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的不对劲，连鹿悠悠都察觉到了。
    鹿悠悠看着自己的姐姐，失神到连削苹果都好几次险些削到手，顿时便觉得疑惑。
    思虑许久，鹿悠悠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
    她问：“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眉妩猛地抬头：“没有啊，怎么了？”
    “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姐姐才对？”鹿悠悠说，“姐姐你今晚看上去很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眉妩摇摇头，否认：“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的吗？可是姐姐你看上去好像很难过。”鹿悠悠只是被保护的很单纯，可不是真的愚蠢，她也不是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眉妩的难过，她是能感受到的。
    只是鹿悠悠不知道让姐姐这么难过的是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了，让她觉得很难过？
    鹿悠悠思来想去，她安慰眉妩说：“姐你不要难过，我没事的，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很幸福，有你跟他在，我觉得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过的生活比普通人都要好太多了。
    她获得了眉妩的爱，也获得了裴显的爱。
    裴显这么多年来，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她，她真的很感动。
    所以严格说起来，她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憾事。
    她只是还有点放不下眉妩，放不下裴显。
    有时候也会想着，要是能够再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活着该多好。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愿望很不切实际。
    患病之人，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了。
    她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给他们带来的除了痛苦以外，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尤其是眉妩，她很清楚眉妩因为顾忌着她，遭受到了多少人的白眼，又一个人默默承担了多少的恶名。
    鹿悠悠很心疼眉妩，可凭着她带病的身体，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能变得更好一点，尽量不要去拖眉妩的后腿。
    或许她的离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鹿悠悠在努力说服自己不可以那么卑鄙，得到了那么多，还贪心的想要更多。
    现在得到的时间都是偷来的，日后就算要还回去，她也不能够有任何的怨言，要面带微笑的离开，才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痛苦。
    鹿悠悠握住了眉妩的手，认真的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你跟裴显，我希望就是我离开了你们，日后你们也能好好的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走的毫无牵挂，姐，以后，你一定要找个爱你的人，要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话说着，鹿悠悠又一顿，笑道：“看我，我都忘了谢少爷……姐，谢少爷看起来是真心爱你的，你一定要把握住，日后我就是去往了另一个国度，也会时常来看看你们，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鹿悠悠并未发现在她提到谢玉的时候，眉妩僵硬的神色。
    眉妩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她也笑：“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姐姐都说了，你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不会离开我们，以后呢，你会健健康康的生活在阳光下，能去做你想要做的所有事，姐姐呢，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希望你能够嫁给心爱的人，获得你想要的幸福。”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后悔。
    也许早在多年前，她们姐妹俩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她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真是这样，眉妩也不觉得可怕。
    她会将生存的机会交给鹿悠悠，因为她活着，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而鹿悠悠不同，她从来没有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
    如果将生存的机会交给她，也能完成她多年来的心愿，她会过得比她好，也会活得比她更加精彩。
    那样的人生也不算毫无意义，至少她还可以借着鹿悠悠感知到一个她从未感受过的世界。
    这样的话题在她们姐妹俩之间，也不是第一次提及了。
    只是每一次，眉妩都是这样的态度，让鹿悠悠有点挫败。
    因为鹿悠悠觉得她们彼此都应该知道她能存活下去的希望有多么渺茫，更不用说是像是个普通人那样过着平凡的生活获得她想要的幸福了。
    鹿悠悠选择了放弃。
    可她也不打算跟眉妩争执。
    有时候，人也是需要一点美好的幻想的，否则他们都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对眉妩所说的那番话，鹿悠悠只是笑了笑。
    眉妩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已经影响到了鹿悠悠，而鹿悠悠现在还是个病人，她是经受不起这种负面消极的情绪的。
    感知多了，可能只会加速她身体走向衰亡。
    眉妩连难过都不敢有了，她强颜欢笑的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明天你想吃点什么？我出去给你买，怎么样？”
    鹿悠悠也知道眉妩在逃避这个话题，她也配合，只笑着说：“我想吃棉花糖可以吗？”
    “棉花糖啊……”
    其实鹿悠悠现在的饮食把控也很严格，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需要严格把控。
    棉花糖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无所谓，可对于鹿悠悠这个破败的身体来说也许就是一种很重的负担了。
    眉妩还不确定鹿悠悠是否能够吃这种东西，所以她现在也有点犹豫，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但夸下海口的也是自己，若是不答应的话，悠悠会很难过吧？
    眉妩迟疑的时候，鹿悠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其实鹿悠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有些东西，她的确是不能够食用。
    无论是医生还是裴显，他们都一直严格把控着她的饮食。
    但鹿悠悠自己却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做这些形势上的东西，她注定了是要死的，还不如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去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她离开的时候，也能够少一点遗憾。
    可惜，裴显不愿意。
    鹿悠悠也知道，裴显到现在都还抱着一种侥幸的想法，才会对自己管理这么严格。
    鹿悠悠也不忍心打破了裴显的最后一丝希望，所以才一直忍耐着自己。
    即便是恐惧那一天的到来，她也不敢表达的太过明显，她唯恐自己奔溃了，他们也会跟着自己一起受到影响。
    鹿悠悠自己笑着打圆场说：“我骗你的，其实我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
    “悠悠……”
    “好啦，我知道姐姐你很爱我，这就够啦。”鹿悠悠也不愿意继续跟她深究先前的话题。
    有些事情，戳透了也没有意思。
    鹿悠悠只想好好的跟他们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管不了那么多，也没办法继续往深处去想。
    眉妩何尝不懂鹿悠悠在想什么？
    她不愿意继续提及的事情，眉妩也不想逼着她去想起来。
    所以，她什么都不会说，只会保持安静，让鹿悠悠安静的等待着手术到来。
    要手术这件事情，他们谁都没有跟她说过详细的事。
    鹿悠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现在不说，并非是享受她在绝望中挣扎的模样，相反，他们都很心疼鹿悠悠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只是，他们现在说了，那就等于前功尽弃。
    她知道鹿悠悠肯定会反对，那样对他们来说就是得不偿失了。
    不择手段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裴显的原则。
    这还是眉妩头一遭觉得裴显这个性格，还挺好的，至少不会拖泥带水了。
    能早些将手术做完，这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只不过，她将来没有办法再陪伴在鹿悠悠身边而已。
    眉妩也相信，就算没有她，鹿悠悠也会生活得很好，裴显，他会照顾好鹿悠悠。
    即便裴显日后有背叛鹿悠悠的念头，鹿悠悠也不会无路可造，她给鹿悠悠存了一笔钱，足够她去开始她的新生活。
    这算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尽到当姐姐义务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裴显又是在鹿悠悠睡着了以后才进来的，眉妩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门。
    两人遇上后，眉妩说：“她已经睡下了，你明早再过来陪她吧，今晚上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裴显也没有要跟眉妩争的意思，他往里看了一眼，鹿悠悠的确是沉沉睡过去了，他才说：“那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我会赶过来。”
    眉妩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裴显的客套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这段日子开始，裴显就变得懂礼貌多了。
    也许是因为怕她会一气之下不动手术了吧？
    这种担心是毫无价值的，眉妩有时候都觉得好笑，但是她也能明白裴显的担忧。
    他会这样，恰恰就证明鹿悠悠在她心中很重要，重要到他甘愿为了鹿悠悠向她这个他厌恶彻底的女人低声下气。
    这样很好，至少眉妩是这样想的。
    因为他越在乎鹿悠悠，她就越能够放心以后鹿悠悠没有她也能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