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不,不一样的!亦秋咬牙辩驳道。
怎么不一样?幽砚饶有兴致地反问着。
亦秋想了想,现学现卖道:当初的你,在我心里还没那么重要嘛。
幽砚听了,不自觉扬了扬眼尾:哦?
那时候,你在我心里还只是小说里的大反派,无恶不作且冷血无情,我现在不那么觉得了。
亦秋无比认真地解释道,我现在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缘由,有自己取舍,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凭心情滥杀无辜的人。
你倒是良善得很。幽砚说着,轻轻摇了摇头,道,可你应也知道,我是如何爬上今时今日这个位置的,我双手染过的血,只怕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见的。亦秋说着,垂下了眼睫,至少在我看来,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嗯
幽砚,你真的很好。
幽砚点了点头,笑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亦秋笃定道:那我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幽砚无所谓道:是最后一个也没关系。
亦秋皱了皱眉,眉目中有几分不满:怎么会没关系呢?
我无所谓的。
亦秋,梦里你也看到了,我的心并不干净,我有着太多肮脏的过去,有着太多可怕的想法,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魔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幽砚说着,目光望向了旁侧一脸迷茫的亦秋,她继续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做一个好人。
就像你所提到的那部小说,在那里面,我费尽心思筹划了很多事情,最终搅乱三界,获得了所谓的胜利
自从你将这些话告诉我以后,我便时不时会去想,如果你不曾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我身旁的那只小笨羊不是你,也许我真会踏上那么一条路。
幽砚,你不
我会的。幽砚坚定道,在你出现以前,我心里还是真是这么想的,我计划了所有,就等着将那些天界仙神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解当年昆仑山上心头之恨。
我这一生实在是太无趣了,无趣到不知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无趣到一心想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确实活着。
你想啊,当年那些天神指我为魔之时,一个个神情多么坚毅,语气多么笃定啊
幽砚淡淡说着,思绪似是飘向了远方,如果,那个魔物不是一只无名无姓的钦原鸟,而是他们天界之主,天帝唯一的爱子呢?他们又会如何抉择?
真就如那故事里写得一样,他们会偏袒,他们会想要将其度化可我,就没有这个机会。
幽砚说着,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可笑不可笑?
幽砚,那本小说里的一切,都是胡编乱造的,那个作者可坑了,她写的东西算不得数的。
亦秋说着,反握住幽砚的双手,用力捏了捏那冰凉的手指,认真道,你看看现在,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个故事里不一样了。
因为你来了。
我
我千算万算,没曾算到你会出现。但我不觉得这是坏事,因为你来了,我忽然就觉得,活着也没有那么无趣了。
幽砚说着,将手从那温软的掌心抽离出来,指尖轻轻抚过那光洁的脸庞,亦秋,你且记住,我非善类。自离开昆仑的那一日起,我便是个真正的魔。
若说我此一生还有一丝向善的可能,那么所有的善念,皆是因你而起。
她说着,轻轻掐了掐那张泛红的小脸,弯眉道:所以你若不想我变回从前的模样,就一直留在我的身旁。
亦秋不由愣了心神,好半天才傻傻应了一句:我会的
一定会的。
嗯幽砚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会因此觉得不自在吗?亦秋不禁小声问道,生怕自己的存在,让幽砚不再像故事里那般自在随心,无坚不摧。
不会。幽砚淡淡说道,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得了。
亦秋闻言,忍不住抬眼道:幽砚,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你亦秋不禁紧张得咬了咬唇,眼神躲闪了半天,这才将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嗯幽砚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
嗯幽砚又点了点头。
是亦秋不由得抬起双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哪一种喜欢?
第151章
亦秋不知自己为何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可问出的那一瞬间,她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好像一直很介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从前,她介意自己是否只是幽砚心中的一个小宠物,可如今,她却有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她早已心乱如麻,就连自己到底想要听到怎样的答复,也半点都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问出这个问题了,幽砚怎么都会给她一个答复。
所以她静静地望着幽砚,努力按捺住心底的忐忑,等待着那一个未知答复。
然而,好一阵沉默后,幽砚只给予了一句反问。
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亦秋不由得眨巴了一下双眼。
喜欢,分很多种吗?幽砚轻声问着,眼里多少有些迷茫。
应该吧亦秋小声说着,低眉沉思片刻后,抬眼认真道,不同的喜欢,是不太一样的,我会喜欢我的亲人、朋友,会喜欢小宠物,也会喜欢一些故事里给我留下很深刻印象的角色。
因为喜欢的程度不一样,所以我在面对这些事物时,付出的情感也会不一样
我只喜欢过你。幽砚皱眉说道,你是唯一一个,我不知如何与他人比对。
我是唯一一个?
嗯
望着幽砚认真的神情,亦秋不由得看愣了神。
似有一个声音,在她耳畔不住叫嚣着,自心底深处,一寸一寸涌上心头,撞破重重囚牢,似已呼之欲出。
她是这世上,是幽砚心里,唯一的那一个
没有任何人能与她比对分毫。
是这样的吗?这就是幽砚想告诉她的话!
就像那日祸斗于绝望之中,对夫诸说出的某句话时一样,出自真心,半点不假?
