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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沈沉轻轻一笑,亲了亲敬则则的嘴唇,压低了嗓音呢喃道:“你不知道你那儿有多好,朕不是没有克制力的人,但在你身上就是收不住力道。你就担待些吧。”
    “皇上!”敬则则不懂什么叫自己有多好,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脸已经红得跟喜帕一样了。
    沈沉见敬则则粉腮酡颜,灯下肌肤好似瓷光流转,一双剪水双眸,潋滟妩媚,含羞带嗔,却是风情万种,只一眼就叫人神醉魂酥了,俨然是天生的尤物。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摩挲起敬则则的唇瓣来。
    敬则则是熟悉景和帝的,通常这个动作就表示他动情了。她今儿哪里能伺候得了,赶紧道:“皇上今晚是从皇后娘娘宫中过来的么?”
    沈沉“嗯”了一声。
    敬则则往榻沿上挪了挪,“臣妾没什么大碍,皇上还是回清舒仙馆去吧,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大好,你多陪陪她,她心里肯定欢喜。”
    沈沉看了看天色,“太晚了,皇后不会在意的。”
    敬则则轻声道:“皇上,这样会不会显得像是臣妾借病把您从皇后那儿抢走的呀?这样的风气不可长。”
    沈沉捏了捏敬则则的脸蛋,“你倒是贤惠起来了。”
    敬则则搂住皇帝的手臂道:“臣妾才不贤惠,贤惠的是皇后娘娘,她的病其实多半都是贤惠出来的。”
    沈沉挑挑眉。
    “这世上哪有不吃醋的女人?皇后娘娘是因为处处为皇上着想,所以生生压制住了天性儿,不仅不吃醋,还爱屋及乌地照顾皇上的嫔妃们,这心里难受了,不生病才怪。”敬则则轻轻推了推皇帝,“皇上还是回清舒仙馆吧。”
    “那你这般贤惠,岂不是也要被憋出病来?”沈沉似笑非笑道。
    敬则则笑道:“臣妾身子骨比皇后可结实多了,不怕。”
    沈沉是真不想再动了,但经不得敬则则一催再催,若是不回清舒仙馆,似乎就显得薄情了。
    “娘娘,怎么把皇上往外推啊?”送走皇帝后,龚铁兰在敬则则的身后轻声道。
    敬则则站在窗前望着蓝得发紫的天,还有那万里之遥外的寒星,双手交叉着上下摩挲着手臂,“只是想着皇后娘娘不容易。”
    “难道娘娘就容易了?这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龚铁兰不赞同地道。
    敬则则侧头道:“我看着皇后的身子依旧不大好,估计……只但愿皇上能宽慰她的心。宫里有她在,还算太平。”
    却说谢皇后着实没想到皇帝去了远近泉声,最后竟然又回了清舒仙馆,谁知清舒仙馆却落了钥,于是皇帝转而回了烟波致爽。谢皇后也是次日一大早才晓得的,不由有些怔怔。
    “玉书,你说皇上会生本宫的气么?”皇后不太确定地问。
    正说着,高世云却来传话道:“娘娘,皇上请你一同去碧净堂给东宫太后问安。”
    皇后忙地站起身,也不敢耽误,出了宫门才知道景和帝已经等着了,赶紧上前行了礼,有些忐忑地道:“皇上。”
    “你身子不好,本就该早些歇息,昨夜是朕疏忽了,皇后不必放在心上,朕也不是那等没有肚量之人。”沈沉宽慰皇后道。
    皇后轻叹一声,“不是的,臣妾,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还会……”
    “敬昭仪说,借病将朕从其他人宫中请走这种风气不可长,所以死活要将朕推出去。”沈沉似有些无奈地笑道。
    皇后也轻轻笑了笑,“她如今倒越发懂礼数了。”
    谁知这话没让皇帝高兴,反而收敛了笑意,一路都无话。皇后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是哪里错了。
    第28章 戏本子(上)
    皇帝出宫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哪怕是嫔妃不该知道的也都不许知道。至于敬则则随着皇帝出宫的事儿,也就只有皇后和祝新惠知道而已。
    祝新惠是从西太后处听说的,皇后则是皇帝亲口说的,毕竟敬则则逢五、逢十不出来请安,这本身就会让皇后起疑。
    皇后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一切自然是以皇帝的心意为重,“臣妾原就想说皇上出门该带个人伺候的,敬昭仪名门闺秀,又一贯细心周到,服侍皇上正合适。”
    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这宫里要论细心周到绝对数不上敬则则。沈沉瞧着皇后,想起敬则则说的话,说皇后是被她自己的贤惠给憋出病的,不由叹息一声。但他心底也清楚谢氏能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不正是因为自己看中她的贤惠么?
