和孤抢人罢?”
祁律冷冷的说:“真不巧,谁让卫君子眼神儿这么高,律的确也看上这名小童了。”
“你!祁律!”卫州吁怒喝一声,恶狠狠的瞪着祁律。
那少年听到卫州吁怒喝,吓得往墙角又缩了缩,祁律温声说:“别怕。”
“哼!”卫州吁冷笑说:“一个小小的太傅,也敢跟孤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今日孤便把话撂在这里,便是天子来了,这个嬖童,我也要定了!你若是不服,便代替那嬖童,把孤伺候的舒舒坦坦,孤……”
他的话还未说完,“啊!!”一声惨叫,突然膝盖一弯,“咕咚!”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旁边的亲随根本没反应过来,定眼一看,他们的君上已经当街跪了。
“咕噜噜”一颗小石子滚了过来,原卫州吁突然行此大礼,正是因为被这颗小石子打中了膝盖弯。
随即一串跫音缓缓而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过来,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冷冷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卫州吁,声音分明带着笑意,却寒冷,说:“寡人来了,不知卫君子有什么指教?”
“天……天子!?”卫州吁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哆哆嗦嗦没了方才的气焰,愣是不敢站起来。
祁律去买茶叶,姬林在辎车里等着,仔细回想了一番,是了,之前那奶茶好似就是用茶叶做的,味道特别的好,但是姬林身为小土狗,没喝到多少,都是偷偷的喝,全被祭牙那厮给饮了去,所以没太大的印象。
如今一想起来,姬林可是扬眉吐气了,自己已然变成了天子,祁律该当专门给自己做奶茶了罢?
这么想着,姬林的笑容慢慢扩大,一个人偷偷欢喜起来,他掀起车帘子,往外一看,不由皱了眉,方才祁律便在这里买茶叶,不知怎么的,突然不知去向。
姬林立刻打起车帘子,说:“太傅去了何处?快,去找回来。”
“敬诺!”骑奴立刻应声,赶忙跑过去寻人。
过了没多久,骑奴又回来了,姬林说:“太傅在何处?”
骑奴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天、天子,不好了不好了……太傅、太傅他……在前面,与卫国国君,当街争抢嬖童呢!”
嬖童?
姬林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嬖童就是字面意思,年纪小的男宠。达官贵族之间“花样儿”很多,龌龊的事情比比皆是,虽姬林从来不屑这些,但是也知道一二。很多贵胄喜欢养嬖童,其实并非喜好南风,而是因为少年没有长开之前,雌雄莫辨,有的比女子生的还要漂亮,这等龌龊之事,令人发指。
姬林听说祁律和卫州吁争抢嬖童,一时间有些懵了,连忙跃下辎车,朝着闹事的地方大步而去。
正巧了,姬林走过去的时候,便听到卫州吁肆无忌惮的说辞,扬言让祁太傅伺候他,姬林心中的火气仿佛一座火山,“嘭!”便爆发了,鞋尖一点,“嗖——”一声,地上的石子突然飞出,一下打在卫州吁的膝盖弯儿上。
“天……天子?!”
卫州吁不敢起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姬林负着手,长身而立,站在卫州吁面前,淡淡的说:“怎么,卫君子不是要找寡人?”
“其实……其实……”卫州吁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
祁律一个人跑来救人,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的,别看他们人这么多,但自己还带着天子呢,那么大动静,天子肯定会听见的,是时候小小“利用”一下天子,应该也无伤大雅。
祁律冷笑一声,底气更足了,心说你狂啊,再狂一个试试看?立刻在天子面前告状,说:“卫君子,这便是您的不是了,先王还未发丧,您竟然当街行乐?这是对先王的不尊敬,还是对当今天子的不尊敬?”
“不不不!”卫州吁连声说:“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儿,绝对无有!”
祁律挑眉说:“那这嬖童,不是您的了?”
卫州吁一连否认:“不是!不是!”
