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是来晚了，她好几天都没过来，每天都在为了让那个医生点头答应自己给鹿悠悠动手术而努力，所以才没有时间过来。
    她也不知道鹿悠悠是去做身体检查了，现在看到他们从外边进来。
    她还以为是鹿悠悠身体好了很多，能够出门去了。
    鹿悠悠笑着回答说：“去做身体检查了。”
    “身体检查？”眉妩不解，“怎么又做检查？”
    她可不是鹿悠悠，那么好糊弄。
    当鹿悠悠将裴显告诉她的答案也告诉给了眉妩后，眉妩的疑惑就更加重了。
    鹿悠悠说：“医生说要给我换一种药，但是要先做一下详细的检查确认一下我的身体情况是不是能够接受得了那种药物。”
    要换药？
    之前怎么提都没提起过？
    眉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裴显，对这件事情，她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是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更不知道医生将鹿悠悠带去做检查的具体检查。
    不过既然裴显是这么跟鹿悠悠这么说的，那就代表不管是哪种理由，裴显都是不愿意让鹿悠悠知道真相的。
    她自然不会当着鹿悠悠的面来戳穿裴显，只笑眯眯地回答：“那检查结果怎么样啊？”
    “还不知道，要等下午检查结果才会送过来呢”鹿悠悠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眉妩知道。
    眉妩上前，从裴显手中将轮椅接了过来，她推着鹿悠悠往里走。
    随后，鹿悠悠便被裴显抱着放上了病床。
    眉妩则是调试了一下床的高度，好让鹿悠悠能够靠得舒服点。
    裴显跟眉妩有种无形的默契就是在鹿悠悠面前，他们什么都不会说。
    即使是对彼此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当着鹿悠悠的面表达出来。
    他们只会假装很友好，假装好像相处的很融洽，好像已经冰释前嫌了一样。
    鹿悠悠眼神一直落在眉妩身上，眉妩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发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鹿悠悠摇头，微扬下巴，视线最终落在了她的腿上，她说：“姐，你的腿是不是受了伤？”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眉妩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就好像是腿受了伤一样。
    眉妩今天是特地穿了及踝的长裙，为的就是遮住自己腿上的伤。
    但是没想到，她还是被鹿悠悠给看出来了。
    她也不好再隐瞒，索性承认：“嗯，是受了点伤。”
    “严不严重？”
    “没事，就是轻伤，有点扭到了，没什么大事的。”
    眉妩就是不想她担心，所以才藏了起来。
    鹿悠悠还是不放心，她凝着眉问：“怎么会受伤呢？”
    “我……”
    眉妩犹豫了一下，随后说：“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腿有点扭到拉伤了，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你别操心了。”
    “真的吗？”鹿悠悠半信半疑。
    但是眉妩的表情如常，看着像是在说真话一样，鹿悠悠也不得不相信了她说的话。
    倒是一旁的裴显，他虽没有参与姐妹俩之间的对话，目光却隐晦的扫了一眼眉妩的双腿。
    似乎……
    那天是撞到了她？
    车子是有撞击感，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下来查看过而已。
    这么久都还没好转？
    裴显陷入了沉思，一时半会儿的，竟也入了神没能够抽身出来，还错过了鹿悠悠跟他说的话。
    等他回过神来，他看着鹿悠悠问：“怎么了？”
    鹿悠悠眉心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她就知道裴显是真的有心事，这段时间他就是在自己身边也一直是这个状态，时不时就会开始发呆。
    从前，他很少会这样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很棘手的事情，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他才可能会这样入目养神。
    他走神只是为了思考解决办法。
    但是今天，鹿悠悠也不知道裴显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盯着地板看得很入迷，连自己说的话都没有听见。
    她都不能够确定，裴显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正在烦恼。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真是个罪人了。
    鹿悠悠敛去眼中的失落，她说：“我说等晚一点你回去的时候，可以顺路送送我姐吗？她现在腿受伤了，不方便。”
    “不用”眉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并不需要裴显送自己回去，而且她也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更不想跟裴显独处。
    之前，她找裴显是为了商量鹿悠悠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的裴显既然不想谈，现在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没有那个必要再去找麻烦，省得闹得两人都不愉快。
    鹿悠悠不认同：“怎么不要？你腿都受伤了，难道要你这么走去地铁站乘车吗？你这样太不安全了，而且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
    眉妩还没来得及说话，裴显就答应了。
    他说：“好，晚点我送你姐姐回去。”
    见他答应，鹿悠悠才开心了。
