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尹察觉有戏,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那丫头身上遍布伤痕,老奴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呀!”
围观的群众又热闹起来,调子却是又变了,“天啊,没想到顾言有这嗜好!”
“都说太监的性子最是古怪了,还爱折磨人…”
“嘘小声点,这屋里还有别的太监呢…”
应天府尹激动地站起身子,“我既为官,为民伸冤也是我的本分!我会上书陛下,为齐小公子伸冤......”
”等等!”一声洪亮的喊话响彻大堂。
应天府尹一抬头,“顾青宇!你来做什么!”
顾青宇没在堂上看见江霏微,心里瞬间拧紧了,他镇下心来,对着应天府尹行了官礼,“我听闻齐小公子身亡,特请了王仵作前来验尸!”
第9章 银子 把那丫头找出来。
这王仵作虽不是什么显贵官宦,却是出了名的奉公守法,他体恤民情、不畏权贵,为官三十年,破冤案千件,可是面见过圣上的!
最关键的是圣上允许他,只要有任何冤假错案,他都可以帮忙查验!
王仵作何等清高人物,只会帮助贫寒百姓。官宦大族牵连什么案子,他都是不屑出手的。更何况为了顾言这样的阉人出头?!
这顾青宇最是痛恨太监,怎么会帮着顾言!
可王仵作的面子还是要给,应天府尹满面堆笑走到王仵作面前,“王先生,不过是一桩自缢的案子,怎么还劳动您出来?”
王仵作素闻新上任的应天府尹是南京镇守太监顾慎的走狗,他很是不屑地回敬道,“人命关天,老夫难道还看不得?”
应天府尹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王先生,朝廷体谅你年岁渐长,这才让您体面辞了官,颐养天年。你可别又犯了错,把好端端的案子弄成了冤案啊。”
顾青宇冷笑一声,“王先生只误判一桩命案,且及时纠正错误,就自请辞官,精进学问。大人莫非信不过先帝的眼光?”
围观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府尹大人怎么不太乐意让人家查的样子......”
“哎,说不定这其中真有猫腻,要不王大人怎么会来呢!”
“就是,哎,听说这位和顾镇守也走得近……”
应天府尹咬咬牙,整顾言可以,可自己面上的名声可不能毁了!他动了动嘴唇,还未发话,王仵作已径直往齐小公子的尸首走去。
应天府尹支支吾吾地,“王先生,你也太没规矩了,本官还未发话......”却并未作出什么实质性的阻拦。
王仵作蹲下身子,仔细查验过齐小公子的尸首,又细细看过他手臂上的伤痕,自信发话,“齐小公子并非自缢而死!”
满堂人的面色顿时变了。
应天府尹本想阻止王仵作继续说,却被顾青宇一个眼神扫了回去……这潭浑水自己不能瞎掺着了!顾慎自己负责吧!
“自缢而亡者,颜面青紫、舌骨骨折、舌尖外露。而观齐小公子面相,明显是被害后才吊在梁上。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与人争斗造成的伤痕。”
王仵作颇为不屑的看了眼应天府尹,“这般粗陋的法子,应天府竟无人查验出?”
应天府尹嘿嘿笑了笑,说着些什么下面人办事不力的场面话。
齐府的小厮见形式不妙,挣扎辩解道:“咱们小主子知道自己再不能写字,悲愤难抑,奴才们怕他伤了自己,这才起了冲突,带了伤!”
王仵作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这是桩搅着权势的难案,他只把真相说出来即可,“还有他右臂上的伤,是受了两次伤,而且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为。”
“第一次的伤,只是伤及皮肉、不涉根骨,下手的人是个老手,分寸拿捏得极好。而这第二个下手的不过是随意拿了把刀划伤了这位公子的手臂,下手无力、刀法粗糙,是个外行。”
王仵作看着鸦雀无声的齐家人,冷声道:“这两人相比,一个像剑客,一个像屠夫。这样敷衍,可瞒不住老夫的眼睛。”
“如此说来,咱家是不是就清白了?”
王仵作闻声,转身往外看去。
围观的百姓们让出一条道来,顾言带着随从信步走进了大堂。
他打量了一眼,微微皱眉,对顾恭吩咐道:“把那丫头找出来。”
王仵作见说话的人面上无须,一身织金曳撒,是宫里的款式……他的脸色简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自己居然给一个阉人证明了清白!
顾言倒是乐呵呵行了个礼,“多谢先生夸我像剑客。”
王仵作的脸瞬间更黑了,“你!你个无耻的阉竖!”
他气不过,又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顾青宇,“你居然骗着我给阉人当走狗!亏你平日自诩文官清流!”
顾青宇是有口难辨,自己和江霏微私下见面的事情,顾言完全知晓,况且今日江霏微也蒙难,自己岂能不管!
但转念一想,为了自己的甥女,这些事算什么!
这时,带着些稚嫩的声音从后间响起,“王大人,事实就是事实,与被诬陷的人是谁无关。”
王仵作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半大的丫头,满脸泪痕,头发也乱了。他想反驳些什么,又觉得霏微说得有几分道理。
江霏微对着王仵作行了一礼,“府尹大人见民女身上有些伤,就说这些全是顾言公公所做。大人,你是断案老手,还请您看看,我身上的伤痕是近日的新伤,还是旧伤?”
顾青宇连忙上前拉住她,“别!你一个女孩......”