“那是谁的?”祁律简直是“狐假虎威”,仗着天子撑腰,笑眯眯的说:“哦,律知道了,这原是律家里走丢的小童,卫君子,是也不是?”
卫州吁吃了哑巴亏,根本不敢反驳,咬着后牙,却还要恭恭敬敬的说:“对对对,祁太傅所言甚是,这……这是太傅府中的小童,日……日前走丢了,如今……如今归还祁太傅。”
祁律笑得很是亲和,说:“那还要多谢卫君子呢?”
“不,不必……不必言谢。”卫州吁哆嗦的说完,用余光瞥着天子的反应。
姬林冷冷的看着卫州吁,心里的火气很大,还没有落下来,祁律已经得了便宜,并不想继续揪着卫州吁不放,毕竟卫州吁手握卫国的军队,姬林刚刚登基,卫州吁若是狗急跳墙也不好对付。
祁律便对姬林说:“天子,看来是一场误会。”
姬林冷冷的说:“哦?是么,误会?”
卫州吁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对对,误会,全是误会,还请天子……请天子开恩啊。”
姬林淡淡的说:“既是误会,卫君子何故行如此大礼呢?起来罢。”
卫州吁站起来,不敢停留,带着亲随一溜烟儿便跑了。
祁律连忙回身扶起那少年,少年吓坏了,十分戒备的看着祁律,向后一个劲儿的躲闪。祁律温声说:“不怕,没事了,你家住哪里?我令人送你回家。”
那少年并没有什么家,就是卫国人,是卫州吁身边的小童,今日卫州吁带着亲随进宫,本想让天子册封自己卫侯的称号,不过天子不在,卫州吁白跑一趟,十分生气,路上这小童惹了他不痛快,卫州吁嚣张惯了,便要对小童用强。
祁律如今已经官至太傅,身边没有人侍奉,眼看这小童没有住处,也是可怜,便想把他带在身边。
祁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小童盖在身上,他的衣裳被扯撕了,有些衣不蔽体。
小童因着年纪小,身量比祁律矮了半个头,身材纤细的厉害,披着祁律的衣裳,看起来更见纤细柔弱,虽半面脸肿了起来,但不难看出来,果然长相雌雄莫辨,可怜中透着一股可爱,可爱中又透着一股妩媚。
祁律说:“你叫什么名儿?”
“回……回太傅,”小童声音也好听,明明一张脸长相妩媚,但声音却透着一股清冷的劲头,有些怯生生,低声说:“小臣……小臣姓獳。”
獳,这个姓很少见,起源于姬姓,一听就知道,是卫国才有的姓。
小童又说:“名唤羊肩。”
“你叫獳羊肩?”祁律一听这个名讳,脸上登时划过一抹吃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纤细的小童。
春秋战国,涌现了几百个成语,名人辈出,而眼前这个獳羊肩,关于他也有一则成语,叫做——大义灭亲。
话说卫州吁登上国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残暴不仁,大家都想把他推下台,但碍于卫州吁手握兵权,没有办法。卫州吁身边有一个宠臣,叫做石厚。石厚为了稳固卫州吁的地位,就问自己德高望重的老爹石碏,怎么样才能让国君名正言顺?
石碏告诉儿子,想要名正言顺,就要得到天子的受封,如今陈国的国君和天子关系不错,可以让卫州吁贿赂陈国国君,来得到天子的受封。
卫州吁信以为真,亲自前往陈国,石碏便写信告知陈国国君,说自己年迈了,只是一个老头子,没有能力杀死逆贼为寡君报仇,所以请陈国国君替自己报仇!最后卫州吁与石厚在陈国落网,石碏派出自己的家宰,也就是石氏的宗族管家,前往监斩石厚。
石碏大义灭亲之举,为卫国推倒了卫州吁的暴政,而那深得石碏信任的石氏家宰,便是眼前这个弱不惊风的小童。
——獳羊肩!
