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人口中提到了有关于“竹林”的消息,韩梧信的心不由得紧了一紧。他并未同方才那般,甚是急切地想要向这个行为粗鲁的府兵求证了什么,反倒是向着一旁的张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进行下去。
而一旁正举着那副卷轴的张全自然清楚自家老爷的用意,虽不必韩梧信出声言语,便也能够依着他的意思进行下去也就是了。
只见张全收起了方才展开的卷轴,再次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齐整的宣纸,而后便招呼着这些人再行辨认了纸上之人。直到这些人再三确认之后,张全这才甚为谨慎地收好了宣纸,向着韩梧信点了点头。
“罢了,你们都是于我韩家有功之人,如今倒也不必回了西南那处偏远庄子做事,且留在府上听凭调遣吧!”
做好了这番安排之后,韩梧信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自己转身回到了桌案后的太师椅上。待他坐定之后,这些人才齐生生跪倒在韩梧信面前,想要谢过了相爷对自己的这起子安排。毕竟,同那般偏远荒凉的西南庄子相比,还是京都奥良城中更让人舒服了许多。
本就不愿与这些人多打了交道,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韩梧信便只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张全可以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安置了。只不过在张全将这些人都带出书房,即将闭合书房大门的时候,却瞥见了韩梧信向着自己做了个细微的动作。而这动作张全也算是熟悉,想来韩梧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那这些人也是留不得活口的!
估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张全再次敲响了韩梧信书房的房门。而当他进入书房的时候,却是表现得极为恭敬,整个人都是弓着身子进入其中的。
“老爷,一切都处置妥当了,那些人已经连夜运出城去,今晚是咱们的人在城门处值守,不会留下证据的!”
“很好!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那鬼小子便不会留了破绽,让老夫加以痛击了!”
说着,韩梧信便停住了一直不曾停下的手中玉质湖笔,而当他细心折好了这封信之后,更是举起这封信示意张全接下。一直候在桌案处的张全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如此时候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刻,他又哪里会轻易放过呢?
“连夜将这封信送出去,还有,用宫里的那人联系,老夫要同她见一面!”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本想着回了这句之后,张全便抬脚离开书房,去做了韩梧信交代下的诸事。可当他将那封信收好之后,还是不由地问出了自己内心好奇之事,也算是在韩梧信面前卖个拙,给了韩梧信一个炫耀的机会罢了。
本还弓身站在书房之中的张全,现下将书信放入怀中之后,他这才略带疑惑的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问出了方才看到那副卷轴时的想法。
“老爷,方才卷轴上的女子不就是……”
“没错,是老二家的那个女儿,你……有意见?”
还不等张全将心中的疑惑计较出一个好的措辞,韩梧信倒是显得大方,径直便承认了方才那副卷轴上的女子身份。只不过,眼下他并不会甚为亲切地称了一声“侄女儿”,反倒是只以“老二家的女儿”加以称呼了才是。至于这人究竟是谁,即便不曾言明,想来张全也是心知肚明,知晓了画卷之上乃是依晴本尊了。
被韩梧信这般一警示,张全倒是做出了一副糊涂模样,哪里就敢再去多问了有关于这些事情的缘由。现下倒是只得稀里糊涂地说两句胡话,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张全活了大半辈子,可是不愿就此断送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不愿同方才那些人那般,做了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小的这不是眼拙嘛,有时候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呵呵呵呵……”
略显尴尬地说了两句之后,张全便赶紧缩着脑袋退出了书房,现下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保命更为重要呢?
可怜依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事情已经被韩梧信察觉,更是心中生出了什么歹毒心思,想要继续对付了云沐阳才是。
若是放在了从前,只怕韩梧信还会因着依晴是自家侄女儿的身份略含糊些,可如今已经证实,依晴便是当初救下了云沐阳之人,他又怎么可能还去顾念了本就微薄的亲情,而不去计较了未来之事呢?如今想来,韩梧信倒是想出了个名堂,想着之前自己堂堂钦傲丞相,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哄骗了去,这心里头又哪里就咽的下这么一口怒气呢?
且不说她是自己弟弟的女儿了,现如今自己都能够将亲弟弟与亲儿子送上了黄泉路,更何况是这么个隔了些许的侄女儿!
