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急诏,宣城中所有异姓王赴中秋佳宴,共赏初雪。姜晟作为宴席的陪衬,也收到了诏令。他一直在甘泉宫外,直到母后离宫,也未曾看到瑞王。真是有意思,父皇才驾崩,母后借父皇名义急办宫宴,还把瑞王给软禁了起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银弩,指尖抚过泛起冷芒的箭尖,心中有了计较。他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如让他把事情办得简单一些吧!
他来到未央宫,诸王已经陆陆续续进殿,皆是神情凝重。他命令太监把他抱在白玉阑干上。他侧着身子,单手扶着白玉台面,用弩弓瞄着一个个进入殿中的异姓王。
周襄到了,穿着素白烟纱裙,软纱裙摆逶迤,与积雪融成了一色。
“你在此处作甚?”她蹙眉道,纤长的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夺下银弩,交到身后的下人手里。
姜晟跃下阑干,兀自进了殿内。
见周襄独自进殿,诸王窃窃私语。
周襄撩袍落座,殿内归于寂静。姜晟歪坐于她身侧,从桌上取了一个小蜜橘,捏在手心把玩。他垂首,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
“今日,本宫借陛下的名义,召诸位过来,实则是有要事宣布。”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筵席上站起,怒目戟指,高声斥责:“你一介后宫妇人,怎能以陛下名义下旨?”
周襄寒眸微抬,从广袖之中取出一卷明黄诏书:“就凭这!”
“陛下遗诏——”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诸王哗然。
“陛下何时驾崩?”
“宫中为何一直未有陛下消息?”
姜晟轻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橘子抛至大殿中央。橘子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了下来。众王的声音渐弱,周襄缓缓地摊开了诏书。
“朕自御极以来,孜孜汲汲,不敢荒宁。然朕顷感宿疾,欻焉大渐。皇二子晟,天纵睿哲,孝友明敏,必能扬我先业。宜令所司具礼,于柩前即皇帝位。”
众王再度哗然。
“陛下写这遗诏之时,有何人在场?”之前斥责的人再度站起,分明是不信这遗诏。
周襄的目光落到他鬓间的白发。眼前的韩王,年轻时也算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如今却是满脑腐朽想法的老东西。
“本宫在。”周襄朗声道。
“没有其他人在场吗?”
“韩王这是何意?”周襄面色不善地道。
“自古以来,要么是立长,要么是立贤,偏偏这两样,二皇子都不占。这诏书的书写,也无权臣佐证,不足为信。”虽然先帝一直力图削藩,但终归是他曾协助打下的江山,断不能葬送在一个黄口小儿手里。
“陛下写诏,亲盖玉玺。韩王若是有质疑,不如亲自去问陛下吧!”她收拢诏书,广袖轻扬,如潮的侍卫涌进殿内。
“把这抗旨不尊的韩王拿下!”周襄向前一指,朱唇轻扬,带刀侍卫瞬间擒住耄耋老者。
老者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脖颈边架着寒刃,他眼角潮润,高声道:“为将者,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如今老朽死于宵小之手,国之不幸!”
余下的众王目露苍凉,均有兔死狐悲之意。
周襄挥了挥手,侍卫们架着韩王走出了殿外。众人皆知,韩王活不过今夜了。
杀鸡儆猴,周襄很满意。无须多言,她就能从诸位的眼中读到敬畏。然而,打人一个巴掌之后,还是需要赏个甜枣安抚人心。
“本宫与先帝不同,十分理解诸位久困长安,与家人无法团聚之苦。所以,只要诸位能让本宫看到忠心,本宫也愿意投桃报李,在登基大典之后,允许各位回封地与家人共享团圆。”她高举起酒盏,向诸王敬酒。
众王面面相觑,纷纷举起酒盏,异口同声地道:“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周襄开眉展眼,仰脖将酒一饮而尽。酒盏倾倒,滴酒未落。她为晟儿取得了异姓王的支持,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她侧过脸,见姜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姜晟自幼聪慧,到底还是个七岁稚童,不知今夜的利害。她丹唇勾起,笑着又向前举起一盏清酒。
姜晟微微抬首,乌眸扫过大殿。
诸王脸色忽变,七窍流血,气息奄奄地倒地。
“祸国妖妇!”有人指着周襄的脸大骂。
周襄手中的酒盏落地,刚斟满的酒濡湿了她素净的裙摆。是谁?是谁在宫宴上下毒?她满目惊骇。她听到了一连串毛骨悚然的笑声,僵硬地转过脸。
姜晟终于坐直了身子,笑容可掬地道:“不听话的狗,杀了便是。”
第十一章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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