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仗着自己有靠山,心头半点不虚:怎么,被我猜中了心里有鬼,这就想杀人灭口了?
王夭夭意识到跟她纠缠下去这事情只会一拖再拖,仿佛之前出招只是为了警戒一下沈棠似的,她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对相当护短的谢曜灵挑了挑眉头,开口道:
你的答案呢,小谢?
总不至于被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胡说两句,你就要改主意了吧?
她话里还带了几分激将法的意味。
沈棠表面上没显出什么,内心里却在暗自紧张,怕谢曜灵是个定下主意,就说到做到的愣头青,无端端踩进别人铺好的陷阱里。
谢曜灵莫名成了全场的焦点,却也是那样不慌不忙,慢慢地回答王夭夭的问题:
在专业方面,我确实不至于听一个门外汉的意见。
但是,给我提意见的是我的妻子。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无论前辈后辈,表情都变得相当复杂。
#秀什么秀,秀你有对象吗?#
#这年头,妻管严都能成为骄傲和自豪的资本了吗?#
不管他们心中吐槽多么强烈,谢曜灵眉头都没动一下,撇过头,朝沈棠细细地说了句:走吧,你刚才晕倒了,我带你回酒店休息。
话语间竟也像是半点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和沈棠从原地离开。
背后王夭夭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来你是打算放弃这次比赛的第一名了,是吗,小谢?
谢曜灵步伐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反敬回去:如果王小姐您本身有能力与这龙一较高下,那我便在这里先恭喜你夺魁了。
王夭夭:
在场众人眼睁睁见着她们俩离开,良久之后,裘然挨了挨旁边的陈实,半带震惊地开口道:
这这他妈也行?那这龙是拿还是不拿了啊?
陈实也在心中茫然摇头,总觉得自己来参加个比赛,不是为了夺魁,而是为了来打一趟酱油。
半小时后。
居然不疼哎
你往左边点,对,就是那儿,啊~
谢曜灵忍无可忍,指尖稍用了用劲儿,成功让躺在自己腿上这人嘴里的愉悦叹息转变成小猪仔滚开水的嚎叫。
沈棠弓着身子将自己弯成了虾,捂着自己的后脖颈,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抱怨意味:你干嘛这么用力?
谢曜灵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因为你叫得太奇怪了。
原本两人回到那小酒店里,谢曜灵是想帮她看看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尤其是脑袋那儿,结果不知怎么变成了给沈棠按摩。
这人平时疏于运动,拍戏的时候又总是仗着年轻干耗着,身上该有的腰疼肩疼半点没落下,被谢曜灵的手法按得十分销魂。
沈棠哼哼着,躺在她腿上仰头去看她:哎,现在我终于感觉到你的眼睛是真的不太灵光了。
谢曜灵起初没听懂她抖的这个包袱。
反应了好半晌,意识到沈棠说的是她这手盲人按摩技法相当纯熟。
她抿了抿唇,抬手将沈棠的脑袋拨开,不让她继续躺自己的腿。
沈棠哎哎几声,讨饶地半撑起身子去亲她,耍赖道:再来一次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在做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谢曜灵拗不过她的犯规操作,又给她按了几分钟后脖子,只是再躺回她腿上的沈棠再没了之前那股调皮的劲儿,仅仅是阖上眼睛等着享受。
不管是力道轻了还是重了,舒服还是不舒服,她都没再吭声,就在谢曜灵以为自己把她按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她问了一句:
老谢,你在谢家是不是那种说一不二、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谢曜灵正按着她的太阳穴,听见她的问题,手头节奏缓慢下来,伴随着她那清冷的声线一并响起:
是,也不是。
沈棠朦胧地睁眼去看她,漂亮的眼眸被根根分明的眼睫衬托着,其间流转着明珠般的光。
原本谢曜灵并不打算将这事说出来,毕竟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不知是不是两人间情感日渐加深的缘故,竟让她想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
似是饮下一杯淡茶那样,她语气极淡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谢家的人,只是他们曾救过我一次,谢家主家连续两代人的玄学天赋都相当一般,没有继承家族本领的天分,所以我答应过谢老爷子,在我有生之年,会帮谢家撑一撑这脸面,直到承运的下一代出生。
沈棠骤然听见如此豪门秘辛,呆愣半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最后她决定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啪啪啪的掌声在房间内响起。
她抬手拍了拍谢曜灵的手背,说出二字评价:真香。
这瓜好吃!
