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锐锐要你的。
真的?
嗯,我一直都要师哥。
原锐六岁时的只言片语,路照安记到了现在。
路照安懂事早,也记得自己是福利院孤儿出身,原家夫妇没把他当外人看待,但他始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连带着他对原锐的感情亦是如此。
路照安知道原璞光对原锐的器重、知道以原璞光的性格不允许晚辈间存在这样的感情,所以原锐对他没那个方面的意思,他就克制着不敢招惹。
而他能做的,只是替原锐暂时承担下该有的压力和责任。
他不能让原氏在自己的手中走下坡路,他要为原锐的后半辈子攒下足够多过活的产业资本,哪怕对方最终会另外组成家庭。
这些年,路照安逼着自己变得更优秀、更有能力,结果好心办坏事,将原锐和这个家逼得越来越远。
看见了没?只要你在这个家,我在他的心中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的存在是用来衬托你的,我只要在这个家一天,我就得时时刻刻活在你的阴影下!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是原璞光的儿子,更宁愿没有你这个师哥。
路照安藏在心底的千言万语被原锐从未有过的绝望泪眼击了个溃不成军,瞳孔深处终于晃出一丝颤抖。
你不想要我这个师哥了,对吗?
原锐不敢直视路照安的双眼,只得借着酒意嘴硬,我早就不要了,路照安,我都多久没喊你师哥了?
他不想再追着路照安的背影了,再也不想。
原锐只觉得头晕目眩得厉害,也没了那个深夜离家的力气,我累了,请你离开。
路照安压住心底弥漫的苦涩,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别慌,还没开始虐,当然后面还能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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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章】
路照安从卧室里离开时,恰巧遇上了在院子里静静等候的原璞光。
师徒两人对上视线,自个沉默了两三秒后,路照安才走了上去,规规矩矩地喊道,师父。
原璞光透出瞳孔深处的关切,他怎么样?
路照安实话说,跑出去喝了点酒,现在已经睡熟了。
原璞光叹气,今晚是我气糊涂了,明早我给他熬些解酒汤,你和你师母哄他喝下去。
师父,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打小锐,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识人不清路照安略微停顿,便在原璞光的示意下进了旁侧的书房。
你说他怎么就不懂?那个姓谢的,明摆着是那我们家当跳板,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把外人带进门?里应外合的,那是要得到我的同意?
我和那谢可越第一次见面,我能同他一个外人说重话?
原璞光早已年过百半,从十岁学艺起就跟着家里的长辈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
他见到谢可越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心眼深,后来再餐桌上听了个开头,就明白对方是哄着原锐搭桥,企图来他们原氏分一杯羹。
即便现在说着盈亏自负,谁知道日后深入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所以,原璞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看似是在指责原锐,实际上是指桑骂槐让谢可越知难而退。
结果原锐偏偏没听进去,又受不得气,再度和他当面争执起来,最后竟还说出了路照安是私生子这样难听至极的话。
原璞光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哪里想到亲儿子居然会当着外人的面胡说一通?
这一时气急就打了一巴掌。
罢了,这回是我打得重了,这孩子还指不定要气我多少天。原璞光单手撑在书桌上,语气里是无奈,也有无力。
他这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原锐,但偏偏父子间每回都是硬碰硬,他习惯了老式教育那套,反而将距离越拉越远。
路照安想起原锐方才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深呼一口气,师父,我有一事想求你。
原璞光回过身,什么事?你说。
哪知下一秒,路照安就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原璞光一惊,照安,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赶紧起来。
师父,我想暂时离开原家,也想辞掉和原氏玉石行里有关的一切工作。
原璞光脸色微变。
终究还是不愿意路照安跪着,将他搀扶起来,是不是小锐和你说什么呢?
没有,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一早就有这个念头了。
路照安顿了顿,还是觉得该抓住时机把话说清楚,师父,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待我如同亲儿子,也愿意将毕业所学教授与我。
当然,你对小锐更是如此。
只不过每个人的天赋所向不同,能接受的成长方式也不一样。你对我们师兄弟寄予厚望,希望我们事事做精、做好,这对我来说是鞭策,但对小锐来说是压力。
小锐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敏感,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你的肯定,这次拉谢可越入伙的初衷,他其实只是想要为原氏减轻资金压力。
原璞光没接话,示意他继续说。
以往我把事情想得简单,只觉得小锐不精于玉雕,那我一人精到胜于两人;小锐刚毕业不懂商业上的事项,那我就替他继续撑着家业,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我们所设想的,或许都不是他想要的。
我的存在是用来衬托你的,我只要在这个家一天,我就得时时刻刻活在你的阴影下!
你和叔伯等人随口拿我和原锐对比,即便你们的出发点没有恶意,但次数多了之后会让小锐毫无施展的勇气,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路照安想起原锐声嘶力竭的那句哭腔,眸底晃过煎熬,师父,我不怕外人对我的闲言碎语,但我的存在或许并不能为小锐带来任何助力。
原锐醉酒后的一番痛哭提醒路照安,如果这个家本来就没有他的存在呢?
