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土匪都是打家劫舍的,一般不愿意主动和官兵冲突,哪里有土匪冲进天子营地的道理?而且这些匪徒冲进来之后,并不抢夺粮食,对那些粮食军饷看也不看,直接无视,反而在左右寻看,一眼便知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自是在找当今天子了。
姬林一眯眼睛,干脆利索的翻身上马,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握住腰间佩剑,立刻策马冲了出去。
“在那里!”
匪徒大喊一声,似乎发现了姬林。
“在那里!快追!追!”显然让武曼说中了,这些匪徒根本不是真正的匪徒,而是假扮成匪徒的死士刺客。
姬林策马狂奔,快速向前扑去,一眼便看到了祁律,几个土匪骑马冲过来,横冲直撞,冲着祁律踩踏而去。
姬林眼睛一眯,动作飞快,一夹马腹,烈马狂奔,立刻加速,略过祁律身边之时,姬林突然附身在马背之上,一把捞起祁律。
“嗬!”祁律还以为要被匪徒的马匹撞倒,哪知道腰间一紧,突然被凌空抱了起来,直接抱上马背。
姬林低喝一声:“抓紧了。”
祁律还没反应过来,他坐在姬林身前,下意识的紧紧抱住姬林精瘦的腰身,耳边都是“呜呜呜”的风声,马匹带着祁律急速向前掠去。
几个匪徒看到了姬林和祁律,大喊着:“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快拦住!”
匪徒们横着兵刃拦在营地门口,似乎想要阻拦姬林与祁律的去处,不想让他们冲出营帐,姬林手腕一转,“唰!”的一声拔出捡来,轻声说:“低头。”
祁律完全都是下意识,立刻一缩肩膀,低下头去,俯身在马背上,与此同时,便听到“嗖——”一声,姬林的长剑一甩,匪徒“啊!”的大吼,其中一个匪徒竟然直接被姬林斩下马背,瞬间人仰马翻,那匪徒翻出去,砸到了旁边的马匹,连带着一片全都掉下马去。
姬林破开一个口子,立刻策马,将祁律圈在怀中,狂奔冲出营地大门。
“他们跑了!”
“废物!庸狗!快追!”
“追上去!”
“无论死活!!”
匪徒在后面紧追不舍,好几个匪徒从四面八方打马而来,追在后面,仿佛尾巴一样,一片火光坠在二人身后。
姬林眯着眼睛,策马狂奔,快速冲入前方的树林,天气虽然已经凉了,树木枯萎,但是树林的枯木很多,枝桠错综复杂,同样遮蔽了月光,让树林显得异常黑暗。
马匹一冲进树林,姬林立刻俯下身来,祁律能感觉到姬林强健有力的胸口紧紧压着自己的后背,两个人俯在马背上,姬林还用手护住祁律的头部,避免四周肆意生长的树枝划伤祁律。
“在前面!追!”
“就在前面!快!”
“杀!”
姬林听着后面的驱赶声,“啧”了一声,突然降低马速,并不将马停下来,放开马缰,一把搂住祁律的腰身,带着祁律直接翻身下马,快速掩藏在草丛中。
马匹没有停下来,姬林与祁律虽然下了马,但那马匹还是“哒哒哒”的快速向前跑去,一路拱着枯萎的树木,发出“簌簌沙沙”的声音。
好几个匪徒看到草丛的波动,立刻追着马匹前行的方向往前跑,姬林捂住祁律的口鼻,两个人蹲在草丛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但听“沙沙沙”的声音,是匪徒从他们身边打马经过的声响,火光连成一片,是匪徒手中火把的光亮。
因着祁律与姬林躲避的隐秘,那些匪徒又锁定了马匹,一时没发现他们藏在草丛中,快去往前赶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去渐远,祁律紧紧靠在天子的怀中,口鼻还被天子的大掌捂住,连眼眸都不敢动一下,过了一会子,那轰隆隆的马蹄声的确远去了,姬林才慢慢松开了祁律的口鼻。
祁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感觉自己差点被憋死,刚要说话,姬林的眸子突然一动,脸色立刻冷下来,似乎又进入了警戒的状态,手臂上的肌肉快速绷起,一把握住自己的腰间佩剑,与此同时,抬起左手,食指放在唇间,对祁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祁律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睁大眼睛,想要在黑暗中分辨出什么来。
“沙沙沙……”
是脚步声。
又有脚步声逼近他们,还掺杂着说话的声音。
“没想到如此顺利。”一个声音边走边笑,还甩着长剑,不停的划着四周的草丛,似乎想要将草丛中掩藏的人全都逼退出来。
那几个人同样是匪徒打扮,应该是来搜查的,另外一个人说:“还不是因着咱们提前安置好了细作的缘故,天子的虎贲军中了毒,连兵器都拿不住!”
