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慢慢从庭院出来,萧乾见她不吭声,好像有委屈也不想说的样子,对她更是珍爱了几分,走路握住她的手,有台阶提醒她注意脚下,穿过回廊告诉她仔细撞头……那一副暖男的画风,让墨九极是受用。
有句话说,女人大多时候是没有爱情的,哪个男人对她好,她就跟哪个男人跑了……这句话其实基本没错。萧乾对她越好,她越把他放在心上,两个人的感情也就良性循环了。
在墨九看来,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走到最后,但所有爱情其实都需要智慧来经营。墨九做这些,并非恃宠而骄,恣意妄为,相反,她也很珍视与萧乾这份情感,也想要与他长长久久走下去,希望他一直能对她这般好。
但她对“爱情”一词没有信心。
看过太多恩爱情侣劳燕分飞,看过大多男人对女人今日宠爱备至明日就束之高阁,不理不睬,她想让他们的爱情保持新鲜,就得吃得住这个男人,让他时时受她吸引……那么,美艳的容貌会老去,细水长流的情感,却需要一些手段来耕耘。
这日夜里,萧乾找了个由头,希望能得到墨九的一些“补偿”。结果呆了一刻钟,墨九却没有给他好脸色看,甚至都没有故意与他“秀恩爱”来膈应温静姝。她懒洋洋地躺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没半点精神头儿。
这么一看,萧乾心疼了,“是哪里不舒服?我给把把脉……”
“不必,我没事。”墨九把手挪开。
“分明就是脸色不好。”他皱眉。
“我脸色不好,是被人气的。”
“哪个人?”
“你!”
“……”
“萧六郎?”
“嗯?”
“今天晚上我睡你屋,你睡客房好不好?”
“你睡我屋可以,我也睡我屋……也可以。”
“不可以!”墨九瞪他,“我气还没有消,你出去吧。”
“……我走了,阿九可不要哭?”
“自恋了吧,哪个稀罕你?!”
“……”
于是,上赶着的女人不爱要,萧使君却被墨九撵出了屋子。
薛昉几个人看他一脸喜色地进去,却一脸郁气的出来,都有些不明白墨姐儿又把他们家主子怎么了。可看萧乾面色阴沉如山雨欲来的样子,几个侍卫的脸都变成了苦瓜。
面面相觑一眼,其他几个都不敢询问,只有击西胆大,笑吟吟地跟上去,小意地问,“主上,这是要去哪儿?”
萧乾回头看一眼几个面容扭曲的侍卫,轻轻掸一下衣袖,优雅地迈开大步,“书房。”
“九爷呢?”击西又问。
“有人惹她生气了,我得赶去收拾。”
几位侍卫当即就困惑了,“哪个……敢惹着九爷?”
萧乾斜剜他们一眼,似答了,又似没有回答。
“薛昉,把迟重与古璃阳喊到书房……”
这两日在筹备攻打金州的战役了。不出意外,三日后大军便要开拔,萧乾的事务确实是多,但今天都这个点儿了,他没有道理喊人去书房夜谈啊?……难道那个得罪了九爷的人就是他自己,今儿晚上自罚书房,不敢入房睡觉?
坑深143米 战起
不管这个世界如果变化,只要人还活着,命运的巨轮就会继续转动。
南荣至化三十一年四月初三,南荣大军从均州出发,沿汉水而上,兵临金州城下。
此前,金州辖内的龛谷与定远两县曾遭受百年不遇的“瘟疫”,十万珒兵受此症候影响。虽然得了萧乾的解药方子,但士气受挫,加上人体恢复尚需时日,哪怕萧乾厚道的给了珒兵三日喘气的时间,也无法避免他们的败势。
兵败如山倒。
萧乾将龛谷与定远收入囊中,几乎没费力气。
拿下两城,他稍做修整,一日后,便直抵金州城。
完颜修在城里,此番对上,算是二人的首次交战。
众所周知,守城难,攻城更难。尤其南荣兵体力较珒兵弱,兵员素质整体要差一些,向来进攻力度都很疲软。这一次与完颜修对阵金州,南荣军中多数将校不看好。对到底是强攻金州城,还是围点打援,很快形成两派,争论不休。
而这时,从临安来的圣旨却传到了大营。
以两池换一人的事儿,萧乾是私自做主的。
当这件事传入朝廷时,那些老臣没少在宋熹面前戳萧乾的脊梁骨。用两座城换一个女人,说他分明就没有把南荣江山放在眼里,拿社稷当成儿戏。
人人都以为皇帝肯定得就此象征性的斥责萧乾几句。没有料到,宋熹却以为,萧乾这叫战之以君子,靠势力打败完颜修,才能尽显南荣禁军的神威……不仅没有怪罪,反倒就此事特地嘉奖了萧乾,并再一次肯定了战前给他的特殊手令——对军政大事有独断之权。
独断,也就是他说了算。
南荣朝上上下下都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对。
最力挺萧乾的人,竟然是宋熹?
这两个人向来争锋相对的局势,什么时候改变的?