    祝新惠那边听了之后,却没有意料中的摔盘打碗,而是冷笑了两声,“这正好,一个新欢,一个旧爱,等回了宫傅家姐妹进来时,看她们怎么狗咬狗才好。”
    西太后笑了笑,“你能这么想,就算是通透了。”
    通透归通透,可夜里想起此事辗转反侧,咬着被角发恨流泪,依旧是免不了的。比起传说中的傅青素,祝新惠其实更恨,也更忌惮敬则则。
    她和敬则则一同入宫,身后还有太后撑腰,同景和帝也早有情意,可还是没能赢过敬则则,敬氏封昭仪的时候,她才是婕妤呢。要不是敬则则自毁长城,今日的贤妃之位究竟是谁的,还说不清楚呢。
    此次皇帝微服出宫居然都带着她,其宠爱可想而知。
    祝新惠羡慕嫉妒敬则则的时候,敬则则一边收拾行李也一边在嫉妒祝新惠。这人有免死金牌在手,不管做了什么事儿,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玉美人落的那一胎,敬则则觉得背后肯定有祝新惠的影子。但谁都没点出来,因为皇帝和太后都不希望那样的罪名落到祝新惠的头上,只可惜了一个淑妃。
    敬则则真的有点儿担心自己回宫后成为祝贤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娘,你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华容收拾了四大箱子衣物和用具。
    自然是有缺的,只是也来不及准备,何况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允许,她惋惜道:“早知道该做几身儿男子袍服的,那样出门更方便。可谁知道本宫能有这样的福气可以跟皇上私服出宫呢。”
    “男子袍服么?”景和帝踏入东次间道。
    敬则则见皇帝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门口,赶紧上前行礼。心里嘀咕皇帝这么做可不地道,万一逮着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惨了。
    “皇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么?”敬则则将皇帝迎到榻上坐下,见他穿着日常穿的玄色白底软鞋,也就没张罗着给他换鞋了。
    “嗯。”沈沉扫了一眼屋角的几口大箱子,“你这是要搬家啊?”
    敬则则笑了笑,“都是华容收拾的,生怕臣妾的东西不够用。那皇上觉得几口箱子比较合适啊?”
    沈沉其实也不知道,想着女人就是麻烦,东西的确用得多,便道:“随便吧,只是得再替你单独加一辆马车。刚才你提到男子袍服,朕年少时的衣物有些倒还留着。”
    沈沉让敬则则往后退了退,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朕十三、四岁时的衣裳你或许能穿,若有不适,就让华容在路上帮你改一改。”
    敬则则欢喜地点点头,“那就再好不过啦,皇上。”她说话天生带点儿南边儿女子的软语糯调,绵软回转,却又不过分泥软,恰恰好的清甜,让人听了很受用。
    其实敬则则欢喜的不是有衣服穿,而是皇帝言下之意乃是同意她有时候可以女扮男装。
    “皇上,咱们这次出去时扮什么啊?臣妾听说一般都是做商贩的,那咱们起名儿了没有啊?是不是一出门,臣妾就要改口叫哥哥了呀?”敬则则从没跟着皇帝出去过,所以脑子里有一大车的问题。
    沈沉好笑地道,“叫什么哥哥?出门在外,你见过哥哥往妹子房里钻的么?”
    敬则则睁着大大的眼睛,先是一愣,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归笑,脸上却又是粉云一片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现在皇帝对她说话随便了许多,尤其是那些羞煞人的话,更是没了忌惮。
    “臣妾倒是无所谓,只要皇上别觉得不方便就成。”敬则则少不得还是要回敬一句的,若不是兄妹,而是夫妻,那皇帝想有个艳遇就不那么随意了。
    “朕有什么不方便的?”沈沉笑看向敬则则。
    敬则则这才意识到自己可不够格儿让皇帝不方便的,即便是皇后,皇帝要想招惹点儿桃花,难道她还能管不成?
    敬则则嘟嘟嘴,“那是臣妾想岔了。”
    这一嘟嘴却是取悦了沈沉,她也知道适当地吃点儿干醋,算是调剂,也能让皇帝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只要别真的碍着皇帝的桃花就行。
    出了避暑山庄,敬则则跟放风似的,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所以看什么都挺新鲜。他们一行往先往西走,再折而向南,说是去宣州,实则只是路过宣州,再往西去了翔南府。
    翔南府在长河边儿上,今年遇上大暴雨,长河决堤,皇帝下令赈灾,如今这是想亲眼看看当地遭灾的情形,顺便再看看当地官吏得力不得力。
    因为出宫的时间有限,这一路几乎都在赶路,虽说已立了秋,但秋老虎晒人,秋雨也愁人,是以这一路并不是游山玩水的轻松,反而有些受罪。敬则则倒是一声儿苦都没叫,她马车坐得头晕了就出来骑骑马,景和帝也由着她,间或还给她指点一下秀丽壮美的名山大川。
    好容易到了地头,高世云先去城里客栈号房间。这翔南府虽然遭了灾,但因为在长河边上,自古就是个水陆交通大码头,四通八达,车船辐辏。南来北往的客商多要打这儿经过,有因为淹水而滞留的,也有新进来的,城里好些的客栈居然全满了。
    亏得高世云能说会道,恁是说动掌柜的,把一处小院的几位客人商商量量地请得换了房间,给景和帝一行空出了个院子。
    小院的上房里,华融帮着高世云将景和帝与敬则则的床铺用从宫中带出来的床帐、被单等换了,所有角落也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干净。
    敬则则有些疲倦,正等着小二的将热水送进屋子,却见景和帝走了进来道:“我带着人出去走走,你梳洗后休息休息,这一路上够你受的了吧?”