谢曜灵: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听见沈棠继续问道:那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谢曜灵摇了摇头,简单说道:只记得我要来找一个人,记得要弥补她很多很多别的,都忘了。
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都忘却,便只剩下这一个执念。
沈棠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直言道:那人一定是我了。
谢曜灵低头看着她的灵魂颜色,素白的布绸挡了眼睛的部分,却挡不住她这张脸庞的昳丽:是。
她很轻很轻,叹气一样地说道。
明明是很令人动情的话,沈棠偏偏要煞风景,用指头点了点她的眼角:你不记得我什么样子,也忘了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记忆有没被人改过都不知道,就说我是你要找的人,根据小说的一般套路,这种深情好像很容易认错人诶。
到时候她再听见谢曜灵找到真爱,自己这个合法妻妻岂不是很尴尬?
谢曜灵曲起手指,准确无误地弹中她的额头。
在沈棠的痛呼声中,她斩钉截铁地反驳道:不会。
没等沈棠有机会接着她的话继续皮,谢曜灵盯着眼前那耀眼的颜色,开口道:就算我看不见,你也有本事让我在人群中一下子注意到你。
你对我来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就算我遗失了所有的记忆,我的身体和灵魂也还会认得你。
身体的本能也会驱使她再爱上这个人,灵魂里的烙印会让她轻而易举就达到深爱的程度。
唯有爱本身是无法骗人的。
比起这世间的灰和暗,沈棠是她眼中唯一的光,如果对方不是让她曾爱的如此深刻,谢曜灵想,那么自己的执念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沈棠见她如此,反倒无法继续逗下去了,就保持这样倒看她的姿势,抬手摸上她的脸庞,呢喃道:
突然觉得你特别会说情话。
忘了全世界,也要记得自己的感觉,真让人着迷。
三秒后
看到我竖起来的尾巴了吗?
沈棠将旁边被角捏起来,在谢曜灵的脸上戳了戳,将这一室的暧昧给戳散。
谢曜灵唇角一软,竟然差点笑出来,盯着这灼灼光华,那种想要看见的欲望又一次浮了上来。
真想
想看沈棠此刻脸上有怎样的调皮表情,才能配出如此可爱的调侃自己的动作。
同一时刻。
镇压着白石村的那座龙山上,两道身影站在树木的阴影中,几乎与那高大的林木融为一体。
失败了?一个男声温温和和地响起,里头听不见半点着急的意味,听着甚至还相当有闲心调侃自己的合作伙伴。
对面树下的人穿着能隐藏自己身形的斗篷,来时还带了几分火气,以为能得到对方和自己相同的反应,没想到这人倒是不急不缓,显得她沉不住气似的。
王夭夭深呼吸了几下,在心中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一定要让自己恋人以最完美的姿态活过来,她要给那人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强健的躯体、能辨清浊的眸子、牢固的魂魄
现在距离终点,已经很近很近了。
怎么,韩先生的妻子跟旁人结了婚,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想让头顶的草原再长一会儿?
在被沈棠针对的时候,王夭夭恨不能用铁索绞断她的舌头。
然而轮到了自己开炮的时候,她又多少能体会到嘴炮别人的舒爽感。
韩铭一时无言,只能微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将他眼里的情绪淡化三分,倒有些让人摸不透深浅的意思:
急什么。
他慢慢道:你会失败,只是因为你找错了合作对象。
王夭夭正欲辩驳,听见对方不紧不慢揭露自己的打算:今晚谢家人会找机会让谢曜灵离开,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至于你能否得偿所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王小姐。
王夭夭没想到他竟然能搬动最不可能的合作对象,当下就有几分愕然:谢家?
谢家为什么会和韩铭合作?
这韩铭究竟是什么来路?