“围观的人这么多,若是人人都不明真相,胡乱说上一句,那民女岂不是冤死了?还请大人帮帮民女。”
王仵作看见她伤横累累的胳膊,又见她瘦弱不堪、面色苍白,知晓她平日定时不好过的,“老夫以自己的名声发誓,这位小姑娘的伤口,的确是陈年的旧伤了,不是近日产生的。”
凑热闹的百姓有不少受过王仵作的恩惠,有些胆子大的,替顾言打报不平起来。
“就是!王大人从不说假话的!”
“我听说那齐大人和咱们那位顾大人关系匪浅,这位小顾大人怕是惹着他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应天府尹连拍了三下惊堂木,“外面在闹什么!”
差役连忙跑出去打探,不一会就兴冲冲跑回来给应天府尹说:“听说是咱们普通百姓都不用纳贡了!”
顾言看着应天府尹迷茫的样子,这才像想起什么一样,笑着说道:“哎,刚刚咱家忘说了。昨日咱家夜有所梦,菩萨给咱家指明了郊外一处宅院,咱家今儿一早就跑去看了,那地方堆的可全是银子啊!”
他看着应天府尹逐渐扭曲的表情,温润的笑里藏了几分幸灾乐祸,“咱家派人一点,正巧和纳贡所需的银子对得上,想来是上苍怜惜应天这两年遭灾,派了银子下来吧。”
应天府尹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什么上天派的银子!那可是顾慎的院子,是顾慎一党藏银子的地方!竟然被顾言找见了!
他看着顾言气定神闲的样子,只觉得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怪不得这几日齐小公子的事情,顾言一直没有反击,原来是为了分散顾慎和自己的注意力!
这些银子来路不正,偏偏顾言给寻着了,他打着皇上的旗号,谁敢拦他!
事情已成定局,顾言看了眼话都说不出来的应天府尹,只觉得神清气爽。
顾恭也送了口气,恭敬对江霏微说道:“让姑娘受苦了。”
江霏微摇摇头,“没事的。可否让我和顾大人说几句话?”
顾青宇突然出现,应该是顾言知道了些什么......
顾恭有些犹豫,却听见背后传来顾言的声音,“请顾大人到府上做客。”
顾恭得了令,便将顾青宇和江霏微安排在了一辆车上。
两人上了马车,顾青宇连忙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霏微摇摇头,“没事的,舅舅别担心。倒是舅舅今日怎么来了?”
顾青宇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哎,咱们之前偷偷见面的事情,那顾言一早就知道!”
“他拿你做要挟,让我去请了王仵作拖延时间,他去把顾慎的私库给捣了,竟有百万两现银!”说到这,顾青宇面露欣慰,“能把顾慎这些年贪走的银子都抢了来,再好不过了!百姓今年至少能好过些!”
“嗯,只是怕于舅舅名声不好…咳咳。”
顾青宇见她这般懂事,心理只觉得酸楚万分。
她想必是从小吃了太多苦头,现在才什么都只知道自己扛,“没关系,我马上就要调回京城了。倒是你,以后不可这般莽撞,就算不让王仵作来验你的伤,我也能还你一个清白。”
他见江霏微一脸不在乎,只当她年纪小,不知其中轻重,再次劝诫道:“那顾言的名声本就不好,也不差这一桩事,何苦为了他做牺牲,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万一这事夫家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江霏微一个现代人哪里在乎这些?不就是被看了个胳膊吗,“我不在意,若是我夫君在意,我不嫁就是了。”
她说了真心话,“咳咳...与其靠粉饰和隐瞒,我不如找一位真正接受我的夫君。”
顾青宇差点被她哄了进去,“不行!以后定不可再这样了!”
江霏微这才感受到古代人的思维是多么封建。
她勉强应付了这个话题,已是十分疲倦。顾青宇见她眼皮子都耷拉了,就让她靠着车歇息一会。
顾青宇见她苍白的倦容,身上都没有几两肉……又想到江霏微身上那些伤痕,堂堂七尺男儿,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已经修书给江侯爷了,一定要让张迪不得好死!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办把江霏微从顾言手里抢回来!
第10章 交易 等回了京,什么都会好的。……
顾言不知道顾青宇此刻的柔肠万分,他细细看着手里的纸,上面详细记录了堂上发生的事情。
顾恭啧啧称奇,“霏微姑娘平日看着胆小,没想到却是个心思缜密、胆大心细的。换做是奴才,府尹一拍惊堂木,我就不敢说话了。”
顾言淡淡回了一句,“嗯,你确实不如他。”
顾恭嘴角抽了抽,只能陪着笑,“干爹,这顾青宇如此维护她,难道......江侯爷这么多年的心愿能了?”
顾言却忽视了顾恭的疑问,说道:“你说她昨日和顾青宇还说了什么?”
干爹你昨日不是还说无关细节一概不听吗?顾恭心里抱怨,还是老老实实把暗卫听来的转述给顾言,“.........…霏微姑娘还说呢,阉人也是寻常人,是人就会分好坏,与身子是否不全也没什么关系。奴才听了都觉得心里暖……”
阉人也是寻常人,吗?
她倒真是知行合一,不看轻自己,还愿意为了自己这天下唾骂之恩辩解、还被那些女禁子折辱。
实在是太年轻了,傻的可爱。也不知她以后想起今日所为,会不会后悔。
不过她既然帮了自己,他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车驾到了府邸,便有长随来报,“顾慎的人把府前堵了!”
顾言下了马车,便看见顾慎狞笑的脸庞,“顾言,银子还给我,咱们日后还好相见。”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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