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都没停,一路走到最后,苏瓷估摸着,得快到内城边缘了。
一出来,果然是。
内城的边缘区域,比中心区域要更喧闹人口更杂一些,有背景的富商不少是购在这里的,还有落魄贵族和新贵旧族旁支之类的,天已经开始亮了,一大早车水马龙,外头已经很热闹。
苏瓷出来的这个院子,是个不起眼的旧族旁支院子,替主家行商,主家中不溜丢,很不起眼,但也不至于被人看不上。
骡车已经准备好了,前头一个“老爷”,后头就是她这夫人,今天是率商队出城并回乡省亲。
这些杂七杂八的,苏瓷就不管了,她困得很,眼皮子像黏住了一样,一上车就睡着了。
这车外表一般,但内里垫得极软极舒坦,骡马走动微微晃动,才出院门没多久她就睡沉过去了。
阿康等人颜面皆有伪装,一身半旧不新随扈装束,先分批出了内城,至店里取了货,之后押着货物,分成几队,先后往东城门而去。
阿康等人表面闲适,内里却十分小心警惕,余光不断扫视左右。
不过路上并未有什么不妥的,一大早排队出城的人每天都这么多,熙熙攘攘,人头涌涌,城门卒呼呼喝喝,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排到他们,城门卒看了看货物,收了铜钱,手一挥,就放行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波澜不兴。
只是阿康等人不知道的是,在今日八大城门的就近茶肆酒馆,正坐了不少伪装过的好手。
这些人统统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眼睛特别地利,此刻正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不动声色地全神贯注扫视着城门前排着的长龙。
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在这里的。
轮流来,吃饱喝够就走,一丝破绽都不露。
今天早上,他们的神经绷紧到顶点。
不得不说,大家都是多年习武的人,坐着挡着还好,一旦站起来,走动起来,或者骑上骡背,总会露出一点点端倪的。
会有一种难以模仿的节奏感和力道感,顾盼的眼神,弓步、丁步,收腰,沉髋,不动声色间总会带着一种随时都可以防御和反攻的姿态。
这是肌肉记忆和刻进了骨子里的本能,哪怕刻意收敛和伪装,也很难一丝不漏的,同样会武的人,在这样严密盯视之下,总会有所察觉。
陛下密令:宁枉勿纵,不容有失!
一大早上城门开启至今,已经遣出追踪人手一百二十七人,共计七十六批次。
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注意,第三列队末尾,新来的小商队!”
不动声色观察了有小一刻钟,很快,就将这几个小商队列位重点观察对象!
当即,便遣出了第一梯队的好手前往追踪窥察。
“快,小心些,通知城外的人,去!”
……
阿康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察觉不对劲的。
这一路上,他们沿着大路,夹裹在南来北往的熙攘人群当中,浩浩荡荡,尘土飞扬。
日头仿佛能把人晒化,但通往阳都的主干道上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骡子矮马,大车小车,一眼望不见尽头。
大隐隐于市,一路走来,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阿康等人嗅觉都十分敏锐,正擦擦汗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再去车里补个妆的时候,余光忽瞥见前面岔路口恰好迎面来了两个大商队。
一左一右,徐徐而来,挥汗如雨,对方明明撩衫的扇风的交谈的一脸抱怨和身遭其他人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阿康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正如城门暗窥着对他们的感应,阿康阿正等人全身贯注观察前后左右,这么两行人远远而来,不,是三行,阿康被阿正碰了一下,立即不动声色回头,却马上注意到身后百余丈也有一队类似的商队!
立马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阿康心念电转,立即下令:“徐徐往左,拐向左边岔道,往奉乡方向!”
他唇角微动,不知真假,不知敌友,但阿康凭借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感觉不好了!
心脏一沉,继而狂跳,只是他处变极多反应十分之快,没有纵马,更没有惊慌,立即命令顺着人流拐上一条往左的小道,往奉乡方向去了。
离开这个很可能即将被三面夹击糟糕处境。
他们的反应之快,显然出乎了对方预料,阿康手下还有暗哨的,没过多久,暗哨传回急讯,“那三个商队真是冲咱们来的!”
他们也察觉不对了,当即四下而动,往这边疾速而来了。
“快,快走!”
后方两个小商队陡然合二为一,拦在后方给他们殿后,阿正狠狠一扬鞭,拉车的马陡然长嘶,立即往前狂冲出去。
一下子就将苏瓷颠醒了。
她今天早上醒得太早,上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半上午睡醒,不过车厢很热,她怀宝宝了感觉更热,窗也没怎么开,她更不能露脸,醒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想想还是睡吧,睡着了不热了。
拿冷水擦了擦汗津津的脸和胸背,她勉强躺下去,模模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点肚饿,正要睁眼,车厢却陡然被一甩,速度立马就狂飙起来了。
“什么事?!”