韩梧信如是想着,这心里倒是越发没了那起子愧疚,只一心想要将云沐阳置于死地,也好成全了自己心中大计。如此这般的一番计较之下,韩梧信许已经抛却了内心的诸多顾虑,不再去觉得内心不安才对。
“云沐阳,这次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绝对不会让你逃出老夫的手掌心儿!”
狠狠地嘀咕了一句之后,韩梧信这才以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之上。倘若不是现下书房附近都已经被张全遣退家丁,只怕这起子惊天动地的声音,必定会招来了府中下人的注意才是要紧。
同一时刻的深宫之中,宁瑞宫内本该因着前些日子的齐王殿下的喜事,而欢喜上许久。可只因为前两天,扶然的琼芳郡主与齐王云瑄阳共同提议,希望不要将两国间的这次和亲搞得太过于浩大。所以依着两位主子的意思,这次的和亲倒是一切从简,没让宁瑞宫的宫人与都人们出了半点风头。
现下,虽说她们都不敢将这些心思声张,只怕这心里头还是多多少少记挂了这件事情的。与此同时,正于宁瑞宫中拜见了舒妃的扶然琼芳郡主韩雯雅到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主儿,心里头亦是清楚了合宫上下对于她这起子提议的意见,如今倒也是对人分外和气,全无了扶然皇族的半点架子。
如今坐在韩雯雅面前的舒妃,即便心里头对于儿子与儿媳的提议无甚在意,可到底是下了宁瑞宫的脸面。所以,在这次韩雯雅来宫中拜见自己的时候,舒妃还是微微做出了些许态度,想要借此敲打了韩雯雅这个新儿媳几分的。
“郡主,如今您也已经嫁给了瑄儿,有些钦傲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只略略提了两句之后,舒妃便不再多说了什么,只瞥着韩雯雅的举动,想要看了她究竟会如何应对。纵然舒妃也多少对于扶然的事情有所耳闻,可到底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谁就能肯定扶然的女子出嫁之后,就真的能做成那般模样呢?
一直跟在舒妃身边的春儿自然听得懂主子的用意,只不过眼下扶然郡主都还没有表态,她这个宫中姑姑,倒也是插不得半分言辞的。若真要因此而让自家主子的心思落空,春儿并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了何等境遇。毕竟,这一次的事情,舒妃娘娘却是心中憋了些火气,许这次发散出来倒也是好些。
由于舒妃并不了解了韩雯雅在扶然的地位,她便不会知晓韩雯雅其实从未享受过太多的所谓“郡主”的待遇。若不是这一次韩雯雅想要替自己的师父完成心愿,这才自请来了钦傲和亲,也许直到现在她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家女子,说是会孤独终老倒也是不为过的。
依着扶然那般注重的约束女子行径的国家而言,若不是已经放弃了韩雯雅,深知她无甚利用价值,又怎么会对于姜简之收她为徒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表达与态度呢?
已经感受到了坐在自己身前的舒妃的态度,韩雯雅自然不会真的托大,将自己这起子“郡主”的身份看得太重。毕竟,有些事情是做给外人瞧得,而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让自己有些基本的认知才对。
“娘娘当真是抬举雯雅了,您是雯雅的长辈,雯雅怎么敢在您面前托大呢?”
一边如是说着,韩雯雅一边站起身来,向着舒妃坐着的方向盈盈一拜。直到舒妃从失神中回过味儿来,她才在得了吩咐之后起身,倒是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不曾做了那起子嚣张跋扈的行为。
将韩雯雅的行为看在眼中,舒妃虽说是有一瞬间的晃神,却也迅速恢复了从前的从容模样。这头先是出声安慰了韩雯雅几句,嘱咐她不必太过于拘礼,而后才给身旁的春儿递了个眼色,示意其将韩雯雅搀扶起来。
“雯雅啊,说起来呢,本宫也担得起你一句母妃,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顾瑄儿,别让这孩子再做了什么荒唐事!”
