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韩梧轼就在韩家总管张全的安排下,坐上了一辆较为朴素的马车,而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三个小厮,同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别看韩梧轼本人一大早的起身之后,开开心心地坐上了马车,可一同随行的这些个仆婢却没有一个欢欣模样的,皆是哭丧着个脸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当然,韩梧轼也不是个傻的,这些事情他还是能够看出个一二,心中也是有了旁的打算。
就在韩梧轼满心以为马车即将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声音,不一会儿就瞧见有个人钻进了马车之中。待其定睛瞧过之后,这才发现上车的人是自己的那个侄子韩祈钟。而上了马车后的韩祈钟明显有着不同,就连说话的神态与方式都与先前有着极大的改变,似乎像是离开了封印之地就展现出自己应有姿态的困兽一般。
“祈钟?你……你怎么过来了?”本来按照韩梧轼的想法,他自以为韩祈钟是来车上送送自己,随即就会下车了。可过了许久之后,韩祈钟非但没有同他言语几句,倒是在催促着车夫尽快离开了。他这么一说,倒是出乎了韩梧轼的预料,也让他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一嘴。而他的话才刚说出口,就感受到一阵震动,马车已经随着车夫的驾驶,骨碌碌地向前行进了。
感受到了韩梧轼自身散发出的疑惑氛围,韩祈钟虽说也想要直言相告,奈何身边跟这个韩梧信安排的小厮,确实不怎么好开口。直到听得外头的闹市吆喝声此起彼伏,他这才转过身来回答起韩梧轼的疑问来。不过,语速倒是快了些,生怕自己说不完全部内容似的。若是韩梧轼能够知晓个中情形,相信他也能明白,自己的这个侄子只是怕错过了这等喧闹的环境,被车外一直跟着的小厮听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
“二叔,你出了京都可有什么打算?”
韩祈钟问的直截了当,并没有拐弯抹角,只是当下的表情让人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罢了。
“打算?不是说回了老家吗?”即便是韩梧轼知晓这只是个求来的机会,却也没料到自己的侄子本就没有打算将自己送回了老宅去。这倒是让他心中吃惊,可终究是没在皮面上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了。
耳边不断地传来外头闹市区的吆喝声与吵闹声,韩祈钟的眉头略皱了皱,这才沉声替韩梧轼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希望他能够好好思考了自己将来的出路。
“二叔,你也该看得出来,他已然是容不得你了!若是真的回了老宅,只怕你后半生不得欢愉,也终究是安生不得的!我想着……不若……”思量了片刻之后,韩祈钟依旧对于自己心中的打算有些拿不准,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讲出这些事情。终究二叔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若是真的将这些事情摊在了他面前,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接受得了、承受得住!
“不若?祈钟啊,咱们叔侄之间还有什么可忌讳的?照直了说也就是了,难不成你以为你二叔是那起子没见过世面、算不过天机的乡下人不成?”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个准备之后,韩梧轼倒也不是个不开明的主儿,直接要求自己的侄子敞开了说便是。毕竟,如今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倒也没什么可去计较的了!只是,在韩梧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这面色上难免有些不好看,似乎是想起了自己那位兄长的缘故吧!可这等事情谁又算的准呢?不过是待到了这个地步徒增一声哀叹罢了!
“二叔,你也看得出,张全派来的这几个小厮侍女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您到了老宅也是受了他们的欺辱,不若就同侄儿去了西南吧!”虽然韩祈钟心中仍有些牵念曾经在京都遇见了那些人,可终究是有缘无分,只是徒增自己的几缕愁绪而已。既然如此,为何他不积极去做了选择,保住了自己二叔后半生的欢愉呢?
“西南?”虽然韩梧轼只是个二房出身,可对于西南那边儿的事情倒也是个清楚的,所以在语气上难免增添了些不可思议在其中。纵然他知道当初韩祈钟曾经在西南游历过,却不知晓为何他会向自己提议了往西南出发的意义。韩梧轼低声咂摸着这件事情的利弊,口中喃喃地念叨“西南”之类的词句,似乎也是在纠结计较着。
“对!西南!我有朋友在那边儿,咱们一起去了西南也好过在这边被困了一生啊!”说到底,韩祈钟只是觉得如同自己二叔这般的性情中人,绝不能被埋没在那等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合该做个逍遥快活的闲散之人,才最为恰当妥帖!
