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说:“既然容相已经甘心归顺,那么是不是应该为天子讲一讲这淮夷人了,毕竟宋公还在淮夷手上,时不我待,岁不我与啊。”
容居的态度和之前有很大的改变,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拱手说:“正是,容居正想向天子禀报此事。”
姬林一看,还是来对了,众人便坐下来准备谈论一下淮夷的事情。
容居展开一张小羊皮,放在案几上,说:“这是容居这一日所画的地形图,淮夷与徐国接壤的地形图,还有淮夷总是侵扰活动的范围,请天子与太傅过目。”
姬林眯着眼睛浏览了一下这地形图,不由对容居另眼相看起来,他还以为容居只是一个奸相,没曾想容居是有些本事的,这地形图画的十分精细,也能弥补一下他们对淮夷一带地形的不了解。
容居说:“淮夷一带地形复杂,但是也有弱点,便是草木太多,倘或天子使用火攻,便可将淮夷军队一举歼灭。”
姬林皱了皱眉,说:“就算寡人想用火攻,总不能直接一把火烧了丛林,需得有一个目的,不知淮夷人藏在何处,如何火攻?”
祁律也有一个担忧,说:“淮夷多草木,的确利于火攻,但天子即位不久,倘或真的如此大肆火攻,必然死伤无数,或许会被有心人挑拨舆论,引起天下百姓的恐慌。”
容居笑了笑,说:“天子与太傅心善,那这火攻,也可以不烧人,而是烧淮夷的粮草。”
姬林说:“容相可知淮夷的粮草在何处?”
容居很坦然的说:“不知。”
容居又说:“但容居可以为天子查探。”
容居显然有后话,拱手说:“容居身为徐国国相之时,与几位淮夷首领多有来往,也算是有些交情,容居愿为天子前往淮夷,佯装诈降,查探淮夷人的粮草位置。”
按照容居的说法,淮夷虽然被称作淮夷,但并非只有一拨人马,就像是狄人一样,周天子把北面的人统称为狄人,但狄人自己也分长狄、白狄、赤狄等等,而且狄人也会打仗。
淮夷同样,淮夷有很多不同的队伍,这些队伍平日里互相不服,如今因为利益的驱使,拧成一股,劫持了宋公与夷,想要占一些便宜。
容居说:“这些淮夷的军队,是面和心不和,只要将他们的粮草烧毁,几股势力必然分崩离析,到时候天子直接各个击破,何愁难以平定淮夷?”
容居说的极是,但如何才能烧毁淮夷的粮草,以除后患,这是个大问题。容居愿意作为诱饵,前往淮夷诈降,等他取得了淮夷的信任之后,便可以知道粮草的位置,烧毁粮草,以火焰为号,作为虎贲军前进的路标。
祁律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不过……虽容相与淮夷的首领都有来往,但当时是有利益做前提,因此才能攀上交情,如今徐国与淮夷已经谈崩,容相此番十足涉险,而且并不一定能成功。”
容居笑了一声,脸上挂上了奸佞的笑容,说:“太傅所言甚是,想要和淮夷人打交道,必须先给他们一些甜头才是,淮夷吃到了甜头,才会放松对容居的警惕。”
姬林“哦?”了一声,说:“说说罢,容相口中的甜头,到底是甚么?”
容居说:“自然是粮草。”
姬林眯了眯看眼睛,说:“按照容相所言,寡人要烧淮夷的粮草,便要先给他们粮草?”
容居点点头,说:“容居想要取得淮夷的信任,必然需要带一些甜头过去,还要请天子配合,如今天子已经控制了徐国,必然要将驻扎在薛国的队伍转移到徐国,这其中运送粮草是个关键……”
容居逃窜到淮夷诈降,必然要拿出诚意来,便会告诉淮夷人,天子转移粮草的路线,带着淮夷人杀过去抢夺粮草,等淮夷人真的抢到了天子的粮草,那时候才会对容居放松警惕。
姬林陷入了沉思,的确是这个道理,但这个方法十足冒险,不但容居冒险,运送粮草也十分冒险。
容居拱手说:“天子,击破淮夷,迫在眉睫,如今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尖上,再也管不得太多了,只要天子能够大破淮夷,便能堵住天下诸侯悠悠众口,立信扬威!”
姬林的眼眸微微发沉,终于点头说:“好,那便有赖容相了。”
众人商量好了,仔细的谋划了一番,容居佯装打伤祁太傅逃窜,天子便会放出风声,遍城的捉拿容居,让淮夷人也听说容居是个在逃的反臣,如此容居到了淮夷,便可事半功倍。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便传出了消息,徐国罪臣容居,竟然打伤了祁太傅,祁太傅重伤在身,危在旦夕,天子愤怒,发布了榜文缉拿容居,如果能缉拿容居者,便封洛师太宰!
