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前，她或许会反驳，或许会找借口，但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清楚的摆在眼前，尽管再不愿意面对，她也说不出半句慕家的好话来。
    路途遥远，整整在车上度过两个小时之后，母女俩才终于在一处荒郊野岭下了车。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前走，寂静的深夜里唯有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晚风越发凌厉，吹散落叶，树林与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十分钟后，眼前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前方是一片平地，还有一座看上去荒废了很久的小木屋，破旧不堪，院子里长满杂草，木板上布满青苔蛛网，仿佛会被狂风吹得倒塌似的。
    “这个地方，是我跟你爸刚刚结婚的时候住的房子。”杨素玲在前方领路，“嘎吱”一声推开紧闭的院门，走进篱笆院里，神情透着几分怀念的味道，“当初他家穷得很，买不起市区的房子，这个地方还是他父亲那一辈住过的地方。后来他父母去世之后，他也做上了教授，我们就离开这里搬到学校去住了，真是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应茶蔓微微点头，跟着走了进去，脚踩在松软的草地间，手触摸着略显粗糙的护栏，知道这是父亲曾经的家，心里不自觉的平静了几分。
    他们一家人之前住的房子，因为讨债而被高利贷强行收走了，她本以为自己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所有包含了一家人曾在一起过的痕迹，可是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茶茶，过来，给你爸磕个头。”杨素玲在一处小山坡前站住了脚步，回过头冲应茶蔓招招手。
    应茶蔓一愣，这才发现那处山坡前立着几块墓碑，有两块是爷爷奶奶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还有一块看上去比较新，上面写的是父亲的名字“应元”。
    “这是……爸爸的墓？”应茶蔓俯下身，望着父亲的墓碑，内心的震撼大过一切。
    十年前的分离，再度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竟已经永远阳阳相隔……
    “你爸当初去世没多久，监狱通知我去领他的骨灰……可惜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只能带着他的骨灰盒回了这个地方。他生前吃了那么多苦，还一个人在监狱凄凄惨惨的死去，我把他跟他父母埋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杨素玲蹲在坟前伸手除去杂草，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说我们应家到底遭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这么对我们！你爸他一辈子老老实实心地又好，帮助过那么多人，可为什么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好人没好报呢？”
    悲凉的哭泣声牵扯着应茶蔓的心，只感觉胸口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是啊……那么善良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到底，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慕家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那个慕席林，我们一家人就能快乐幸福的过日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家破人亡？茶茶，你可一定要为你爸报仇，我们绝对不可以放过他们！”
    “报……仇？”她喃喃的跟着重复了一句，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片茫然无措。
    杨素玲看了她一眼，擦干眼泪，“茶茶，你该不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狠不下心来吧？你该不会还对慕席林恋恋不舍吧？是他把我们一家人害成今天这样的！他就是个杀人犯，是他设计害死你爸还隐瞒你一切！”
    “可是……可是……”她的脑子犹如一团乱麻，仿佛有无数声音在撕扯着自己的灵魂，将她的心割成一块一块，鲜血淋漓，再扔到地上狠狠踩踏……
    杨素玲见她徘徊不定，终于忍无可忍，“应茶蔓！你不可以再这样不懂事了！”
    一声怒喝，随即便是高高扬起一巴掌，“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的脸上。
    “是我看错了，没想到你在慕家过了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就把自己的父母都抛到脑后了！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慕席林了是不是？即便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也依旧喜欢他离不开他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杨素玲一边哭喊一边骂着，失望透顶的转身离开。
    火辣辣的刺痛蔓延整个左脸，应茶蔓的头都被打的侧了过去，嘴角丝丝血腥味儿在口中蔓延，刺激着她的味蕾与神经，茫然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发现身旁的母亲离开，瞬间崩溃的回过头去将她拉住。
    “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自私的！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歇斯底里的哭喊，眼眶里的泪终于承载不住的大颗滴落，一滴滴晶莹的泪顺着下巴滑落，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犹豫心软跟不舍，最终消失在泥土里，无影无踪。
    夜色浓郁，月光将树影拉长，投下一地斑驳银辉。
    应茶蔓的身影跪在应元的坟前，任刺骨冷风吹开如瀑般的黑色长发，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眼底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漠然。
    “爸，你放心，无论你生前受过多大的委屈，遭遇过多少的痛苦，茶茶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让害你的人自食恶果，让你在地下能够瞑目……”她慎重的起誓，弯下腰，对着父亲的坟墓磕了三个头。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她，她不再为自己而活，不会继续自私……
    ……
    “茶茶，我知道你心里面有很多的犹豫很多的不舍，但为了你死去的爸爸，你一定要坚强面对一切，慕席林他坏事做尽，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就可以送他进监狱。”
    次日清晨，母女俩一大早便在客厅里开始整理行李。
    “妈，这真的能做到么？慕家势力那么庞大，就算真的找到了证据，她们也有法子压下去的，哪怕判刑，肯定也不会很严重……”
    “这个就需要我们以后慢慢想办法了，只要能有办法把事情闹德人尽皆知，迫于舆论压力，法院也不敢乱来的，就跟你爸当年一样，如果不是外界都认定了他是杀人凶手罪行严重，或许根本不会判德的那么重。”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应茶蔓微微垂下头去，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垂的眼帘含着一抹清冷。
    “茶茶？你怎么突然打过来？”电话那边的人显然十分惊讶。
    她与身旁的母亲对视一眼，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三叔……我想过了，我跟你回家。”
    “终于想通了？好，我马上过来接你。”他的回答简单又干脆，仿佛为这一天已经做跑很久的准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