“那这些人……”看起来韩梧轼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同韩祈钟一起离开了这里前往西南。只是一想到马车外的这些人,韩梧轼心中就犯了难,有这些人在,即便是他想要离开,恐怕这几个小厮也是得了吩咐,不准自己离开他们视线半步的吧!若真的背着他们偷偷离开了,那不等同于告诉了自己的大哥,自己已经逃走的事实了吗?那同越狱逃脱,亡命天涯又有何等区别呢?他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害怕半生啊!
“他们?”察觉到韩梧轼话中的意思,韩祈钟只是拉长了声音,眼眸瞥向了车外。而后才甚是轻松地说道:“若是二叔信得过祈钟,这些人就交给祈钟吧!祈钟必定不会让他们走漏了半点风声,保证您后半生再无忧虑!”说罢,韩祈钟只是定定地看着坐在车内主位处的韩梧轼,等待着他的回复。一旦得到了他的同意,那么今晚留宿之地,他就能尽快处理了这些人,当然,也包括那个听候韩梧信调遣的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厮也就是了!
这头儿的韩家总管才送走了马车,就被一个充满脂粉气味的身影给拦住了去路。待张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心中还是不住地犯着嘀咕。而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三番来寻了张全做主的灵绘。
“全叔,我……”眼前的灵绘穿着一身甚是精致的衣衫,只是这话都还没说完,张全就十分不耐烦地准备抬脚走人。毕竟,当初他也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才想要帮着她争个陪嫁丫鬟的位置。可如今四小姐都已经出嫁了,她自己愣是没有把握住机会,这次居然又回头找上了自己,这等麻烦张全怎么会再去沾身呢?还是尽快将眼前这人打发了,也好过一次次地在自己眼前惹了不自在,让自己心中厌烦得紧!
“绘丫头,你不好好做事,又来寻了你全叔作甚?”即便这言语中听不出个心思来,可张全的神情动作已经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只瞧着他抬脚就走的动作,灵绘若是个明白事理的心中就该清楚,张全这是不想将关系弄得太过僵,才有意避开了这么个麻烦主儿。可她偏偏不是那等人,又怎么可能看得出张全的心思呢?
张全的话也只是才说完,灵绘便火急火燎地同他说起了自己的打算,那模样就像是自己才是张全的主子一般,必须听了她的吩咐似的。即便张全也不愿同灵绘撕破了脸皮,可若是依着这种情况下去,那撕破脸皮俨然就成了必然趋势了!试想一下,谁又会肯心甘情愿地做了个奴婢的下人呢?那不是更作践自己了吗?
“还找?灵绘啊!不是你全叔我不帮你,实在是……现在还怎么……这……这不合适啊!”一听了灵绘的那套说辞,张全心中便升起了恼火,当初帮了这丫头一回,是她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如今呢?反倒是一而再地寻了自己,居然还想要让自己为她安排一次。她灵绘当韩府是什么地方了?难不成还真当了自己是韩家的千金,一呼百应,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按着她的意思做事不成?
“全叔……全……”灵绘还想要再多说两句,请求张全能够再为自己安排一下。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白吃的午餐呢?一次机会抓不住,也许错过了,也就再没有机会去达到那个位置了!既然注定不会属于你,又何苦要撞破了头的往里头扎呢?
灵绘的话都还没说完,张全就赶紧推说了两句之后,直接抬脚离开了,不想再与她做过多的接触与纠缠。虽说张全曾经帮了灵绘一次,只是因为她自己不去努力,也便再没了所谓“飞黄腾达”的日子。到底该说一句灵绘的不是,又哪里与张全有了干系呢?然而令张全想不到的是,由于自己这次没有满足了灵绘的要求,他已经被灵绘记恨上了!方才那双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全的背影,也不知道张全会不会一时间感觉到脊背发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吧!世间这样的事想来也不在少数,恐怕张全在回绝她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自己会招了灵绘的怨恨也未可知!