    事已至此，眉妩才不好再说什么。
    这事儿莫名其妙的就这么定下来了，只是眉妩也没有将这件事当回事儿。
    她觉得就算裴显答应了，应该也只是在鹿悠悠面前装装样子而已。
    等晚点离开的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而她也能够自由点，自己回家。
    虽然腿受了伤，但是不妨碍日常行动，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裴显来充当一回自己的司机。
    只是当着鹿悠悠的面，他们什么都没有。
    这算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段默契了吧？
    鹿悠悠有几天没见到过眉妩了，对眉妩自然感兴趣得紧，拉着眉妩的手，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最后，裴显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她们姐妹俩。
    但是他走后，鹿悠悠脸上的笑容明显也就少了。
    在裴显面前，鹿悠悠总是强装高兴，总是装傻充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们彼此都好过一点。
    可是在眉妩面前，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鹿悠悠就做不到像是在裴显面前那样无暇可击了。
    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了眉妩面前，她说：“姐，我是不是真的活不长了？”
    “你胡说什么呢！”眉妩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话。
    可是鹿悠悠也只是苦笑，她说：“姐你就不要瞒着我了，我知道你跟他都在瞒着我，其实我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你们还哄着我说等我好了，就带我出去旅游，可是我知道，我好不了了，姐，我真的很难受。”
    鹿悠悠难受，眉妩就更加难受了。
    眉妩心都揪着疼，她嗓音沙哑的安慰说：“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好不好？你只要专心养病配合医生的话做检查休息，其他的事情你别都不要担心，姐姐答应你，你一定会活着离开这家医院，并且你还会活的比从前更加自由快乐。”
    自由？快乐？
    这两样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简直是太奢侈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资格可以去畅想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鹿悠悠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在高空走钢丝，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然后跌的粉身碎骨。
    看到她这么难受，眉妩很自责，她都没有那个勇气开口，因为原本，她是有机会可以救她的。
    可是现在，她只能看着她这么难受的在医院独自煎熬，只能够看着她为了这种事情苦恼。
    自己真的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法摆平，所以才连累的鹿悠悠还要在这里受苦受难。
    她的妹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是吗？凭什么要将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报应在她身上？如果真的要找个人来受罪，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呢？
    为什要是鹿悠悠？
    眉妩欲言又止，有许多的话到了嘴边，她根本说不出口。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好像她的承诺，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悠悠，对不起……”
    是她没用。
    要是她能够做得更好一点，鹿悠悠的生活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眉妩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弥补鹿悠悠，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让自己内心的歉疚减轻一点。
    她只能看着她独自一人为了这种事情而难受。
    只能说出最没用也最无力的一句道歉。
    鹿悠悠眉间忧愁散去，她朝着眉妩笑了笑，只是笑容要多苦涩就有多苦涩：“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而且这些事情跟姐都无关，这是我的命，姐不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感到歉疚，我也就是…一时间有点难受，所以才……”
    她只是忍耐的太久了，因为找不到宣泄口。
    而眉妩又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她才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眉妩面前流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在裴显面前，她真的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唯恐会加深了裴显的压力。
    可是……
    她现在才意识到，眉妩跟裴显一样，他们都是最关心自己的人。
    无论她是在谁的面前发泄，最终会受到影响的人还是他们。
    她有点后悔了，后悔在眉妩面前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