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声闷哼，陆绎也眉头大皱，不再去看远处后仰撞在族人怀里面的阿木尔，而是侧首看向射出那一箭的人。
    “乌力罕，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放箭的？”一心想着趁机拿下敦煌的老张等人，他们可不因为陆绎不会按照自己的计策突袭敦煌，就不去维护军规。
    “你这厮坏了我家侯爷大事，等死吧。”老张骂骂咧咧，后悔这样一个长脸的机会被乌力罕抢走。明明是他先来，射出这一箭的动机也更强。
    事到临头，他还是选择了信任陆绎，而不是用自己的脑袋去试探陆绎的底线。
    “等等，我是为了侯爷，是为了大明。”眼看那身着华丽盔甲，在鞑靼人当中格外显眼的阿木尔倒下，乌力罕才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做错事儿了。
    不等陆绎说话，老张便怒吼着将一脸兴奋的乌力罕拿下。
    “等等……你说你是为了大明？”望着乌力罕脸上的兴奋，陆绎恨的牙痒痒，这违反军令可大可小，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敢杀他？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不好——似乎到了西北之后，自己就没有杀几个不开眼的家伙祭旗，叫这些王八羔子知道自己也是会杀人的！
    “末将若非是为了大明，又如何会张弓杀人。”乌力罕一脸骄傲，满脸笑容道：“侯爷，末将愿意率领本部人马杀入城中，将敦煌城献给侯爷，做见面礼！”
    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想法，罕东左卫便是他的全部。为了独立于叶尔羌，他不惜违背陆绎的命令，痛下杀手。
    现在鞑靼人的头领中箭生死不明，为了敦煌城陆绎就得抓住机会拿下敦煌。
    “见面礼？”陆绎不听还好，一听就更加恼怒了。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这乌力罕胆子未免太大，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搞事情。
    “张天福，把他捆起来，若有人擅自接近他，同罪论处。”陆绎一挥衣袖，森然道。
    眼见陆绎色变，乌力罕一肚子的话戛然而止，心虚起来。
    “侯爷，侯爷……”
    他呼喊，换来的是老张响亮的巴掌：“混账东西，谁叫你擅自主张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坏了我家侯爷大事儿？”
    老张也是心虚的一比，谁让他最初也有同样的念头，杀人抢城，将敦煌城变成大明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
    现在乌力罕被绑成粽子，他总觉得应该被绑的人是自己才对。
    而他偷眼去看陆绎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叫他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陆绎并未突袭敦煌，而是在甲士的簇拥下缓步上前，一步步接近了敦煌城。
    城墙下，阿木尔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无力的耸拉着。耳畔的叫喊声杂乱无章，叫他愈发头昏脑涨。
    “送走头领，跟明人决一死战！”
    “报仇！报仇！”
    “明人来了！明人来了！”
    惊雷一般的恐慌在空气当中蔓延，任何一个怒气冲冲的鞑靼人都在被泼了一盆冷水，呆立原地。
    全副武装下的明人正在接近敦煌，他们在火把下的身影直叫鞑靼人忘记了自己的豪言壮语，想要复仇的心。
    见此情形，在亲卫搀扶下，勉强打起精神的阿木尔更是一口老血喷出——这大明真的不讲道理，要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大明平海侯请土默特首领一叙。”
    百步变作五十步的时候，明军的队列终于停住脚步，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也消失在夜空当中，只剩下那一彪明军仍在“平海”旗帜下挺直身子，威压四方。
    “一叙？”这土默特的头领刚想说什么，便被牵扯到了心肺，猛地咳嗽了两声，苦笑道：“替我传话，大明天军到来，土默特部誓死效忠大明。”
    “誓死效忠大明？”陆绎脸色不变，仍旧看向不远处的鞑靼人，仍旧冷着一张脸，心中骂着多管闲事的乌力罕。
    如果不是乌力罕，现在敦煌城已经是大明的领土了。
    “吾乃大明平海侯陆绎。”陆绎并没有替乌力罕背锅的意思，眼见鞑靼人还是憋着怨气，说着效忠大明，他压根不信。
    反正他要的就是罕东左卫跟土默特部不死不休，现在乌力罕这一箭，甭管伤了谁，结果都一样。
    未来数十年内，这两支蒙古人的后裔绝对会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本侯奉大明皇帝诏曰，欲将海西之地册封给土默特部一族，以土默特头人为土默特汗王，好叫你一族世代于此放牧。”陆绎声音高昂，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次前往西北，他手上有不少虚衔可以封。明人的赏赐不归他管，他只能监督。可鞑靼人的大汗，他随手就可以册封百八十个。
    谁让鞑靼人越乱，大明的边防就越安稳。
    乌力罕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大明管束不了的土地，自然有带路党会成为大明新的边防。
    这一箭的风骚才是让陆绎始料未及的。
    他没想到乌力罕整日低三下四，还会玩一手下克上。
    “方才本侯识人不明，叫叶尔羌头领，大明天子钦定的罕东左卫汗王乌力罕射出一箭……”
    “快快扶我求见平海侯！”陆绎后面说的话，阿木尔已经听不见了，他无比亢奋，恨不得抱着陆绎亲上两口。土默特的汗王，这一身份足以抵消惨败于大明带来的声望下跌。
    虽说大明对草原掌控力忽强忽弱，但本质上来说，草原就是大明的后花园，能够被大明册封，成为大明的朝贡国，那就是最大的幸运。
    至于那一箭是不是狗娘养的叶尔羌人射出的，他不在乎。大明都这样说了，封口费都到手了，该恨的人就只有乌力罕一个了。
    大明是秉持正义的天使好伐。
    现在他要趁着平海侯陆绎还在敦煌，冲上去好好舔舔，叫大明知道海西之地有大明最忠诚的狗在戍边，日夜守候大明的领土。
    免得等陆绎离开之后，想要烧香都找不到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