因着这奖赏太过丰厚,很多人便蠢蠢欲动起来,别说是薛国了,临近的几个国家也全都躁动起来,准备捉拿容居。
祁律被“打伤”了,一身是血,医官冲进来抢救,把祁律差点捆成了一个“木乃伊”,祁律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里受伤了,反正医官们上来一顿乱捆,自己不是木乃伊便是粽子,手掌给捆成了一个大猪蹄,动都不能动,更别提下厨了。
祁律举着自己的手反复地看,这时候天子便来“探病”了,他黑着脸走进来,把寺人宫女都遣走,关上门,这才笑了出声,说:“太傅你这是……?”
祁律无奈的说:“天子,这些医官做戏也太假了,您看看这包扎的。”
祁律晃动着自己的手,伤布有些松了,被祁律晃动的散落下来,姬林一看,立刻坐过去,将祁律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给祁律重新包好伤布,而且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祁律:“……”
天子和祁太傅琢磨着伤布的蝴蝶结,这时候的容居已经成功的逃窜出薛国,一路往淮夷逃奔,他身边没有什么人,只带着一个“小臣”,这小臣自然便是薛魏无疑了。
淮夷和薛国的确有些来往,但是薛魏在国中不受宠,所以淮夷的人从来没见过薛魏,薛魏是个完全安全的生面孔,薛魏的功夫不错,有薛魏保护容居,确保容居能够顺利的到达淮夷。
两个人一路逃命,到了天黑的时候,四周已经黑压压一片,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
“簌簌簌!”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薛魏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自己的匕首。“哗啦!”一声巨响,容居和薛魏只觉得脚下一兜,竟然踩到了陷阱,想要反应已经没有法子,猛地被网兜给冲上了天。
容居被兜的翻滚起来,薛魏赶紧抱住容居,网兜一收,快速顺着树干兜上天去,随即有人哈哈大笑说:“抓到了!抓到了!”
“不是猎物?”
“他娘的是人!”
“咦?这倒是个熟人呢!快去通报主公,抓到了一头顶肥的猎物!”
薛魏刚想要刮破网兜,容居一看,立刻按住他的手,说:“鱼上钩了。”
原那些人并不是丛林里的猎人,也不是什么劫匪,就是淮夷人无疑了。
淮夷人布下陷阱准备打猎,哪知道竟然抓到了容居,容居叛变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淮夷一直注意着天子的动向,自然也听说了。
容居和薛魏被推推搡搡的来到一处营地,容居左右看了看,这营地太小了,绝对不是淮夷兵马的粮草屯基地,怕只是一个辎重点而已。
“看看是谁?!”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笑意。
大汉被簇拥着走过来,薛魏不认识那人,但看他的派头便知道,绝对是个头领。
容居微微一笑,与对方是老相识了,大汉说:“怎么,我听说容相在徐国混不下去了,到了天子面前,又被天子追捕?”
容居说:“让大王见笑了。”
淮夷之人不服管教,自己也会称王,只不过外人一般不会称他们为王,容居一开口十分客气。
容居又说:“容居如今被徐国追杀,又背叛了天子,到了大王这里,才觉得心安一些。”
淮夷的头领笑着说:“容相心安?我可不心安啊!谁不知道容相善于算计,功于心计?容相来到咱们这里,指不定也是你们那毛头天子的计策,是吗?”
容居一点子也没有紧张,更没有慌张,说:“原在大王心里,容居竟然是这么一个坏人?”
那淮夷头领上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把拽住容居,将人往怀里一搂,说:“我虽不信你,不过……你若是愿意伺候我,我便留你在营中,如何?”
薛魏眼看着那大汉一把搂住容居,立刻眼睛一眯,快速上前,匕首“嗤!”抵在大汉的脖子上,冷喝说:“放手!”
他一动,身边的士兵立刻全都暴起,快速将容居和薛魏围拢在中间,大汉冷声说:“怎么?你们狡猾的周人,狐狸尾巴这么快便露出来了?”
容居连忙压住薛魏的手,呵斥说:“做甚么?快把兵器收起来。如何能对大王这般无礼?”
薛魏咬着后牙,冷冷的盯着那大汉,因为大汉还没有放开容居,薛魏有些迟疑。就在他迟疑的关头,“啪!”一声,哪想到容居竟然劈手打来,直接赏了薛魏一个嘴巴。
薛魏当时有些懵,随即气的浑身发抖,他一心保护容居,哪想到容居不识好人,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薛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匕首扔在地上。
容居对那大汉笑着说:“大王您别在意。”
大汉打量着薛魏,说:“这是甚么人?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呢?”
容居说:“是容居的嬖宠罢了。”
薛魏堂堂薛国公子,如今马上便要成为薛侯,被说成是容居的男宠,气得他差点吐血,但他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薛魏是个能忍之人,因此没有说话。
大汉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容居便要进帐子,薛魏双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暴怒,感觉自己的忍耐力突然变得很低,几乎便要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候,容居突然说:“大王,容居此来,是带来诚意的,大王行军,要不要粮草?”
