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灏的祭奠仪式办的很隆重。
    c市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他最后一眼，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就此陨落，哪怕是铁石心肠都会觉得惋惜，何况多多少少都有交情。
    程艺馨赶在最后一天才敢前来，穿得尤其朴素，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地出现在众人跟前，所有人都明白她的痛苦和挣扎。
    而她亲眼见着这庄重肃穆的环境，以及耳畔传来哀怨凄惨的哭声…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石灏是当真不会再回来了。
    她也当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宋美婷穿着黑色正装，面无表情地守在周围，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的照片，对前来吊唁的人群充耳不闻，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似的。
    程艺馨虔诚地完成一系列流程，这才慢慢靠近她，颤抖着声音开口道：“请节哀。”
    说起来，她根本是没有资格更没有脸面见石灏的，之所以前来也不过是弥补内心的不安…
    本以为她能够坦然平淡地接受这一切，可如今瞧见宋美婷的模样…才总算憋不住，内心的防御被全然击垮，她也彻彻底底地懊恼愧疚。
    再也没有任何借口能成为她的避风港。
    而预料之中的斥责终究未曾到来，宋美婷只是十分平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甚至洋溢着丝丝笑意，起身冲她开口道：“你总算来了…”
    紧接着，她就把人带到后边，仿佛早有准备一般。
    宋美婷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袖，目光真诚地看着程艺馨，开口道：“其实你能来，我挺高兴的…不对，应该是说他挺高兴的。”
    这话听起来不像作假，但怎么都是悲伤的，就像石灏一样，明知是个死局，却为了见她一面，依旧奋不顾身地单刀直入。
    宋美婷虽然羡慕这种爱情，但又惋惜他并非为了自己，甚至不禁思考是否值得。
    如果是她，大抵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如此不顾一切的举措。
    程艺馨微低着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内心有愧的，始终无法抬起头来，石灏临别前的模样仿佛再次重现在眼前，压迫得她无法呼吸。
    “对不起，我…”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解释再多也无法否认事实。
    谁知宋美婷却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唇边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开口道：“都过去了…再说石灏是自愿的。”
    程艺馨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地抬起眸子，仿佛在询问她为何这般说辞。
    前者挑了挑眉，不知从哪拿出一个信封，解释道：“这是石灏留给你的，交代我务必亲手拿给你。”
    其实她们稍稍预料到了程艺馨的计划，因为结婚的那天，好巧不巧正是韩子琛出事的时间点…就算再如何愚钝，也该嗅出不对劲。
    因此宋美婷是想阻止男人的，奈何他压根不听劝，甚至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双眼通红地吼道：“如果我不去，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吗？”
    她始终记得前一晚的石灏，平静得不像话，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而这封信，也是他怕自己发生什么事，特意吩咐交给程艺馨的。
    此刻程艺馨才恍然大悟，为何石灏临走前会让她不要愧疚，原来是清楚了这一切…可是既然清楚，为何还要前来送死。
    她双手颤抖着接过信封，眼眶再次红了，泪水打着转，轻声开口道：“那他…为什么会撞上我们的车？”
    就算是要来阻止，也不该选取如此极端的方式，这一切怎么说都太过诡异，压根不像石灏的风格。
    宋美婷仰起头，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勉强扯着嘴角开口道：“哪有那么多原因，只要是剧情安排，无论怎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她这话说的隐晦，可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当时石灏本来是打算拦截婚车的，奈何刹车突然失灵，一切都来不及挽回，因此只能眼睁睁地撞了上去。
    任凭他们怎么揣测，都没预料是这么个结果，再说基本两车相撞压根不会出人命，顶多是重伤残疾…可偏偏石灏丧生。
    这当真是应了那句话，阎王要你三更走，岂能容你到五更。
    大抵这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太多理由吧。
    宋美婷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她如今什么都看开了，不属于她的人，任凭自己如何努力，终究会从自己身边飞走…
    所以她都想明白了，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接受命运暗中安排好的一切，这样就够了。
    她笑得十分绝望，像是全然丧失积极性似的，不带任何留恋。
    程艺馨内心挣扎地看着这一切，就算她再如何不甘如何不服，终究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实在无法顾及那么多人。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石家，转身凝望着这原本无比熟悉的一切，总觉得格外讽刺。
    是时候该和这一切做告别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程艺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缓缓拆开信封，一字一句地阅读着男人的信件。
    和以前一样，他的字体依然惨不忍睹，和本人的外表极其不符合，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次都能被她无情取笑。
    但此刻程艺馨却彻底笑不出来。
    就和宋美婷说的一样，石灏的确是提前得知了一切，但因为不愿她嫁给韩子琛，甚至是怀着对石爷爷的愧疚，所以心甘情愿地走进圈套。
    她紧紧地捂着嘴，男人音容笑貌仿佛出现在眼前，和平时同样的吊儿郎当，细长的凤眸满是怒火，像是在教训她不要哭。
    “不管你相不相信，从你和韩子琛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就悄然被改写…所以我不后悔今日的举动，也请你不要愧疚，就像书里写得那样，和韩子琛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程艺馨擦了擦眼泪，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顾一切地冲回和韩子琛的小家，翻开熟悉的小说，陌生的情节尽数出现在眼前…
    原来他说的没错，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