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唇相碰，靳以尧浓墨似得眸中情绪渐涌，才被温水泡暖的手不知觉中已经恢复铁冷，他却浑然不觉。
    香甜无害的气息，如同很久很久之前，哪怕没有半点回应，也足以让靳以尧相思如狂！
    他的手来到她脑后，继续加深这个吻。
    然而下一刻，他察觉到不对，倏地睁开眼。
    原本喝掉一整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的顾晓情，已经睁开了眼，并且正用那双带着点水光，却又冷漠无情的眼睛看着她。
    靳以尧看着她，索性在那样让人刺痛的注视下，继续吻下去。
    顾晓情也不知道是被迫，还是配合，微微扬起了头。
    在靳以尧眼里，这无疑是对方示弱的一种表现，喉间滚动，然后，他听到了对方冷冷说“你想在孩子面前，像上次一样强迫我吗。”
    一碰冰水从头淋到脚。
    靳以尧什么冲动都没有了……
    可是他没有松开她，还是扣着她的脖子，声音略带着几分嘶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是以客人的身份留住，难道半夜偷袭，在客人的饮用品里下药，这就是靳大少爷你的待客之道？”顾晓情似乎想要冷笑，可心情实在气愤，让她连假意的笑都装不出来，“怎么，如果我不醒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强了我？”
    她咄咄逼人。
    而靳以尧就像是一个致命弱点已经曝光的人，对方一次次的攻击薄弱之处，他却连哀嚎一声都没有办法。
    到底是承受不住那样的尖利，靳以尧松开了手，站直身子，“惹怒我没有任何好处。”
    熟悉又强烈的气息离开，顾晓情获得自由，不管是视线还是呼吸都顺畅起来，可她的一颗心却没有为此而放松半刻。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没有半点被吵醒样子的楠楠，帮她盖好被子，“如果我知道你是装病，我也不会来这一趟，我们还是直接法院见比较好。”
    不想吵醒女儿，顾晓情帮她盖好被子，用力的睁了下眼睛，驱走药物残留下的那一抹睡意，下了床，率先走出客房。
    她都走了，尽管半句话都没有留下，靳以尧还是前后脚跟了出去。
    走廊也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靳以尧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间画室，外面有一个漂亮的大阳台，墙上挂着许多欧洲风派的意识流画像。
    顾晓情没有细看，走进后，就冷着声音说：“我想过你无耻，没想到过你能这么无耻！靳以尧，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是根本没有下限？是不是上次，你所谓的智商变成八岁，都是你自导自演！”
    “那又怎么样？”靳以尧没有解释，回头看她，更加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可情绪还在汹涌起伏，“你以为你自己很高尚吗？孩子出事你在哪里，孩子要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怎么，怕我和你抢孩子，那么想要快速组建一个家庭？好在法律上站稳脚跟？咳咳咳咳。”
    怒极的话落下，接着就是一串仿佛能把肺给咳出来的咳嗽。
    顾晓情的脚往他那个方向微微一动，可下一刻就硬生生止住了，她捏着拳头，冷漠的看他，“你想太多了，我嫁给陈瑾淮，只是因为不想再被你胡乱纠缠，你和金秀盈离婚了又怎么样，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差别吗？”
    “是没有。”靳以尧低低的笑，他捂着胸口，又狠狠咳嗽了两声，看着她，“顾晓情……”
    他真的想要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心。
    可到头来，始终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跳梁，是他亲手搞砸了这段感情，就该是他自食其果。
    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顾晓情别想把她自己摘的那么干净！
    “你当然可以结婚，我不纠缠你。”靳以尧又笑了一下，别开眼没有再看她，“但如果你打楠楠的注意，别说你的背景只是林家，就算更大，鱼死网破，我也不可能让你如意！”
    他说得丝毫情面不留，顾晓情却半句话不接，“我不和你抢，楠楠现在心向着你，我不知道你们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但我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事，不想让她嫉恨我。”
    靳以尧沉默下来，只剩下自己略显得急促又压抑不下来的呼吸声。