苏瓷一惊,立马翻身坐起,撩起车帘。
车外阿康阿正等人一脸肃然,跨下特地染成杂毛的马匹也不再伪装,连连挥鞭子,烟尘滚滚,将速度催动到极致!
——这马,是西南马和河曲马杂交的,看着比河曲马矮,但耐力和爆发力非常惊人,速度很快的,是马场配出来的新品种,杨延宗特地命人自西南运过来,伪装成杂毛劣马。
可现在,阿康等人已经顾不上了,直接撕开伪装!
“夫人,您坐稳,我们正被人追踪!”
阿康阿正等人神色一片凝重,他们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季元昊那边,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消息走漏,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先脱身再说!
可这脱身,岂是那般容易的?
季元昊亲自安排布置,下了死命令,几乎是天罗地网,他对苏瓷这人质是志在必得的!
狂奔大约了一刻钟,负责哨探的同伴疾冲而返:“不好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人很多!”
这么多人都拦不住?!
阿康等人心一沉,苏瓷当机立断,一手扶住肚子,另一手一扣车厢门,人就钻了出去,她直接往外一跳扑出:“弃车,快!”
“我们进山!”
阿康一跃而起,横抱住苏瓷,在阿正等十数高手保护之下弃马一掠纵身急去。
留下的几个人立即归拢马匹车辆,驱赶着往另一个方向急冲。
奉乡依山,举目大约一里地多即是丘陵小山地带,再往前十数里就是奉山,奉山是大西岭的一条小支脉,他们希望能冲进大西岭群山。
然而,事与愿违!
急速掠出七八里,忽阿康耳朵一动,面色大变,苏瓷急道:“怎么了?”
她很快就知道怎么了?
只听见马蹄如滚雷般的响动,地皮在隐隐震颤,这军队出行的动静,远处,旌旗隐动,只见一队千余人的人戴甲军士突然在前方出现。
而兵甲的主将,已经率人弃马急掠而至。
前后夹击,四方八面。
这领头的主将,正是季元昊的心腹之一,陈义渠。
陈义渠停下,拱了拱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客气道:“陛下有令,请杨夫人随我等走一趟。”
现场沉默片刻。
苏瓷:“既是公事,陛下所邀,让他们回去罢。”
她按住阿康肌肉贲张的手臂,阿康阿正等人一听她这么说就急了,“夫人!”
苏瓷却摇了摇头,阿康他们跟着没用,跟着一起去也会被分开,保护不了她的,反而让杨延宗折损心腹,她神色一厉,瞪他一眼:“赶紧走,回去给你主子报讯!”
“快!”
她压低声音:“这是命令!”
苏瓷立即看对面的陈义渠。
陈义渠略略犹豫,最终点了点头:“杨夫人所言甚是。”
陛下原话是:“请杨夫人进宫做客。”而目前,他们和杨延宗还没有真正撕破脸,他权衡片刻,示意左右,让开一条道,让阿康等人离去。
苏瓷提高声音:“把我们的人都带走!”
僵持了这么一阵,后头陆陆续续赶上来不少提刀浴血,苏瓷示意,将所有人都带走。
后方赶上来一辆马车,陈义渠微微俯身:“杨夫人,请。”
艹!
肚子里的宝宝大约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动得厉害,苏瓷一手轻轻安抚他,没说什么,抿唇登上了马车。
陈义渠一挥手,“撤!”
……
这俩马车,当天就进了皇宫。
苏瓷和季元昊也见面了。
说来,她和季元昊也许久不曾见过了,这个男人英俊挺拔一如既往,一身藏蓝色绣金龙纹的帝皇便服,负手缓步出了殿门,还笑了下:“很久不见了,二娘。”
苏瓷站在台阶下,她也没什么不直视圣颜之类的规矩,端详了台阶上的人一眼,“是许久不见了,陛下风采更胜往昔啊。”
季元昊笑了笑,转了转手上的念珠串,这珠串原来是季承檀的,他们母亲临终给刚出生不久的季承檀挂上的,季承檀成大后一直戴着,后来季承檀和任氏去世后,他便留下这珠串作念想,一直戴在腕子上。
也养成了转动念珠的习惯。
季元昊挑眉:“二娘身体不变,这往城外是去做什么呢?”
苏瓷笑了笑:“母亲有喘疾,这两年一直在庄子养病,家里都我一个人闲着,父亲便命我前往探望。”
“哦,原来是这样。”
季元昊点点头,他道:“皇后也刚诊出孕讯,她年少,有些不安,据闻二娘擅医,便托朕请你进宫陪伴些日子。”
“来人。”
季元昊吩咐左右:“把杨夫人送往长秋宫去罢。”
左右应声,至苏瓷跟前,“杨夫人,请。”
错拿了女主剧本的咸鱼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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