说到此处,舒妃还径直冲着已经起身的韩雯雅伸出手来,瞧着她的这起子动作,只怕是想要韩雯雅近前说话。而韩雯雅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主儿,只轻声细语的应了一句之后,便略靠近了舒妃的那张描金画凤的主位一些。
待舒妃抓住了韩雯雅的小手之后,她这才有意无意地同她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呢,是瑄儿年少轻狂,你如今已经成为了齐王妃,也该做得大度,切莫学得旁的那起子刁妇的尖酸性子,生生坏了扶然皇族的规矩!你说是与不是?”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韩雯雅没有办法推说半分,而韩雯雅心里头也明白,舒妃这是让警告了自己的行为,切莫因着自己的身份,而做出了什么失了规矩的事情才是。再者,只怕于舒妃而言,她的这些言语之中,也是在同韩雯雅说明,从前奥良城中传说的那起子齐王与哪家小姐的风流韵事,左不过是年少轻狂,算不得数也做不得真。
只是眼下来说,韩雯雅倒是有些看不清楚,舒妃究竟是在以何等立场去言说了云瑄阳与唐玉儿的事情了。难不成,舒妃还会想要抹杀了唐玉儿的存在,还是说,她想要就此斩断了云瑄阳与唐玉儿的联系?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韩雯雅的面色都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只不过在身边春儿的提醒下,倒也是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也就是了。即便于韩雯雅而言,云瑄阳过去与未来的情感如何,她都不会去在意。可这些事情只怕舒妃不会理解,韩雯雅也绝对不会让舒妃有所察觉。要知道,一旦他们二人定下协议的事情被曝光,别说是她想要回到扶然难上加难,就说自己在钦傲的处境,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妥帖的安置。
于公于私,韩雯雅都绝不希望这件事情太早曝光,而她现下要做的,就是要将舒妃搪塞过去。甚至于,她要想舒妃表衷心,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生出什么事端,让齐王的家宅后院不得安生。然而,她的这些保证舒妃会不会相信,这一点韩雯雅不可能有所保障。对于这件事情的走向,韩雯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部,希望自己能够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尽快于其中脱身才是最为紧要之事了!
“母妃教导得极是,雯雅自然不敢忘了扶然规矩,也会将钦傲的规矩记在心间,不敢忘却半分!”
纵使韩雯雅心中对于舒妃已经生出了几分惧意,可碍于颜面,也只得这般乖巧的说了两句,而她自己只想着能够快一点离开了宫中,全不必受了这起子闷声之气。
将韩雯雅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在了眼中,舒妃自然也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那双小手的微微颤抖,对于此时此刻韩雯雅的心思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即便舒妃并没有意识到韩雯雅对于自己其他的心思,可这起子惧怕的意味,她还是能够察觉得当的。
下一刻,舒妃便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直抓着韩雯雅的手,也总算是有了想要松开的迹象。就在她准备放了韩雯雅离开之时,宁瑞宫的一个年岁较小的都人匆匆进了正殿,一见了里头的景象,也只得急忙跪下回了言语。
“娘娘,齐王殿下现下就在殿外求见。”
“这孩子倒是个见不得旁人动了自己家人分毫的主儿,现下只怕就连我这亲娘,都比不得这位新娘了!”
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舒妃先是看了眼韩雯雅的表情,这才又看了一直跪在自己跟前的都人一眼,而后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进来!”
这头儿的都人应声出去了,倒是轮到韩雯雅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这起子场面。她本就对于眼前这位舒妃娘娘不算了解,现如今又因着云瑄阳的关系,添了这么一出儿。只怕她这个“婆婆”是要给了自己脸子看,却也不能做得太过于明显,而让云瑄阳有所察觉了。
只是舒妃娘娘却并不知道,她的儿子如今火急火燎来了宁瑞宫,倒不是韩雯雅出了什么事情,反倒是怕从韩雯雅的嘴里说了什么言语,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罢了。若真要计较起来这些,恐怕云瑄阳才是最不愿意韩雯雅同钦傲皇族加以接触的第一人才是正经。
“瑄儿,今日请安倒是来的晚了去,做什么去了?”
一见云瑄阳入门,舒妃倒是面容上轻松了不少,似乎对于这个儿子,她总是多出了更过宽容一般。而这一点也是韩雯雅对于舒妃唯一一次的正面印象,毕竟刚刚的那些言语敲打,还是深深刻在了韩雯雅的心里头的,让她不敢逾越了雷池一步,也绝不敢做了太过于过分的言行。
只这种情况,云瑄阳能不能注意到,那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了。虽说韩雯雅本也没抱了什么希望,可人也总是希望被人理解,不是吗?
第621章 内宫谋扶然生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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