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灰蒙着，何绡已经起了床。
    何舟小小的身子还蜷缩在草堆上熟睡，何绡替他盖好被子后，走出正堂用凉水洗了把脸。
    毛孔被冷水浸润，早起的困乏一下子被激退。
    洗漱完毕，何绡把放在偏房的种子拖到了外面院子里。
    时间马上入夏，这些种子再不播下去就只能等来年，所以她打算今天一天就把那两亩地的活都干完。
    翻地的耕牛已经租好了，师父李阿田不上山，也打算帮她去地里干活。掐掐指头算，两亩地一个早上完全可以犁完，就是人辛苦些。
    何绡把下地用的东西准备好，在外面的小炉灶上生起了火。
    家里的厨房已经能用，可她习惯了在院子里做饭，所以每次都把小案板和菜刀带出来在外面鼓捣。
    正切着洗好的野菜，霍星河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天色，问何绡：“要去田里了？”
    何绡抬起头看他一眼，浅笑道：“是啊，你怎么起这么早？”
    霍星河走出门，在老地方坐下，看着何绡忙活：“睡不着了。”
    何绡把切好的菜煮进粥里，搅了搅才问霍星河：“每天都醒这么早？”
    霍星河低头看着炉火，轻轻“嗯”了一声。
    “那可能是生物钟的原因。”何绡说着，起身去屋子里拿碗。
    霍星河视线随着何绡的身影移动，等何绡回来了，他才问道：“什么是生物钟？”
    这话问的何绡愣了一下，片刻后她才给霍星河解释：“就是你身体的一种规律，比如到了一个确切的点，你的身体会提醒你该起床该睡觉该吃饭，这种规律大概就叫生物钟。”
    霍星河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不妨碍他看向何绡的眼神炙热：“你懂的真多。”
    何绡笑起来，上扬的唇角带着柔和弧度，语气也格外柔和：“都是书上看来的。”
    霍星河也忍不住跟着扬了一下唇，他看着何绡帮他盛好了粥，又帮他打了一盆水：“洗洗吧，等下就能喝粥了。”
    水盆和粥碗都端到了霍星河面前，何绡又转身去忙别的。
    霍星河把双手浸到水盆里，视线却落在了何绡的背上。
    何绡正蹲在院子里挑拣做种的土豆。
    乌黑秀丽的头发被她用布条扎起来束在脑后，随着转头移动，长发不停的扫过后背。
    她穿的衣裳，是在镇上一起买的那套，粗布材料，颜色灰蒙肥肥大大。为了干活方便，能容纳两条胳膊的袖子被她扎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干练。
    但霍星河知道，就算是不下地，何绡的衣服也没有好看的，甚至就连没打补丁的也挑不出来一件。
    霍星河收回视线，看着水盆里倒映出的自己。
    他的衣裳倒是相对好一些，颜色素雅，比何绡的看起来贵很多。只是他的长发没有束起来，而是随意披散在肩上，纵然气色尚好，也没有何绡那样干练精神，甚至还有些颓唐。
    霍星河：“……”
    他忘了自己披头散发就出来了。
    看到这里，霍星河突然起身，动作之大扯到了后背伤势，让他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的何绡回头，见霍星河眉头皱在一起，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霍星河没好意思再看何绡，只躲避着往屋子里走：“没事……”
    见他要进去，何绡拉住他胳膊道：“先洗漱，洗漱完喝点粥再回屋。”
    霍星河神色有些躲闪，只是何绡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才挪了半步的脚又被拉了回来。
    坐下后，何绡看着他道：“你是不是用不惯柳枝？”
    霍星河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她。
    何绡看着霍星河，耐心安抚：“家里现在条件不好，你先用柳枝随便漱漱口，等过段日子闲了，我给你做个牙刷。”
    虽然她也用不惯柳枝刷牙，但目前就这条件，也只能将就一下。
    霍星河看着何绡的脸，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
    再然后，他就在何绡边喝粥边监督的情况下，洗了脸漱了口。
    一系列事情做完，何绡放下自己的碗，帮霍星河倒掉水然后走到他身后：“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
    手刚碰到霍星河的发梢，霍星河身子就僵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何绡从肩膀处探出头问：“头发不能碰吗？”
    热气呼在耳畔，霍星河轻抖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能。”
    何绡“哦”了一声，收回头去站好用手理顺了霍星河的长发，然后同样找了布条把头发束了起来。
    只是相比较她的高高束起，霍星河的头发被她简单束在脑后，耳边还垂下了两缕，多了些随性和飘逸。
    头发束好后，何绡凑在前面来看：“真好看。”
    看着何绡近在咫尺的脸，霍星河垂眸红了耳根。
    他不敢看何绡，等何绡说完后，就忙伸手端起了晾在一旁的粥碗。
    碗中的菜粥已经没有刚出锅时烫，温软的粥汤顺着舌尖进了肠胃，霍星河感觉自己浑身都暖了起来。
    喝了一半，门外响起李阿田的声音。
    “丫头，走了。”
    何绡再顾不得看霍星河，忙转身扛起院里的种子朝门口走去：“来了。”
    棉花土豆半夏种子都被带走，院里空荡荡的，只剩屋檐下小炉灶上的锅里冒着热气。
    霍星河捧着手中的碗，呆呆的看着虚掩上的大门，神色突然落寞下来，粥也不想再喝……
    ……
    田里到处都是早起忙活的农人。
    虽然村里的一些妇人爱嚼舌根又爱占便宜，但大部分人的性子却是淳厚质朴的。
    看着何绡和李阿田去地里，那些叔伯都主动和何绡打招呼，何绡也一一回了过去。
    到了自家田里，李阿田套上犁开始耕地。
    何绡挥着锄头，跟在后面把地里的大土块敲碎。
    耕完一亩地后，何绡走到李阿田跟前问：“师父，你歇会儿我来？”
    李阿田挥挥手：“哪有让女娃犁地的？你去后面拿种子去，你那些疙瘩我也不知道怎么种，你自己看着来吧！”
    李阿田说的疙瘩就是土豆，何绡也不推辞，转身把土豆种背到了地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