当然,没有人知道皇帝为什么这样做,私心里有猜测也不敢询问。但萧乾接到嘉许的圣旨,当即便对喋喋不休的争论做出了最后的决断——次日整军,对金州城进行第二次攻击……
第一次是佯攻探势,第二次是主攻,也便是打定主意与完颜修硬碰硬了。
珒兵这些年的烧香强夺,给南荣人留下了阴影。
硬碰硬,若是胜了,可助南荣士气,若是败了……恐会一蹶不振。
对下面人的议论,萧乾话不多言,也不解释。次日一早,设了香案,他朝临安城方式遥拜一下,便开始领将士祭天喝血酒,做最后一次的战前动员。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引得场面热血沸腾。
大军拔营,气势磅礴,先前的低落已不复见。
墨九瞧着这画面,不免有些佩服萧乾这家伙。她咂咂嘴,见香案未撤,慢慢落在人群之后,偷偷摸了两个祭祀的果子入怀,这才骑马跟上了萧乾的步伐。从均州大营随他出征时,她便换上了一身男兵的甲胄,走在众将士的身侧,也不怎么打眼。
打仗的事儿,她并不在行,除了做点兵器改良以及搞几颗“万人敌”,她其实跟着萧乾也一直没什么事儿可做。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客气的,第一天就毫不知耻地告诉萧乾,她就是他的定海神针,有她在,战争至少胜一半,剩下一半就凭他的本事了。
每一次她大言不惭,萧乾都笑而不答。
于是很快,南荣军中都晓得萧使君多了一位“小祖宗”。
也是这位“小祖宗”,可以把他们大帅吃得死死的。
不过,墨九也不是白吃饭来的。
这一次进攻金州,她出了大力。
几十颗“万人敌”,花了她不少的工夫。
万人敌这种东西用来守城最好,攻城虽然效果差了点,但配合大军的进攻也确实有独倒之处。南荣将士并没有使用过这样的火器,一开始操作都有些生疏。为此,萧乾专门拔了一个小队的给墨九,用以训练。墨九称之为“神机小分队”,还兴致勃勃地表示,她今后要把这批人训练出来,用以研究新式火器与机关。
金州城。
冲锋的号角一响,烽火连天。
“杀!”
一声振臂高呼直入云霄,金州城外便是一片金铁的交错声。
“杀!杀啊!”
珒兵擅长马上作战,南荣这批禁军是萧乾的精锐,却也不错,加上弓兵营有墨九特地改良过的弓弩,虽然外观看上去差不多,可射程与准心强了珒兵的武器一筹,战争一开,局势就有点儿往南荣一边倒。
不管是热兵器时代,还是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的作用都不可小觑。有了墨九的助力,加上萧乾精湛的兵法与充分准备的攻城策略,还有珒兵连失龛谷与定远两城之后产生的微妙心理,几个因素一综合,尽管完颜修号称“用兵如神”,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面前,也难以挽回败局。
“杀!兄弟们杀啊!”
“为了国之荣誉而战!”
“为了南荣百姓而战!”
“为了我祖宗的地而战!”
“杀……啊!”
作战时的咆哮与呐喊,是为鼓舞士气。口号与信仰则是为鼓舞人心。每个人天生都是会怕死的,要想让人拼着老命不要也往前冲,就得赋予这场战争以信仰,给兵士们以战斗的勇气。
壮我山河,收复河山,是一个可以让无数铁骨男儿闻之挥汗流血的战斗理由,也是南荣大多数士兵的战士信念。要想打胜仗,信念极为重要。一个主帅,如果可以极大限度的调动们兵士们的战斗精神,那胜利的希望便大了许多。
萧乾正是一个有这样号召力的人。
他一身黑甲在阳光下闪着烁烁的寒光,一袭银红的披风在风中轻扬。
往人群里一站,他就是南荣士兵的信仰与神话。
他们看见他的人、他的马、他的脸、他的剑,信心便充盈于心。吼声更大,杀声更响,嘶吼的力道也仿佛要冲破云层,直入金州城。一炷香的工夫,南荣兵已靠近了城墙下,但金州城门紧闭,进攻的“萧”字纛旗上,也不知何时染上的鲜血。猩红的鲜血,带着一种慑人心魄的光芒,引领着南荣兵士在前进。
“上,上万人敌——”
“砰!”
“这狗日的玩意儿,好用!”
“啥狗日的,你想挨大帅收拾了?”
一队专管“万人敌”的兵士骂骂咧咧,大声说笑着,看一颗万人敌在珒兵中间炸开,鲜血飞溅,脸上都是兴奋的光芒,“杀杀,杀光这些败类!”
南荣兵杀红了人,珒兵的呐喊声也撕心裂肺,一场战事,往往开始的局势就能决定胜负。一个个珒兵睁着嗜血的目光,在慢慢后退。
“嘭!”城门被炸了,铿铿作响。
“嘭!”粗大的圆木不停撞击着城门。
双方一直死磕着,爆炸声一道接一道传入城内,烧红了珒兵的眼,雨点般密集的箭支,从城墙上方飞射下来,南荣的兵卒沿着绳梯不停往城墙上攀爬,投石机一刻不停的在咆哮……尸身、血水,阳光下的这一片天地,似乎也在受惊的颤抖。
完颜修站在城楼上,看着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南荣兵士,一双赤红的眼半阖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人都说,得千字引者,得天下。
得墨九者,得千字引。
也就是说……得墨九者,得天下!
这千字引虽然还未找到,可单凭墨九一个人的本事已不可小视。这一战,完颜修见识到了此生见过的最为猛烈的炸药,见识到了射得最远的弓弩……而这其实不过短短几日而已。若给墨九足够的时间,她还会造些什么鬼东西出来?
天空一片湛蓝之色,阳光掠过头顶。
孤王寡女 第2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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