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不清楚他的目的,一时有点犹豫:“这……”
谢均明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
小和尚:“……”
谢均明扬眉。
小和尚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两句话便溃不成军,见几位白道前辈们都没出来拦他,于是认命地给他指了路。
谢均明便慢慢到了闻人恒的小院,刚刚迈进去就见闻人恒开了门,说道:“冒昧打扰,闻人门主不会见怪吧。”
闻人恒知道哪怕说一句见怪,这人也不会在乎,微笑道:“不会,谢宫主请。”
谢均明道:“我这两天都会住在少林,听说晓公子身子不好,便来探望探望……”
说话间二人进了屋,谢均明抬眼一扫,瞬间对上叶右一双含笑的眼,心中一定,打量他这副惨样,唏嘘道:“晓公子病得不轻啊,喝药了么?”
叶右笑眯眯地道:“等着你给我送呢。”
谢均明一听便知他们的话不需要背着闻人恒,立刻不装了,冲过去要扒拉他头上的布条:“你怎么回事?好好的脸可别真毁了,怪可惜的。”
闻人恒伸手拦住他,温和道:“烧伤,好的差不多了,谢宫主请坐。”
谢均明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看向好友:“真是你师兄?”
叶右道:“我记得对你说过我是中原人,十年前才搬出去的。”
谢均明道:“但你没说你和闻人恒是师兄弟,以前你们见面时看着也没这么好。”
叶右道:“你现在知道的也不晚。”
谢均明问:“那你的脸怎么会被烧伤?”
叶右道:“出了一点意外。”
这事师兄也问过,这是真意外,他当初只想放点火,但没料到会被东西砸中脸。
谢均明见他没细说,干脆伸出手:“你解开我看看,烧成什么样了。”
“已经好了,”叶右笑着架住他,“你来看我,总不能只为研究我的脸吧?”
谢均明暗道一声他会来,还不是因为这人装病没出来,给了他来探望的借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你还叫了方小神医,不怕他给你露馅?”
叶右道:“没事,他们都知道我心情不好,没精神是应该的。”
谢均明道:“原因?”
叶右幽幽道:“失恋。”
谢均明乐了:“好办啊,哥安慰你,就冲你这张脸,哥愿意断一次袖。”
叶右道:“我又没说我是断袖。”
谢均明道:“桃姑娘那样的你都不动心,不是断袖是什么?别不承认,你哪怕真不是,哥也有办法让你断一回。”
闻人恒实在不想听他们来回胡扯,温和地打断他们,告诉他们正事要紧。叶右自然不会拆师兄的台,听话了。谢均明难得见好友这般老实,看看他们,隐约觉得这二人的关系有一点微妙,但他也知道不宜停留太久,便开始说起查到的东西。
他问道:“钟家小子被绑后,看见符号了么?”
叶右点头:“人在你手里?”
谢均明道:“嗯,那符号是二十年前那位魔头的专用记号。”
叶右道:“我知道,你想说盟主和他有关系?”
“或许,”谢均明道,“是你提醒我尽量往前挖的,我便专往坏处挖,挖到了二十多年前,那魔头有过一个侍从,若还活着,如今应该和盟主差不多大。”
叶右挑眉:“不能只是一个猜测吧?”
谢均明道:“嗯,我查了很久,查到一个细节,那侍从为魔头受过伤,左肩被砍过,若盟主真的是他,兴许还留着疤。”
叶右道:“这是何时的事?”
谢均明道:“二十多年前,那时魔头还没为非作歹,估计没多少人会注意他的侍从,等到魔头天下皆知,身边早已没了侍从的影子,而盟主便是那时起开始出现在江湖的。还有一件事,魔头死前好像有些内力不支似的,若真被下过药,应该是亲近的人干的。”
叶右道:“如此说来,盟主若真是那位侍从,岂不是还立过功?你绑他儿子作甚?”
谢均明道:“前些日子灯灭毒再现,菩提牢的事又闹得那么凶,谁知有没有他的份,是与不是,先绑了再说,反正他儿子也不知道是我绑的。”
叶右笑道:“绑得好。”
谢均明道:“我只查到这些,当时虽然有百草露,但贵得很,他一个大男人想必不会因为有疤就买那个弄掉,而伤疤的年头一长,百草露也不怎么凑效,除非他再在伤疤上砍一刀,弄伤了抹药。”
叶右若有所思:“嗯。”
谢均明笑道:“怎么样,想个办法把盟主的衣服脱了?”
叶右想说暂时不用,等等看盟主的反应,但尚未开口却扫见了他不怀好意的微笑,问道:“你已经想好主意了?”
谢均明道:“当然。”
第55章
谢均明的主意非常简单粗暴。
他准备晚上直接去找盟主,说自己的一个朋友请了算命先生,被告之今年若成不了婚,明年将是大凶之年。而这成婚对象得是男子,方向在东南方,姓氏与金银铁器有关,后腰上还得有北斗七星的胎记。
叶右重复道:“你朋友?”
“嗯,我朋友,”谢均明笑得张扬,“刚好盟主一直没续弦,你觉得如何?”
叶右很感慨:“真难为你为了朋友连年过半百的老男人的衣服都敢脱。”
谢均明道:“能让我做到这一步的朋友不多,有那么一个就够了。”
叶右就知道他是想用自己做借口,看他一眼,虚弱地把头靠在了师兄的肩上。闻人恒顿时伸手搂过他的腰带进怀里,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叶右道:“嗯。”
闻人恒便把人打横一抱,旁若无人走过去放在了床上,询问他哪不舒服,然后听见师弟气若游丝地说胸口疼,忍下笑意,柔声问:“师兄给你揉揉?”