那大汉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睛,突然又将容居放下,说:“诚意?”
容居笑的胜券在握,说:“正是,如今天子已经收服徐国,为了与大王一战,想要将兵马和粮草从薛国转移到徐国边境,这自古打仗,都是粮草先行的,容居这里有一则消息,十足可靠,便是天子战役粮草的路线,只要大王按照容居所说,便能直接截获这批粮草,以充军备。不知和这消息比起来,是容居更令大王心动呢,还是粮草更令大王心动?”
大汉眯着眼睛冷笑,说:“我如何能信你?”
容居说:“大王不必信我,这支粮草队伍因为行路偏僻,所以人马不多,唯恐惊动了大王,大王只需要派一百兵马便可大获全胜,倘或容居耍诈,一百人马对于大王来说,又有甚么损失呢,对么?”
淮夷的头领说要考虑考虑,容居也没催促,大汉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营帐,让他们不要随便走动,关押在营帐里面。
两个人走进营帐,容居倒是清闲,往简陋的榻上一躺,似乎是赶路累了,翻了个身,侧卧在榻上,对薛魏招手说:“你这个嬖宠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薛魏刚才挨了一嘴巴,又被容居说成是男宠,心里早就窝着火儿,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最窝火的是看到那淮夷的头领抱着容居的时候。
薛魏冷着脸站在营帐门口没动,容居轻笑说:“怎么,吃味儿了?你这嬖宠的眼神,看起来好怕人呐?”
薛魏眼看容居那得意的笑容,只觉得十分扎眼,便一步步走过去,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说:“容相不是说,小臣是一头吃肉的白眼狼么?小臣只吃肉,怎么会吃味儿呢?如今……该是食肉的时候了么?”
姬林与祁律那面,按照计划,第二日便准备开始运送粮草了,这些粮草是必须丢掉的,让容居可以获得淮夷的信任。
因着粮草必须丢掉,所以兵马也要惨败才行,由谁领兵是个问题,惨败也是需要技术的,搞不好的话还会引火烧身。
公子冯主动请命,说:“天子营救宋国,只因天子宽宥仁和,而宋公落入淮夷之手,说到底是我宋国之事,如今涉险,冯如何能让旁人带领,冯身为宋国子民,责无旁贷,还请天子首肯,冯愿前往!”
公子冯愿意领兵护送粮草,他平日里话很少,看起来像是个贵公子一般,但其实公子冯武艺出众,和宋国战神孔父嘉是师兄弟,性子又沉稳持重,的确是运送粮草的最佳人选。
姬林答应了公子冯的请求,让公子冯点齐了人马,带上粮草辎重出城,临走的时候姬林还在嘱咐,说:“千万不要和淮夷人硬拼,做出退败的模样便好,不要涉险。”
公子冯一身黑甲,身披猩红披风,腰夸佩剑,无论是黑色的介胄,还是猩红的披风,都和他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冯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眸,平日里兴不起一点子的波澜,如今却眯着,黑眸翻滚着海浪,对天子拱手说:“请天子放心,冯幸不辱命!”
姬林和祁律送公子冯到城门,很快便看着公子冯带了一队人马开出城去,飒沓着尘土,而这一对人马只有五十人,还带了不少的辎重粮草……
公子冯的队伍快速上路,冲出薛国的城门,按照计划的路线顺着山路一路蜿蜒向前,因着辎车中装满了粮草,车辙印迹深深的印在泥土之中。
一行人速度不慢,经过一段山路,很快进入薛国和徐国交接的丛林,天色慢慢暗淡下来,丛林昏暗,遮天蔽日的树木肆意的生长着,“嘭!”一声巨响,辎车的车轮因为被石头卡住,竟然一下侧翻了出去,“轰隆——”洒出一地的粮食。
“怎么回事儿?!”
“快,把粮草收拾起来!”
“动作快!动作快!”
车队暂时停了下来,快速收拾粮草,就在这个时候,突听“簌簌……簌簌……”的声音,仿佛是风吹动丛林的声音,在这片巨大的丛林中着实不怎么起眼。
草丛波动着,就在队伍即将启程的时候,突听“杀!!”的声音,从那些波动的草丛里快速涌出伏兵,那些伏兵的衣着和他们不一样,一看便知道是淮夷人。
公子冯身边只带了五十兵马,淮夷出动的那是他们的两倍,快速驱赶着粮草兵,公子冯这次的目的就是将粮草送给淮夷兵马,因此根本没有怎么抵抗,装模作样了一番,立刻说:“快!撤退!!”
“撤退——”
“撤退!撤退!”
一时间队伍乱七八糟,士兵们纷纷放弃沉重的粮草车,丢盔卸甲的调头便跑,淮夷的士兵看到这场面,立刻哈哈大笑。
“容居果然没有骗咱们!”
“粮草!真的是粮草!”
“哈哈哈,料定他也不敢骗咱们大王!”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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