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还没长大。”墨九不高兴这句话,想想这身子十五岁的花骨朵年纪,她满意的笑了笑,可一想若真有那病,不足二十五岁就老了,她又不甘心。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这病就无人可治?”
蓝姑姑那里知道原因?
她左右看了看,低下头来,神神秘秘地和她咬耳朵,“听人说,你家祖上是掘人坟疙瘩的,这是招了报应,祸害子孙……”
“啊!”墨九诧异,说来与她倒真是本家了。
她家祖上也干过这勾当,到她爷爷那一代,家里的古董店也有好些不干净的东西。她自己不做这个,学的却是考古,多少也要与老坟疙瘩打些交道。就在穿越之前,她还和教授在阴山一座新发现的古皇陵里做考古研究,可刚下到墓道,却意外发现古皇陵的机关与自家祖上传下来的极为相似。她欣喜不已,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不仅与教授失散,还被机关所伤,再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此事说来蹊跷,似冥冥中便有牵扯。
仔细想想,她有些毛骨悚然。但学考古的墨家人,探究精神自然不比旁人少,几乎下意识的,她便决定留下来搞清楚个中渊源。或者说,她决定接受墨九儿这个新身份。
“说不定我就是墨九儿,墨九儿就是我。”
她说得怪里怪气,吓得蓝姑姑退后一步。
“姑娘莫要吓我,你不是又疯症了吧?”
墨九偏头看着她,很冷静,“没有。”
蓝姑姑大喜,“那敢情好,趁你现在明白,先把借我的银子算一算,也免得到时候……嘿嘿。”
墨九幽冷冷看她,“我何曾借你银子来的?”
蓝姑姑欲哭无泪,“……”
她不紧不慢地倒睡在床沿,把长及腰间的头发拂到外面,示意蓝姑姑继续绞干,自个儿则拉上被子,美美阖上眼睛,心里忖度,她那便宜娘打算怎么对付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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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004米 这不科学
墨九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伤筋动骨的奔波下来,哪怕她心里存了事,仍是噩梦连连,睡出一身冷汗,双腿发胀、肩膀吃痛,脖子也似乎落了枕,每一个零件都在向她喊冤……等她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已日头高照,她看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床帐,不知今夕何夕。
“浮生一梦已千年啦。”
她酸溜溜呻吟一声,起了床,无头苍蝇似的转悠半天,才找到洗漱的地儿。墨家以前的日子应当也是好过的,这才把墨九儿养得这般水嫩,比起农门小户来,虽是没落了,可洗漱用的香胰子、牙粉子都是有的。为此,墨九又给这身子加了几分。
蓝姑姑还算贴心,已经为她备好早餐。
一碗热乎乎的猪肝拌饭,就放在灶头上。
她也没客气,端起碗来坐下就开扒。
对于吃的,墨九从来没有自觉性,尤其不亏待肚腹,这猪肝拌饭吃着虽有些不对味,但她也不介意时下的饭菜粗糙,看见蓝姑姑进来,还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谢谢!”
蓝姑姑差一点跌倒,惊得一脸便秘样。
墨九皱眉,“怎么了?”
蓝姑姑盯着她的碗,闭紧了嘴巴。
墨九猜测,“难道这是你的早饭?”
蓝姑姑摇了摇头,墨九放下心来,友好地笑,“这猪肝拌饭少了点盐,味道也差了点儿。”想想她又怕蓝姑姑难过,笑道:“不过也没什么,日子不好过,只是暂时的,往后,你们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好了。”
“姑娘……”蓝姑姑似是难以启齿,“这饭是给狗吃的。”
“噗”一声,墨九喷了一桌子。她怒,“为什么不早说?”
蓝姑姑委屈地看着她,“你反正都已经吃了。狗吃的就狗吃的吧,反正狗也吃过你的,你吃狗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这安慰有点不对味,墨九吸口气才平静下来。
“家里不是没狗吗?”
蓝姑姑垂下头,“萧家郎君的狗……”
“啪”的放下筷子,墨九心里怨气棚爆,“那厮莫不是穷得连狗都养不起了?敲诈勒索咱们还不算,如今想把狗粮都省了?”
蓝姑姑自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墨九嚷嚷完,摸了摸胃,想到旺财憨态可掬的样子,心里又怪异的平衡了。她歇了气,道:“算了,再做一碗吧。”
蓝姑姑大惊:“姑娘还要吃一碗?”
墨九咬牙,缓缓微笑,“给、狗、吃。”
蓝姑姑:“……”
——
堂屋里,萧乾的脚底下,旺财动了动耳朵,似是感受到煞气,顾头不顾尾的把脑袋钻入了椅子底下,只留一条大尾巴摇来摇去。
墨九冲进屋来,脸上带着吃了狗饭之后的余怒,语气却尖刻。
“我说萧大官人,缺狗粮又找上门来了?”
这不明显骂人是狗么?旺财委屈的“嗷”一声,猛摇尾巴。
那日她出嫁时,大红盖头遮了脸,等萧乾再找到她时,已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兴许是不太熟悉她的长相,萧乾看着她干净的人样,眼波微微一晃,却不搭理她,只拍拍旺财的脑袋,“我们走。”
墨九觉得这厮除了把旺财当人看,其余人在他眼里,不如狗。
“慢走,不送……”最好再也不来了。
“别!”沈来福抢过话头,脸上腻着一种墨九看了胃又犯抽的笑,“亲家小郎能光临寒舍,又肯为鄙夫人诊脉,是我们阖家老小的福气,求都求不来呢。”
说罢他冲蓝姑姑递个眼色,“还不快把姑娘带出去玩?”