原锐是老来子,本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原锐在玉雕上的资质虽然算不上极好,但总归是能学进去的,但凡在学习上没了所谓的优秀的师哥的比较,或许原璞光对原锐会更加存有耐心。
原氏玉石上的事务是同样的道理。
师父,其实小锐比同龄人都更懂玉石材料,买卖上的事情可以学,玉雕订单也还有工厂师傅,只要我们给他时间,我信他早晚可以撑起一片天。
原璞光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设计工作室才刚刚起步,况且这事对你不公平啊孩子。
师父,你放心,我会和其他几位叔伯商量妥当,至于设计室这边,谢可越不能入股,但我的确有想过一位合伙对象。
原璞光明白过来,你是指今晚的那位施先生?
是,而且我调查过,施允南和现如今的骆家家主是合法夫夫,本身就有强硬靠山,他本人的设计能力和交际能力都是出挑的。
而且,我能感觉到小锐和他是合得来的,如果施允南有想法要合伙,对我们原氏来说不是坏事。
原璞光微微颔首,但并没有急着答应,照安,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只要小锐愿意做实事,你做什么非要离开?
原璞光想要的,一直都是他们师兄弟合力前进。
不了。
路照安眸底掠过一丝苦涩,心意已决。
他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师父,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感激你这些年来的悉心指导,但我想这不该将玉雕艺术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我打算花点时间全国各地走走,看看能不能再精进一下我自己。
原锐今晚的那番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如果他的存在注定只能给对方带来无穷无尽的压力,那他还不如放手离开。
给对方一个成长的空间,也给自己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感情得一份喘息。当然,如果哪一日原氏和原锐又需要他了,他一定会回来。
也好,这两年你也辛苦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原璞光拍了拍路照安的肩膀,点头,但愿小锐那孩子能够顶住压力,真的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吧。
路照安肯定回答,他会的。
两天后,深夜。
饿着肚子的原锐偷偷摸摸地跑进厨房,结果却被听见动静的原璞光逮了个正着。
自从那天在酒店包厢里闹了个不欢而散后,原锐虽然借着酒意冲动地想要离家出走,但酒醒后就别扭地将自己锁进了卧室里不肯出来。
即便是到了饭点,硬气的他照样不出门,只靠着房间里的一点零食饮料过日子。
这饿了快两天,他总算绷不住了,趁着夜深人静寻摸一点吃食。
没想到这食物还没进肚子,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原锐放下手里的西红柿,讪讪喊了声,爸,你怎么还醒着?
出来逮耗子,一逮一个准。原璞光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臭小子,我还以为你要饿死在卧室呢。
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闹矛盾,总是十天半个月不归家,原锐正相反
吵了架喝了酒,次次都能被他师哥带回家,带回家后倒也知道自己在房间里躲好,又乖又怂地从来不出去闹事。
哪有人这样咒自己儿子的?我也出来逮耗子不行吗?原锐嘴硬。
恰时,他的肚子又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轻易揭穿他拙劣的谎言。
要多没面子,就多没面子。
原璞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显的笑,绕过他将藏在柜子内的酱油鸭拿了出来,赶紧的,再不吃明早让你妈煮白粥当配菜了。
原锐看见原璞光少有的示好,怔了两秒后才龟速靠近,给、给我留的?
全家除了你,还有谁喜欢吃着油腻腻的东西?
哪里油腻腻了?味道好着呢。原锐一把夺过原璞光手上的酱油鸭,挨着平日里布菜用的小桌板坐下,爸,你也忒不识货了。
原璞光赏了他脑壳一个板栗,气笑,臭小子,你也就这点吃吃喝喝的功夫,这点能耐放在玉雕上不好。
原锐嚼着半块鸭腿肉,含糊其辞,我哪敢啊?省得又被你骂。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手肘上的伤又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原锐闻言,瞥了一眼自己已然上了药愈合的手肘。
那日进房间摔了一跤,手肘蹭破了一点皮,因为和路照安闹了脾气,就是不愿意配合处理伤口。
后来醉累到了极致就睡了过去,等醒来后这块伤就已经处理好了,想来又是路照安帮忙的。
说起来,这两天他因为躲在卧室里,同样没能见到路照安。
他那晚说了很多气话,不知道路照安会不会在意?又该不该主动去道歉?可是道歉又该说些什么呢?
原锐越想越乱,吃东西的速度也跟着加快。
原璞光见他吃得着急忙慌的,转身倒来了两杯温水,原锐,今晚我们父子俩把话敞开来说。
原锐突然有些紧张,他滚动了一下喉结,说、说什么?
你是不是真不喜欢玉雕了?原璞光坐在他的斜侧,问道。
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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