别看獳羊肩只是一个家宰,但古代的家族和现代不一样,现代四世同堂已经很了不得,而古代的家族主家旁支,盘根错节,何其壮观,石碏身为卫国老臣,举足轻重,他的管家制衡着整个石氏,可谓是石碏身边的第一把手,可见獳羊肩也是一个人物。
獳羊肩此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童,身量弱小,有一股弱不禁风之感,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缘故,整个人瘦瘦弱弱,紧紧裹着祁律的衣裳,不敢抬头。
被祁律这么“火辣辣”的盯着,整个人蜷缩起来,稍微往后退了退。
祁律方才有些惊讶,其实眼神之中并没有什么龌龊之意,毕竟他不喜欢男人,更没有变态到对小男孩出手,不过獳羊肩刚刚经过变故,难免敏感了一些。
祁律赶紧笑起来,摆出一副“怪叔叔”的模样,心中想着,不得了,这又是一个春秋名人,獳羊肩可是卫国扛鼎之臣石碏的家宰,一定非常干练利落,如果能留在自己身边,岂不是赚大了?
祁律这么想着,笑的便更是“古怪”,尽量摆出温柔的模样,怕吓坏了孩子,说:“原是如此,小羊啊,不如……你就跟我回家罢。”
小羊?獳羊肩微微睁大眼睛,一双眼睛泛着清澈的光芒,无错,在祁律面前,獳羊肩就好像一头遇到了恶狼的小羊!
姬林方才“英雄救美”之后便没说话,他天生便心气正直,看到卫州吁这般龌龊行径,也非常气愤,因此出手救了獳羊肩。
哪知道……
这獳羊肩生得美貌胜过女子,体态又风流不胜,还自然的流露出一股怯生生的气息,闹得祁太傅看着獳羊肩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殷勤的好像獳羊肩是一块……臭豆腐?
姬林微微蹙眉,心中寻思着,难不成,太傅当真看上了这小童?
第30章 逼婚
祁律在回宫的半路收了一个小少年,很快就带着獳羊肩离开了。姬林回到宫中,在路寝宫的太室中一坐,端起羽觞耳杯来,突然觉得这个羽毛插歪了,歪的他都不想饮水,索然无味。
站起来走走,又觉得墙上挂的弓与戈位置不好,墙壁看起来都给“带坏了”,案子上的香鼎也碍眼,就连寺人站的位置都十足碍眼。
寺人被天子平白无故的冷冷盯了一眼,硬着头皮说:“天、天子……您是否有甚么心事,不知小臣能不能分忧?”
姬林听寺人这么问自己,便想,自己能有什么心事?只不过自从祁太傅将那小童獳羊肩带回去之后,心里便不踏实,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总是在蹦跶。
但具体怎么不踏实,姬林也说不上来,因着这些,他看甚么都觉得碍眼,无论是羽觞耳杯,还是香鼎或者弓戈,通通碍眼的紧。
祁律捡了漏,他把卫国老臣石碏的管家獳羊肩给捡回了家里,这时候獳羊肩还不是石家的人,而且谁能想到,日后成为石碏左膀右臂的獳羊肩,竟然长得这么可爱?
祁律带着他回了馆驿,让仆役打了一些热水过来,将浴桶摆放好,倒上满满的热汤,因着小男孩刚被吓坏了,祁律尽量把声音放的很温柔,挤出一脸的笑容,和蔼可亲的说:“你先沐浴,再换件衣裳。”
獳羊肩看到祁律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又见到冒着热气的暧昧热汤,似乎又被吓坏了,赶紧捂住自己破烂的衣裳,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在地上,咬着嘴唇,一脸的隐忍。
祁律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着不可能罢,这个小男孩不会以为自己是卫州吁那样的色胚,想要和他鸳鸯浴罢?