    敬则则笑了笑,“还好,不过就是想洗一洗灰尘。”
    沈沉点点头,也没多待便出去了。
    却说敬则则这边美美地洗了个澡,头发绞干后天色还依旧亮着,好容易出来一趟也坐不住,便让华容将景和帝给旧时的袍子取了出来。
    不合身的地方已经改过了,所以敬则则穿在身上,很是合体,她在华容跟前转了一圈,再将手中的湘妃竹骨折扇一撑,“如何,本公子瞧着还成吧?”
    华容抿嘴笑道:“所有的地儿看着都成,只是夫人你一开口,就不像公子了。”
    敬则则蹙了蹙眉,“别夫人夫人的乱叫。”
    华容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敬则则了。在宫里是叫娘娘、主子,可到了这外面,被高世云三令五申不许把宫中的称呼带出来露了皇帝的行藏,是以就不会叫人了,又觉得自己叫夫人没错儿,不然叫什么呢?姨娘?
    到底还是高世云精乖,他走进门道:“小夫人,你看这是先用晚饭呢,还是再歇会儿?”
    敬则则觑了一眼高世云,轻轻笑了起来,“怪不得你能留在夫君身边伺候呢,就这份伶俐劲儿也没谁了。”
    敬则则没过多纠缠于称呼,小夫人就小夫人吧,的确比姨娘两个字好听多了。她说要出门,高世云也不敢拦着,只叫了四名侍卫护送。
    敬则则道:“不用这么多么人吧?怪显眼的。”
    高世云笑道:“这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小夫人哪怕着了男装,也是天姿国色的俊俏郎君,还是小心些为上。”
    敬则则被他不伦不类的形容给逗笑了,也不再坚持。毕竟这位乾元殿大总管她还是得罪不起的。
    敬则则出门时,高世云忍不住叮嘱道:“小夫人四处走走,可千万别走远了,天黑前就回来才好,否则公子回来问起了,小的可吃罪不起。”
    这一路高世云早就留意到了,景和帝对这位复宠的昭仪那是真宠爱。一路上条件有限,不管有什么他都是紧着这位昭仪先用的。有个不顺心什么的,只要这位昭仪一露面,皇帝的不悦立即就收敛了起来,转眼就温情和言地跟这位说笑了。
    所以敬则则要出门,高世云不能拦着,却只能劝一劝。
    敬则则满口答应,但一出门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住了,似乎什么都稀罕都新奇。
    华容笑道:“公子怎么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什么都没见过一样。”
    敬则则笑道:“哎,这几年不出门,感觉什么都变样儿了。华容,你看街上妇人的穿着,寻常人都穿上绫罗绸缎了,款式似乎比咱们京城的也不差多少。”
    “如今天下大治,老百姓有钱了,自然就穿得好了。”华容道,“公子不说,奴婢都还没留心呢,这儿的妇人的确穿得花里胡哨的,模样也俊俏。”
    敬则则就这么同华容说说笑笑地走着,遇着铺子,也进去四处瞅瞅,只是没敢买东西,倒不是缺银子,就怕一买了就停不下手,东西太多可带不走。
    “还是去找吃的吧,你去跟那边茶馆的小二打听打听,这翔南府都有什么好吃的。”敬则则道,“我都闻到香气儿了。”
    华容刚过去,敬则则见前方似乎有什么骚动,还没等她去凑热闹,那热闹就凑到她跟前来了。
    一个蓬头人影飞速地扑到了她的脚边,吓得敬则则原地一跳,身后的侍卫说时迟那时快,已经窜到了跟前,一人将敬则则往后一挡,一人则提溜起了那地上的人。
    敬则则这才定神看了看,那蓬头人原来是个姑娘家,衣裙撕破了好些地方,也脏得叫人作呕,可依稀却还看得出质地是不错的。
    “求公子救命,求公子救命。”被侍卫提溜着的女子哭着朝敬则则请求道。
    敬则则很是愣了愣,感觉自己怎么像是撞上戏本子上的事儿了。这难得地出一次门,头一回上街就碰到“英雄救美”的戏码,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皇帝的行藏泄露了。
    可由不得敬则则愣神,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三、五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来,当先一个生得贼眉鼠眼,右脸有颗黑痣,痣上还有一撮毛,活脱脱一只老鼠的模样。
    老鼠男朝敬则则拱了拱手,“这是我家逃婢,公子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我不是,我不是,我爹……”
    蓬头女才说了几个字,敬则则就见那老鼠男指挥身后几个男子抢上来就要捂住她的嘴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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