叶右道:“好。”
谢均明:“……”
他前脚刚用一个主意拿某人取取乐,这混蛋后脚就让他瞎了一回眼。
闻人恒回头看他,礼貌地逐客:“谢宫主,我师弟身子不适,实在不宜久坐,今天就到这里吧,不送。”
谢均明起身出门,沉默地看向守在外面的刀疤男。
刀疤男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谢宫主和叶教主可是好友,很可能认出了晓公子的真实身份,晓公子如今刚遭受挫折,若是得知门主一直在骗他,该如何是好?万一再恢复记忆,与门主的关系岂不是又要变回从前,他们门主该怎么办?
谢均明缓缓道:“你们门主和晓公子是什么关系?”
刀疤男镇定道:“师兄弟。”
谢均明继续沉默地望着他。
刀疤男再次紧张,感觉身上的汗毛像是都要立起来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宫主,生怕这位大爷说些石破天惊的话,忍不住委婉地提醒:“谢宫主,我们晓公子这几天心情不好,受不得刺激的。”
谢均明颇为悲天悯人地拍拍他的肩,扔下一句“你还太年轻”,扭头走了。
刀疤男一头雾水,目送他离开,瞥见房门还没关,便走过去关门,顺便向屋里扫了一眼,发现门主坐在床边似乎在安慰晓公子,怎么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估摸谢均明指的可能是“晓公子就是叶教主”的事,于是体贴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闻人恒握着师弟的手慢慢把玩,说道:“他真会去脱盟主的衣服?”
叶右笑道:“会。”
谢均明就是这种嚣张的性子,一般容易的事,他不耐烦用复杂的法子。
而盟主脾气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只是被脱个衣服而已,哪怕心里再恼,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顶多只是无奈或头疼一下。
闻人恒道:“他今天来看过你,晚上就脱了盟主的衣服,他们会怀疑是你说了什么。”
叶右很淡定:“无所谓,现在除我之外,他们也找不出第二个像黑子的人。”
闻人恒道:“你想用趁机再逼一逼盟主,让他觉得你怀疑到他头上了?”
“可以试一试,反正我拦不住谢均明,”叶右坐起身,“只是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闻人恒了然问:“你在想白子的下一步棋怎么还不来?”
叶右应声,靠着床头,沉吟不语。
从菩提牢的事被揭发后,白子就应该知道再怎么制造混乱转移视线都没办法盖过这件事,只能找个替死鬼。而从他们吹笛杀少林的人可以看出,他们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虽说黎花、浮萍和肖先生先后被抓,其中一个还被他埋了,但也该有对策才是。
总不能白子在外面发话的只有浮萍和肖先生,二人双双被制后那些人就不知该做什么了吧?可能么?
闻人恒问道:“你知道他们多少事?”
“只有几件,他们太谨慎,有些事清理得很干净,我只是觉得或许与他们有关,但没有证据,”叶右道,“菩提牢是我派人常年盯着才知道的,而我会知道他们炼药,是清楚有山中庄园那么一个地方。”
闻人恒骤然想起那几块折磨人的地图,再想想那个年份,猜测道:“是从师父那件事知道的?”
叶右道:“嗯,当初逃亡的侠客就是从庄园里逃出来的,那位走火入魔的剑客很可能被喂过药,大概那时还没有成品,所以见人就杀。侠客临死前往我身上塞了一张纸条,说了几个字就去了。”
闻人恒道:“然后你就一个人闷着,想出了装疯的法子?”
叶右不想引得师兄算旧账,只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往后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他们,知道他们有神医、有军师、有能改变小孩记忆的药、还有一批药人和几个可能没死的魔头……师兄,如果你是他们,现在会怎么做?”
闻人恒道:“如果是我,反正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就动一动那批药人,在别处弄出一些动静或惨案,引得人们赶过去处理,赶路的时候能寻到机会接触自己的人,总比住在少林处处受制的好,而且我得想办法先把你宰了,没有你在中间搅和,事情会顺利很多。”
叶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穷凶极恶了,想来不会在乎多背几条人命……”
他说着心中一动,与师兄对视一眼,见师兄皱起眉,估摸是想到一起去了,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抓点人围上来?”
闻人恒道:“很可能。”
一下午风平浪静,很快到了傍晚。
尽管几位前辈万般不情愿与谢均明坐在同一张桌上,但为了面子上好看,还是出来在一起吃了顿饭,也难得谢均明没对少林的斋饭评头论足,像是在奉行食不言的原则,安安静静的,愣是让几位前辈有些感动。
盟主今日本想下山走走,结果被葛帮主他们苦口婆心地拦住了,他不好翻脸,只能认命地打消念头。如今儿子下落不明,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简单吃了点便没有再动筷子。
谢均明看他一眼,慢悠悠地继续吃,暗道这少林的饭真难吃,难怪某人要称病不出来。他耐着脾气熬到他们差不多都吃完,耐心坐了一会儿,眼见天色渐暗,便找人打听一下,转去了盟主的房间。
少帮主们得了晓公子的提示,分批在盟主这里盯着,此刻负责盯人的恰好是丁喜来与另一位少帮主。二人窝在角落,眼睁睁地看着谢均明敲开了盟主的门,隐约觉得找到了谢均明忽然来少林的原因——这人该不会是白子的人吧?
他们立刻亢奋,偷偷摸摸往前挪了挪。
教主走失记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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