祁律怀疑自己长得面目可憎,要不然就是一副色中恶鬼模样,分明自己笑得很温柔,大有一副老父亲一般的慈祥。
祁律眼看着獳羊肩如此戒备自己,有些无奈,说:“这样罢,你先沐浴,我去膳房给你做些吃食果腹,你定然饿坏了罢?”
獳羊肩还是紧紧压住自己的衣裳,祁律哭笑不得,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多说,出了舍门,给獳羊肩关好门,这才往膳房去了。
祁律心想着,獳羊肩这小身子板儿,比自己还要瘦弱,饿得几乎没有婴儿肥,脸颊微微凹陷,已经快要缩腮,可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祁律进了膳房突然就想到了路上答应姬林的海鲜粥,正巧膳房里东西都很齐全,就准备熬一锅海鲜粥,先给小羊吃一点,然后明天进宫的时候再给天子带过去,简直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大大的省事儿!
况且天子远在宫中,也不会知道自己喝的是“剩粥”,应该无伤大雅,味道好便完了。
祁律这么想着,立刻开始拾掇海鲜,把大虾仔细的剔去虾线,这样吃起来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不必担心虾线牙碜,肆无忌惮才是爽快。
做海鲜粥,其中的精髓便是晒干的瑶柱扇贝了,这瑶柱加进去,可比什么螃蟹都要鲜香。而且还不能要鲜扇贝,必须是晒干的,晒干的瑶柱锁住了海鲜的鲜气,吃起来还弹牙,特别有嚼劲儿,是祁律的最爱。
祁律抓了一大把瑶柱,心想着小羊太瘦了,必须好好补补,若不是因着晒干的瑶柱太咸,祁律还想再放一大把。
祁律将海鲜粥炖上,一刻也没有离开,亲自掌握着火候,用小匕舀起来一些试了试味道,那鲜味儿直冲味蕾,鲜香十足,比送到黑肩府上的猪骨粥味道还要浓郁鲜美。
海鲜粥熬的差不多了,祁律便把粥从火上拿下来,盛装在小豆之中,又在附近找了找,膳房里全都是腌菜,加上几样小菜儿,摆在小承槃里,用木承槃托着海鲜粥,并着几样小菜儿,绝对能美美的吃一顿。
做好这些,祁律便端着粥往馆驿自己的房舍而去,回去的时候祁律特意敲了敲门,说:“小羊?可沐浴好了?”
他并没有立刻进去,以免被人当成急色的恶鬼。
祁律熬得这锅海鲜粥,用料很讲究,也很费时,所以祁律觉得獳羊肩应该洗好了才是。
他敲了敲门,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纳闷,还想再敲门,这时候里面才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嗯……”的声音,声音软软的,充斥着一股糯糯的少年感,必然是小羊了。
祁律推开门走进去,就见獳羊肩站在房舍的角落,已经洗好了,沐浴的大桶也给抬了出去,一副很本分的模样,低着头,垂着首,还微微有点含胸。不是他不挺起来,而是身为小童奴隶,就是这般卑微。
祁律一走进去,不由眼前一亮,虽然獳羊肩低着头,基本看不见脸面,但沐浴之后的獳羊肩那就是不一样,倘或之前是一头灰色的小羊儿,那么现在,就是一头白嫩嫩的小绵羊儿!
獳羊肩的年纪看起来大抵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非常纤细,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个头很瘦小,比祁律这种瘦弱的人还要矮上大半头,祁律站在他的面前,那男子气概突然拔高,仿佛珠穆朗玛峰一样。
獳羊肩的皮肤很白皙,似乎是那种天生晒不黑,而且有些奶白的白,当真活脱脱一只小绵羊。
下巴尖尖的,天生的美人鹅蛋儿脸,双眼略微有些狭长,怯生生的站着。因着他的衣裳被撕坏了,此时穿的便是祁律留下来的干净衣裳,祁律的衣裳对于他来说太长了,无论是袖子还是下摆,有一种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
总之着实可爱,让人觉得他天生有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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