祁律眼睛一眯,细作?
那几个人又嘻嘻哈哈的说:“快点找罢,现在还没找到那个毛小子天子呢。”
“嗨,要我说,找甚么找?咱们不是准备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天子么?等着把假天子送到长子邑,就算是真的天子追上来,哼哼,他也真不了!”
姬林和祁律在昏暗中对视一眼,虎贲军中毒是细作所为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没成想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便是假天子!
这些人竟然找了一个假天子顶替姬林,他们说的没错,一旦假的天子进入长子邑,那么姬林就算是回到队伍,也会被当成是假冒的贼子,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楚。
那几个匪徒一面说笑,一面慢慢逼近,“唰!唰——唰!”长剑不停的劈砍着四周浓密的草丛。
姬林眯着眼睛,伸手慢慢的拉住祁律,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长剑,随着那几个匪徒走近,姬林的指节越来越白,越来越白,长剑握得越来越紧。
唰!
姬林身形一动,突然从草丛中冲将出来,手腕一转,长剑银光一闪,快速掠出,“啊!!”几个匪徒根本没有准备,还在嬉笑,那谈笑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即发出短促的惨叫声。
祁律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呲——”一声,什么热乎乎的液体直接喷溅在了自己的脸面上,是血……
姬林一下解决了一个土匪,打出一个缺口,拉住祁律,说:“走!”
兴许是匪徒的惨叫声惊动了周边搜寻的匪徒,好几个声音立刻传来:“那边有声音!”
“那面有动静!”
“在那里,快,放箭!!杀,一个不留!”
姬林拉着祁律一路猛跑,“簌簌簌”的脚步声横穿在嘈杂的树林中,祁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锻炼的爱好,到了这时候,当真是悔不当初,只觉得浑身都是热汗,嗓子充血,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双腿仿佛灌了铅,机械的随着姬林的拉扯快速向前冲去。
“当心!!”姬林大喝一声,突然一扑,直接将祁律扑倒在地上,“咕噜噜”两个人快速向前滚去,压倒了一片草丛,竟然是冷箭。
背后的匪徒驱马而来,快速放箭,“嗖嗖嗖”的冷箭下雨一般席卷而来,姬林一把抱住祁律,在地上顺势一滚,一跃而起,拉着祁律继续往前跑,沙哑的说:“快,不要停下!”
姬林说着,猛地拔身而起,直接将一个掠到身前的土匪撞下马背,翻身上马,将祁律也拽上来,拽在自己身前,立刻喝马向前冲去。
身后飞箭如雨,伴随着匪徒的大吼声:“废物!!追!”
“一群庸狗!又让他那毛头小子跑掉了!!”
“主公,那小子中了箭,跑不了太远的……”
姬林带着祁律纵马狂奔,快速冲入林中小路,很快将身后的追兵甩了一个干净,祁律的呼吸不稳,呼呼的喘着粗气,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只觉这一路当真是惊心动魄。
月光高悬,马上便是子时,惨淡的月色从枯萎的树梢降落下来,朦胧的洒在两个人身上,马匹还在不断的向前狂奔,祁律却感觉身后突然一轻,随即是“咕咚”一声。
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竟是姬林突然坠落马背。
姬林刚才还力战群雄,突然毫无征兆的从马背上坠落下去,马匹还在狂奔,祁律一把拉住马缰,也不好大喊,生怕那些土匪追上来,他拉住马缰,稳住马匹,连忙跳下马背,一路冲过去,搂住姬林,轻声说:“天子?天子?”
姬林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昏迷过去,祁律搂着昏迷的天子,手心里一阵温热,抬手一看,竟然满手都是鲜血……
姬林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中箭了,后背中了一箭,钻心的疼痛,但是他没有出声,忍着剧痛催马向前,马背十分颠簸,草丛杂乱,不停的颠簸着姬林的伤口。
子时悄悄来临,姬林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感,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小土狗了,庆幸的是已经甩开了追兵,眩晕感伴随着麻木的痛楚,姬林再也忍不住,“咕咚”一声,直接摔下了马背……
“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姬林的耳边传来大喊的声音,姬林猛地从昏暗中醒了过来,找到甚么了?难道那些假扮成匪徒的死士,找到了祁太傅?