秋日的凉意越发浓重,就连树上的叶子都已经不再眷恋了曾经的怀抱,飘飘忽忽地便成了那护花的泥土。这些天本是宸王府的欢喜日子,可现如今的凝思苑中却明显暗潮涌动,多了些风波在这其中。
“主子,奴……我方才听得真真儿的,那些人真的在讨论这件事呢!”先是恭敬地将一杯茶水递给了身旁的依晴,青鸾这才愤愤不平地说起自己方才在王府角落里听到的话头儿。只是青鸾这边说得热闹,一旁接下了茶杯的依晴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根本没去在意了青鸾口中说的那件事情。
“主子?主子!”看着自家主子并没有在意了这件事情,青鸾的心情越发的紧张了起来。这可是关乎了名节的大事,怎么她家主子根本毫不在意这些,而且这神态表情活像是与自己完全没了干系一般呢?
但依晴不着急可不代表青鸾会心中安稳,她焦急地喊了两声之后,心中的焦躁越发的明显,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些许,免不得引来了依晴侧目。
只见依晴安坐在凝思苑屋中的罗汉榻上,一手肘放在了榻上的矮桌边角处,整个人都显得悠闲而懒散,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流露出来。再加上青鸾此时此刻的情绪,倒是让这主仆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眼便能够瞧出两人对人对事态度的不同。
听着青鸾焦急地声音在耳边回响,依晴缓缓地将手中握着的那只茶杯放在了矮桌上,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表现得焦躁不安的青鸾。“呵呵,青鸾你这是在急了些什么呢?”
依晴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引起了青鸾的疑惑,她也没去想了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帖,径直将手覆在了依晴的额头上,想要证实一下她家主子是否是烧糊涂了。待她将手放下来的时候,这脸上的疑惑也是越来越浓重了,嘴里更是嘀嘀咕咕地嘟囔着什么!
“这……也没有发烧啊!主子您怎么就不在乎了自己的名声呢?”
“名声?呵呵,青鸾你可相信她们嚼耳根儿的那些话?”过了一会儿子以后,依晴只淡淡地问了她这么一句,一双水眸更是精亮地瞧着青鸾。
“当然不信了!就是因为不相信她们说得,奴婢……奴婢才气愤啊!她们怎么能这般诋毁了主子呢!”听了依晴的问题之后,青鸾立刻表明了立场,急切地表示着自己的观点,更是想要为依晴争口气,不愿其蒙受了什么不实之事的侵扰。
青鸾的心意自己又哪里会不知道,可依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才以着甚是温柔的声音开口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又何必去在乎了她们浑说了些什么呢?都已经知道是不真实的,你又何必为此生了闲气?难不成坏了心情还不算,还要赔给她们那些人一副好的身子骨儿不成?”
说罢,依晴只是习惯性地站起身来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肩膀,这才将自己方才搁在了腿上的那个绣绷给拿了起来。先是仔细看看了针脚之后,她这才选了一旁竹筐中的丝线,继续着自己未完成的作品。
一旁的青鸾虽说也是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可心中难免还是觉得有些过不去的。她有些心忧地看着继续低头绣着图案的依晴,难免觉得心中有些不平衡。
为何自家的主子这么好的一个人,会遭了那些人的非议呢?主子哪里对不起她们,或者说,主子又哪里碍到她们的事儿了?怎么总是要将这些难听的事情都掼到了自家主子的头上呢?难道她们就不怕头上的神明会因此怪罪了她们,胡乱猜忌了旁人呢?
过了许久之后,依晴抬起头来,再次看到了青鸾满眼的忧心,索性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活计儿放了放。
“青鸾,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去浪费了自己的情绪!懂吗?”
依晴这话说得有些微妙,却也让青鸾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楞楞地看着她出神,不知该如何接了话头儿才好。
“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控制不得!有些人你不值得浪费了情绪,你又何必强加了这些不重要的情感在自己的身上呢?”
第382章 回门宴会请韩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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