    顾晓情看着他，唇间露出一丝带着轻蔑的嫉恨，“可是，金秀盈对楠楠做了那么多，她有付出什么代价吗？你离婚了，你能伟大的既往不咎，那我女儿的所有苦都白受了吗！”
    “是你！”顾晓情往前一步，话里面的仇视几乎浓郁到她下一刻就会发飙，“你言而无信，明明知道金秀盈会有后手，却一次次不长教训！”
    “我和楠楠被人打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医院里陪着金秀盈！就因为她流产了！”
    靳以尧心绪跟着开始起伏。
    “我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顾晓情笑一声，可是那眼里只剩下疯狂和崩溃的痛苦，“可你知不知道，在你陪着金秀盈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在他们说楠楠眼救不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你就应该陪着金秀盈，陪着……”
    话没有说完，她就被靳以尧一把狠狠抓住了手腕！
    对方力道之大，顾晓情几乎以为自己的手下一刻就要脱臼了，但事实上，更痛的还在后面，她被靳以尧狠狠压在墙上了！
    肩胛骨碰撞，疼得她眼睛发黑。
    男人死死扣着她的双肩，凶狠的吻跟着落了下来！
    顾晓情张嘴就咬，对方转而也狠狠咬住了她！
    疼痛让顾晓情清醒，也让她更加痛恨眼前的场景。
    ……
    不知道是谁先放下了死敌一样的态度，率先温柔下来。
    所以须臾间，场地已经从紧紧地靠着墙，转移到了画室里的休息小榻上。
    顾晓情像是在饮鸩止渴，她痛苦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崩溃了，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又是深刻到了骨髓里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
    可是羞辱靳以尧、斥责靳以尧，让对方痛苦让对方愤怒，这都不能让她的情绪有所缓解。
    她只是更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世界就剩下一片黑暗了，张一杰固执的拿着一张微弱的灯，以为那样就可以给她光明给她希望，照亮她的世界。
    但她只是想要让自己活下去，所以就着那么点光芒，不去抗拒光芒下看到的张一杰那张脸而已。
    她在国外，有一段时间吃安眠药，吃的都快要吐了还是睡不着。
    走到漂亮的大观景台上，她甚至不能控制的生出了就那么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她是什么人，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斗得过靳家，怎么可能斗得过林庆英。
    她绝望不已，就像是被囚禁起来的一头受了伤的巨兽。
    舔舐不到自己的伤口，没有办法痊愈，只能等待伤口一天天的恶化、溃烂，等皮肤再次覆盖，就可以欺骗别人，也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了，伤疤已经好了。
    哈哈。
    直到看到靳以尧才知道，心里到底是有多么不甘。
    你让一个被阳光灼伤过的人，再次去接受阳光，得花费多少精力？
    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她只是想要和楠楠一起好好的过下去，生活会有不顺心，但至少能苦中作乐，看到女儿的笑容，她会像是消除了一切疲倦。
    可是靳以尧蛮横的闯进了她的心里。
    霸道的、几乎是强迫性的逼迫她，让她再次动心。
    前一次，她只是受了点伤，可上一次，她经受不住蛊惑和诱惑，贪婪的去拥抱阳光，然后遍体鳞伤。
    事到如今，那道阳光还在告诉她，不断的告诉她，当初只是不小心而已。
    接下来，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受伤，他告诉她，他也很痛苦，也很难受，也很身不由己。
    在他还身不由己，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怎么能告诉她，这一次，绝对不会再伤害到她了？
    这让她，让她怎么可能再有勇气，走到阳光底下？
    顾晓情拒绝，她拒绝靳以尧，甚至一段时间拒绝真相，她拒绝自己再一次敞开心扉，同时也知道这样的自己也一定能拒绝掉伤害。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要愈合。
    太想要愈合了，因为溃烂的伤口的痛苦让她都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
    也许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