心跳起伏间,亦秋不自觉抿住了嘴唇,试图以此掩饰那快要遮挡不住的欣喜。
她不自觉低垂下了眼睫,却根本藏不住眼底的光亮。
好一阵沉默过后,她压抑着心底那阵汹涌,努力想要平复心情般,轻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如果没有猜错,如果不曾想多,那她应是知道了。
她想,她其实早已爱上幽砚。
尽管这样的结论于她而言过于荒谬,可她真的快要无法自我欺骗下去了。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便已经这样了。
自从遇见了幽砚,她的情绪便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总能那么轻易地便被幽砚牵动。
那个鸟女人,就像钻进她心底了似的,冷冰冰地一句话能使她生气,稍稍给予一丝好也能让她开心。
她一直自认不是离了谁不能活的人,哪怕这辈子就只能是只羊驼了,真离了幽砚,她也总能想法子让男女主收留自己。
可她就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离了幽砚,那一颗心便安定不下来。
就像幽砚生气将她丢在陌水一家食肆的那一夜,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入了梦,梦里竟都是幽砚不要自己了,自己怎么追都追不到。
日思夜想,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从她第一次为幽砚奋不顾身的那一刻起,她便该明白,那一颗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可她就是迟钝,非但没有早早明白,还于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
仙麓门上,幽砚为她耗尽灵力,浮梦珠中,幽砚将她捧在手心。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幽砚对她越来越好,也一直都能感觉得到,幽砚每对她多好一分,她便会多沦陷一寸。
只是她以为这样的感情,只是一同历过生死的至交之情。
她以为,她是女子,幽砚也是女子,她们之间就算没有云泥之别,也不至于彼此倾心。
可说到底,水火亦能相拥,她与幽砚又有何不可?
她一直都误会了,若非幽砚因那一场梦境发生的转变,她或许会一直误会下去。
误会自己,从没有爱过那个与她生死相伴之人。
幽砚,我也很喜欢你,很特别很特别的那种喜欢亦秋说着,一颗小脑袋已是低得不能再低。
我知道
你知道?亦秋不由得抬了抬眼。
那一刻,她撞上了幽砚无比认真的目光,看见了一种竭力压制于冷静中的炽热。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心里的疑惑,便已先一步得到了答案。
我说过,你的眼睛不会撒谎。幽砚轻声说着,眉眼温柔而坚韧,你看我时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这个事实。
那样的目光,如潮般将亦秋寸寸裹挟,似恨不能其镌入心底。
我说过的,那场梦里,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幽砚说着,不禁握紧了亦秋的双手,你也是,对吗?
对!亦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些话语,其实她们都已对彼此说过千遍万遍。
只是无论说者还是听者,皆不敢去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那你在怀疑什么?在担心什么?幽砚不禁追问,又在试图证明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亦秋咬了咬唇,犹豫道,现如今,你我之间这样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如何算真实?
啊?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倒她了。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她还多少有些茫然,自己与幽砚之间,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种关系吗?
幽砚一再提起,说梦里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那又是否是真如她所想,那句成亲之言也是真心的?
如果是,那幽砚对她,应就与她对幽砚一样,是是那样的感情。
那,那这一切,又要用什么去证明呢?
亦秋茫然地望着幽砚,似想从她眼底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下一秒,幽砚握住她的双手,不知为何加大了几分力度。
那仿佛永远冰凉的手心,在这一刻竟也似有了温度。
她看见幽砚缓缓靠了上来,一时慌乱了心神,不自觉想要后退,却又碰上了身后粗糙的树干。
秋风最是不合时宜,自头顶树梢抖落几片枯叶,又吹至亦秋的肩头,吓得她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身子。
她看见幽砚轻轻吹走了她肩头的落叶,而那一张精致的脸庞,亦已凑至了她的面前,近得已然能够清晰感知彼此愈渐急促的呼吸。
她怔怔望着那近在眼前的无瑕面容,一时紧张得双眼眨个不停。
她想,除却生死关头,应没有什么时候,能让她的心比现在跳得还快了。
这样的距离,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幽砚,你
她话音未落,便已被那倏然靠近的温软封堵了唇舌。
那一瞬,她脑中仅余的理智,忽如弦般「砰」地一下断裂开来。
她下意思想要缩回无处安放的双手,却发现自己已被眼前之人禁锢得死死的。
她不自觉僵在原地,缓缓瞪大的双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谎言也好,深情也罢,只要幽砚向她逼近一步,她便总会这样溃不成军。
可这也如她所愿,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明」。
这是幽砚用来打消她所有疑虑的办法,那么猝不及防,却又让她难以产生一丝抗拒。
她的双腿下意识回缩了几分,手指更是不自觉蜷曲了些许。
短暂诧异后,她不由得放松了那紧绷的神经,有些笨拙地向前仰了几分,似想要回应那充斥着占有欲的一个吻。
可就在下一秒,幽砚已向后退去,抬眉与她凝眸而视。
那双眼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让人只看一眼,也会忍不住想要陷进去。
好一阵沉默之中,她们四目相对,仿佛风声都再不能入耳。
这个尘世,除去一片寂静,只余下了她们。
亦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卡在了喉头,竟让她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十数秒的凝望过后,她不自觉抿了抿唇,紧张到面红耳赤地吞咽了一下。
直到这一刻,幽砚才松开了她的双手,将那冰凉的指腹,轻轻抚上了她滚烫的耳侧。
她弯了弯好看的眉眼,与她耳畔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啊
喜欢一个人,是该这样吗?她再一次问道,语气是那么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做错了什么,会吓坏眼前这心上之人。
亦秋看见了,幽砚的眼底,也如她一样,充满了茫然与无措。
原来,谁都不曾懂得。
分卷(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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