“嗷呜?!”姬林猛地站起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小土狗,圆滚滚的小脑袋,肉呼呼的小胖爪子,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
四周火光同名,是在营地里。
小土狗站起来,昂着小脑袋左右去看,的确是大军驻扎的营地,四周全都是虎贲军,虎贲军不停的奔走着,押解着几个冲入营地的匪徒。
小土狗歪了歪小脑袋,难道……虎贲军已经控制住了刺客?
那些死士刺客虽然来得出其不意,但是说起来数量不大,很难和他们带来的虎贲军抗衡,毕竟这次是去和潞国赤狄人会盟的,不可能是“文”会盟,再者说了,这次去长子邑,姬林准备扶持潞国太子潞子仪即位成为潞国的国君,自然要带很多兵马,而且都是精兵良将。
死士的数量无法与虎贲军抗衡,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和下毒,这些死士根本不足为惧,如今将这些刺客全都抓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
“找到了!天子找到了!找到了!”
虎贲军大喊着,奔走相告,小土狗吃了一惊,难道他们找到了昏迷的自己和祁太傅么?
定眼一看,姬林心脏却突然沉了下来。
不对,太不对了。
虎贲军簇拥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营地外间走进来,那男子身材高大,一张面孔像极了姬林,却不是姬林,因为姬林现在变成了小土狗,怎么可能神志清晰的自己走进营地呢,如果找到了,也是被抬进营地的。
况且姬林昏迷之前,身中冷箭,而这个“天子”竟然完好无损,而且衣冠楚楚,万千簇拥的便进入了营地。
大司马武曼听到众人的喊声,立刻冲过来,说:“天子!”
大司马冲过来,却被“天子”身边的亲随拦住,说:“大司马,营中出现匪徒,大司马掌管会盟行程,责无旁贷,这会子出现了问题,大司马还是好好儿想想,要怎么和天子解释罢!”
武曼看了一眼那亲随,他乃是姬林的发小,姬林身边有什么亲近的人,他能不知道么?而如今姬林身边的亲随很眼生,武曼根本便没有见过,武曼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亲随说得对,自己责无旁贷。
武曼立刻跪下来,说:“还请天子责罚。”
“天子”却没有说话,而是从武曼身边直接走过去,进入了营地的幕府营帐,十足的冷漠疏离。
武曼跪在地上,更是奇怪的看向“天子”的背影,一脸的不解。
小土狗看到这一幕,陡然想起之前那些死士的话,是了,假天子!这个人分明就是死士找来的假天子!
小土狗“嗷呜!”了一声,立刻迈开小短腿,因着营地还有些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土狗,小土狗便钻到了幕府营帐旁边,从缝隙晃着肉肉的小屁股,直接钻了进去,躲在角落。
武曼还在愣神,突听一阵骚乱,几个虎贲军押解着一个人往幕府营帐而去,武曼一看,吃了一惊,那不是潞太子潞子仪么?
武曼立刻拦住那几个虎贲军,说:“你们这是做甚么?谁的命令?”
那虎贲军回话说:“回大司马,卑将奉天子之命,捉拿潞国细作。”
“细作?”武曼吃了一惊,不等他再说话,虎贲军已经押解着潞子仪进入了幕府营帐,“嘭!”一声,狠狠踹了一下潞子仪的膝盖,潞子仪身形不稳,直接跪倒在地上。
“天子”坐在幕府营帐的主席位上,亲随侍立在旁边,看到潞子仪,那亲随冷声说:“潞国细作,你可知罪?!”
武曼赶紧也跟上来,拱手说:“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潞太子虽然是潞氏之人,但并非细作,日前祁太傅已经给潞太子服用了毒药,潞太子没有解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亲随冷冷一笑,说:“大司马,此子乃是潞国人,是也不是?之前还特意进献了规避野兽的药粉,是也不是?”
大司马武曼听到亲随这么问,有些奇怪,回答说:“正是。”
亲随又说:“那便没有错了,这规避野兽的药粉,便是有毒之物!”
潞子仪一听,冷声说:“你休要胡言。”
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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