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栾然坐在左侧，她对面是苏涟清。
    少年穿着第一次和她见面的那件衣服，干干净净的样子，一如初见的时候，像只小鹿。
    普通人打官司耗时耗力，搞不好还要赔上巨款，但对栾然来说这是件小事，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离开艺馨的掌控了，而他的出面，也帮栾然澄清了名声，有刻意的策划，现在大家都跑去关注艺馨，舆论一下子反转。
    不过在这个世道，任何事反转都不稀奇。
    两人对坐沉默了半天，栾然有点坐不住了，朝隔间瞥了眼，道：“你这样出卖你的东家，在任何行业都是大忌，这件事过后你可能混不下去了，不后悔吗？”
    苏涟清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待在艺馨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一眼望尽，他渴望出人头地，也不甘心于此，混不了就不混了，他可以不当明星，总有另一条路给他走，他不要再做被人摆布，随时废弃的弃子。
    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认输，他只是看着羸弱，实际上他比谁都狠。
    如果重新让栾然选择一次，她想她可能还是会选把苏涟清带出来，她不敢赌，如果又有一个十几岁的生命那样死去，她眼睁睁看着，没有救，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不是栾苏青，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高高挂起的人，她会内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会有心理阴影。
    就当是，买个心安。
    “每个人都要承担，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我不后悔，姐姐还能愿意帮我，已经是对我的宽容了，我给姐姐添了很多麻烦，实在对不起，如果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用不着。”栾然截断道。
    舆论的风向有她操纵，光浩有涉及文娱的势头，那两家公司是席商沉的事，后面怎么处理与苏涟清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不需要他，将来也不想再见到他。
    栾然抬了抬下巴：“我其实可以不答应你的要求，不帮你离开艺馨，只是作为人，我会于心不忍，良心难安，这是我性格上的问题，我喜欢抱有怜悯，但做为栾然，你道再多歉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所以不用道歉，我也不会为难你，安生过你的日子去吧。”
    再怎么说苏涟清也伤害到了她，看他年纪小不计较，不代表可以冰释前嫌。
    栾然没那么大度。
    苏涟清心下失落，漂亮透明的眼睛像是破碎了，小声道：“我知道，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我愿意为姐姐做任何事，只要姐姐提出来，姐姐是我的恩人，一辈子有效……”
    他话未说完，隔间传来“砰”的一声，茶具碎地的声音。
    再聊下去房子都要烧着了，栾然摆摆手道：“行了，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一辈子我不需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祝你前程似锦。”
    她拎起手提包走出了茶楼包间，苏涟清什么反应她不关心，以后跟她没关系了。
    他现在还小，不懂得一辈子有多长，过段时间就好了，等他长大了再来看，心态便不一样了，栾然比他大那么多，自然比他清楚，她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栾然离开后隔间的门也被人拉开了，席商沉从另一边走出来，叁两步跨到栾然身边，面色冷冷清清，从接到苏涟清的电话起他就是这副德行，不冷不热的，非要跟她来，躲在隔间里听他们说话，听完了还是不高兴。
    “被许诺一辈子的感觉，栾小姐觉得怎么样？”席商沉嘴角扯了扯。
    席商沉朝身后的包厢看了眼，他明明有机会提醒栾然，可他当天没有，他本可以第一时间找来，却要过两天拿出条件交换，他是很愧疚，可愧疚跟前途比起来，一文不值。
    站在个人的角度上，席商沉可以理解，如果他是苏涟清，他也不相信栾然这个陌生人可以救他，换做是他，他也会选择利用这个陌生人，不择手段为自己换取资源，每个人都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可他不是，他是席商沉，现在的席商沉已经不会利益高于一切了，他把栾然看的很重要，站在席商沉的角度，栾然比利益珍贵。
    他没办法做出伤害栾然的事。
    “我觉得……有点酸！”栾然戳了戳他，笑道：“送我去栾山集团吧，我回去上班。”
    席商沉不放心，栾然瞄了他一眼，看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她心里很受用，挽着他的手臂道：“你不用担心，我妈又不是每天都打人，我总不能一直闲着，我闲不住。”
    她这样说席商沉也不可能放心，他不想看见栾然身上多一丁点的伤，受一丁点的委屈，尤其这个伤是她母亲造成的，那她伤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心里。
    栾然不是不难过，她也没那么快释怀，可她知道人不能被困死，总得寻求解决的办法，她从小就是当继承人培养的，出了事她需要去承担，她的个性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席商沉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到了栾山集团。
    他摸了摸副驾驶上栾然的小脸：“有任何状况随时给我打电话，下班了也要告诉我，我来接你。”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呵护的感觉，栾然还真没有体验过，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故意道：“席老板，你是不是快破产了？每天这么闲，还要亲自接我，让司机来不就行了，你有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休息。”
    给她当司机还要被她嫌弃，这真是没处说理，但席商沉现在非常了解她的性格，她说不用未必是真的不用，所有嘴硬的话，往深了听，都柔软到不可思议，要细心一点，发现她不同寻常的可爱。
    他笑了笑，在栾然的脸上啄了口：“栾小姐，是我想来见你，想给你当司机，能不能给你未婚夫这个表现的机会？”
    “勉勉强强可以。”
    骄里娇气的说完了这句话，栾然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又被席商沉拉住了手：“这就走了？不该给你的司机阿沉来点报酬？友情提示，我身价不低，栾小姐要慎重支付。”
    栾然搂着他的脖颈，明亮的眼睛对着他深沉的眸子，嘟起小嘴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次还会伸舌头了，探进他的嘴巴里，挑逗他的上颚，引导着他来回吻，越亲越入迷，这个吻极度的绵长，等到两人呼吸不稳了才停下来，扯着色情的银丝，搂抱着喘息。
    她哪里会知道，仅仅一个吻，席商沉连晚上做爱都姿势都想好了，压着她的腿肏她，一定会很爽。
    他唇上是她的口红印，清俊的脸上多了分艳色，栾然给他抹了抹：“你自己擦擦，我下车了，司机阿沉，晚上见~”
    席商沉摸着唇，目送她下车，等她人走进巍峨的大楼里，他才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