墨九被蓝姑姑拖到了大街上,还没有搞明白。
沈来福和她的便宜娘好像瞒了她什么?织娘那病,昨日她曾详细问过郎中,莫说治疗,连病由他都说不明白。当然,盱眙有本事的郎中,自是早就请来瞧过了。若能治,也等不到今日。
“姓萧的那厮,竟会医术?”
蓝姑姑道:“先头我也不晓得,昨晚方听我当家的说了一些。那萧家六郎医术了得,几年前,官家(皇帝)病危,便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哦”一声,墨九眼睛微亮。
这事干系到自身,她虽不太信任萧乾,却也上心。
“他有那么厉害?”
蓝姑姑点头:“要不然,他也不会有‘判官六’的绰号了。”
墨九不解,“判官六?好像很牛的样子?”
很牛是什么意思,蓝姑姑不懂,她继续给墨九科谱,“那可真真了不得,他说哪个人没了寿数,哪个人就没得活了,比阎王殿的判官还要准……可他也轻易不肯治人,便是皇子皇孙要死了,也没人能逼他。”
墨九眯眼:“……”牛逼吹大了吧?
蓝姑姑忽略了她的嘲讽脸,津津有味的八卦,“萧家这两年在南荣如日中天,也因了这六郎。姑娘莫看他年岁不大,却掌着枢密院,动辄调拨千军万马,威风着哩……”
后面蓝姑姑又说了一堆,墨九没太注意听。
只大抵晓得枢密院是这个时代的最高军事行政机关,直接秉承圣意,掌兵籍、虎符,享有调发军队的权利。不过,枢密使大人到底有多厉害,她不太上心。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打算与这家人有什么牵连。
萧家那个大火坑,她可不准备跳。
“南荣这般繁华,咱家不该缺银子才对?”
她的注意力,已经被热闹的街市吸引了去。
盱眙此地,有一个极大的榷场。这榷场与别的贸易市场不同,是由朝廷设在边界地的互市市场。近几十年来,南荣与临近的珒、勐、西越等国不时发生摩擦,战一战,停一停,打来打去,谁也干不掉谁。于是,打完了,总得抓一抓经济,这榷场便成了各国趁着停战时期互通有无的一个重要渠道。
榷场很热闹,贩卖的物种也丰富。茶、盐、毛、皮、布样样皆有,墨九看得眼花缭乱,自动忽略了盱眙人民对她这只害虫的注目礼,兴奋得像一只采花的蜜蜂,东瞧西看,大有旅游时逛入古街古巷的稀奇。
“这朝代狗的屁(gdp)一定很高吧?”
蓝姑姑习惯了她语无伦次,却也不追问什么是“狗的屁”,只满心都是泪——这姑娘是和狗干上了啊?逛了一个通场,墨九越走越偏,眼看就要走到临河,蓝姑姑赶紧拉住她。
“姑娘,那边不安生,我们回去吧?”
墨九也不转头,只淡淡笑道:“大白天的,怕什么?”
“河对岸的泗州,是珒人治下。虽这两年没有战事,可珒人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尤其……”看着墨九一身细皮嫩肉,柔枝软柳的样子,蓝姑姑更紧张了,“姑娘这么俊,若被盯上……”
被夸漂亮总是高兴的,墨九笑眯眯点头。
“你这个人就是实在,那我们回吧。”
她逛的地方,位于墨家老宅的后方。原是想仔瞅仔细墨家宅基地的风水,顺便瞄一眼附近的山河走势,看看有没有机会发家致富——如今姓萧的欺她们,不就是没有钱吗?有了钱,哪需理会他?不过蓝姑姑不放心,她也不想给她添麻烦,若不然她一急之下中了风,又是一桩罪孽。
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还没上大道,便听到有人哭啼。
“呜,呜,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墨九循声望去,只见道边一颗大柳树下,两个粗壮汉子用麻绳绑了一个小姑娘,像拖牲口似的往前走。那小姑娘约摸十来岁,双手反剪,膝盖都磨出了血皮,可那俩混账却毫无怜悯之心。
“晦气!哭个卵啊。你他娘的再嚎一声,老子弄了你。”说话的汉子夹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江淮官话,口音有明显差别,墨九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俩人长相也有些特别……
蓝姑姑怕她发疯,紧张地扯住她的胳膊,“姑娘快走!”
墨九没有自不量力的习惯,低头便走。
“官府在哪?赶紧去报官……”
蓝姑姑脚都软了,“我的姑奶奶,你别找事了。那小丫头一看便是卖给人家的瘦马……这年头,干这门营生的人,哪个不是衙门的堂上客,咱犯不着惹这些官司。”
“瘦马?”墨九好奇,“她分明是个人,哪里是马?”
蓝姑姑发现她家姑娘逃了一圈,智商更为捉急了,也不解释,只一脸哀伤地拖着她快步离开,“人家爹娘都不心疼,咱管不着,赶紧回罢,下午你还要出嫁呢。”
“哦。”墨九这才想起自个身上的烂摊子。
……加快脚步,她往回走,看见停在前方道旁马车,还有一只探出车帘的狗头,倏地定住,在那俩汉子的打骂声里,大步调头过去,“喂,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孤王寡女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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