发觉王夭夭不自觉在树前站直了身形,韩铭俯身从自己的脚下捡起一片半枯半绿的叶子,看着那一半生机勃勃,一半苍老枯萎的叶片脉络,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现下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将黑蛇双目炼化成明镜台的那位道学前辈,善水道人,是我韩家的老祖。
因为心慕一位没有半点可能的佛家弟子,她取了那黑蛇的眼睛,炼化成这宝物,才取名为明镜台。
六祖慧能曾说过一句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王夭夭愣了一下,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韩姓,儿时她曾经翻过玄学界如今的世家汇编,依稀记得清代左右,确实有一家为韩姓。
只后来莫名断了传承。
这样的家族在历史上有很多,要么是因为人丁稀少,要么因为跟外姓通婚,渐渐地就将自己原本的血缘散开了,哪怕曾经风光无限又辉煌至极,最后依然逃不过销声匿迹的命运。
即便如今看似风光的王家和谢家,比起曾经,现下的声势也只能用寥寥来形容。
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用来形容如今的两家,也是极合适的。
王夭夭站立半晌,对他抬手做了个后辈的手势,叹了一声:原来是韩家的前辈,失敬。
难怪整个村子,就韩铭一个人能从那龙山的诅咒里挣脱出来。
原来是玄学同行。
韩铭表情却是淡淡,比起谈其他事的温文尔雅,说起他的家族,却反倒是触了他的逆鳞似的。
韩家百年声誉,到我这一辈传承者已少,我却因为一步踏错,以至韩家一脉在玄学界彻底断绝,早已不剩半点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更当不起你这前辈一词。
他不笑的时候,那颜色不太深的眼瞳便显得冷冷淡淡。
被毫无情感的镜片一格,竟然将平日里那些残存的人情味儿都驱除了,甚至还放大了身上的冰冷。
王夭夭终于察觉到他身上遮掩许久的那股威胁感。
她张了张嘴,最后低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算是上当了吗?
明镜台是韩家家承的宝物,而她居然当着人家最后一任家主的面儿,说要得到这东西。
韩铭听见她的话,周身那摄人的气势收起,将手掌心摊开,任由山间的冷风将那叶片吹走,他目光紧跟着追逐到远处,开口答道:
我是已死之人,守不住那宝物了,它既已流入世间,便能者得之。
王夭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为了自己死去的爱人,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到了即将重逢的这一步,竟然生出了点息事宁人的想法。
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因为她以后只想过上安稳的日子。
许久之后,她慢慢说道:既然这样,我看不出韩先生还和我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您一个人就很ojbk,王夭夭感觉自己好像对对方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
韩铭觑了她一眼,缓缓笑道:王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我力量与身体同样枯朽多年,所剩无几。
我将合作形式说的具体些:你助我破除这黑龙的诅咒,我将明镜台从沈棠体内取出,交予你,你意下如何?
王夭夭从他的话中明白,这是他在做两手准备。
因为既无法全然信任谢家,也无法全然信任她,干脆便和他们分开合作。
思索半晌,她干脆点头道:成交。
韩铭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树丛间,想起谢家那位老者,唇角露出稍许的笑容:
为了谢家的长盛不衰,谢太极竟然敢与外人做出约定,鱼目混珠,让谢曜灵来充当门面。谢家走到这一步,当真可笑。
更可笑的是,当年为了谢家的传承不则手段,拿自己的亲孙女当了炉器,盛放那样强大的灵魂,不择手段之后,现下却又后悔了。
到头来,还要惦念那丁点儿血缘情。
想到这里,韩铭眼中又出现几分怅然的怀念。
怀念曾经活而为人的时候,也可以上一秒说好,下一秒就反悔,而不是现在这样,有些机械地,仅为了一念执着,去完成一件事。
而后方能与这喧嚣尘世说再见。
谢曜灵收到谢太极的消息时还有些讶异,以至于在电话挂断之后,她都还保持着将手机挪到耳边的姿势,半天没缓过神来。
沈棠正坐在旁边狭窄的桌沿前剥着葡萄,撕一小片深紫色的皮,再抬头去看看她。
然后冷不防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特别酸的,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她:
怎么了?
谢曜灵把满嘴的酸意咽下去,回道:谢家找我有点事。
按理说,在比赛的进程中,谢太极与其他七家的长辈同处,是不该与她私自联系的,会让她有作弊的嫌疑。
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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