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灰蒙蒙的雾气在原野上面逐步升腾，随着东面的亮光愈发消散。
    在嘉峪关留下一千骑兵之后，仅存四千人的队伍在狂野当中疾驰。
    在这片已经沸腾的大地之上，西安城墙在淡薄的晨雾当中若影若现。
    原本沉寂的西安府，也因为大量骑兵穿行，变得热闹起来。
    “海大人，这几日天又凉了一些，您老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这陕西的事儿，全凭您做主叻。”
    说话的人正是西安府知府姚继可，他迎上去，一手搀扶着海瑞，一面怪罪着这身板没有脾气那么硬的老头子。
    骆秉良身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一言不发的跟着海瑞到了队伍最前，远眺着晨雾当中可能出现的征南军旗帜。
    作为锦衣卫，他的能力如何，要看他出现的地方是否还有闲杂人等闭口不言，是否能够止小儿夜啼。
    无疑的是，骆秉良是一个很成功的锦衣卫，他出现的地方无论是百姓还是商贾官吏，都不约而同的屏息凝气，生怕被这个黑煞神抓住把柄。
    “做主？这西安府这几日能够不乱，全都是姚大人的功劳。若非是姚大人，这西安府未必有今日的有条不紊。”
    海瑞说的正是那一日陆绎送来的书信，要求西安府知府配合锦衣卫调查城中晋商勾结外寇，偷税漏税一事。
    前者西安府内的晋商干还是没干，谁也不知道，得等骆秉良为首的锦衣卫查清楚才有准确的答案。
    但偷税漏税，仅仅依靠查封晋商商铺获得的一本本内账账本，锦衣卫便抓了不少晋商，一时间让西安府风声鹤唳，商贾人人自危。
    直到坊间传闻，朝廷是要查偷税漏税，才有一些商贾醒悟过来，连忙算清楚税款，一分不少，或是折半，再折半的上缴，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儿，海瑞不是不想管，而是他管不了。
    他这巡抚看似什么事情都能做，偏偏他的清官身份做不得这种事情，尤其是陆绎手书明确不能扩大打击范围的时候，他只要出面，绝对会有商贾叫冤，将水搅浑让锦衣卫的搜查范围缩小。
    如此一来，敲山震虎没有虎，这税收如何收的上来？
    连续数日，海瑞都在临时的府邸当中闭门谢客，才保持了安宁，不被门外聚集的商贾叨扰。他是清廉之人，而非愚蠢之人。对于大明有好处的事情他都极力支持。
    “海巡抚谬赞了，此番还是平海侯的计策好，才能让这西安府的税银多出二十万两。”
    “单单是下官一人，便是清查晋商，也无法追缴如何多的税银。此事真正的功臣，还是骆小旗。”
    姚继可的闷闷地说，将话题引到了骆秉良的身上。
    自骆秉良实际上接管了西安府内的衙役之后，锦衣卫匮乏的人力得以补充，骆秉良也能肆无忌惮的在西安城中玩出一些经久不衰的套路。
    敲山震虎，想要老虎知道，就得主动去找，挨个盘查。
    锦衣卫调查是不需要凭证的，随便一个理由便可以直接拿人。这样的权利是天子亲军独有，受到征南军保障的。
    骆秉良对付这些商贾的手法虽然还是散播小道消息，并且将晋商一系的掌柜拿下，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在这只是做做样子，陆绎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他同样也清楚晋商走私的人不少，真要卖国的恐怕目前只有乔家，胡家了。
    其他家族未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跟鞑靼人有交集。更何况，鞑靼人现在连战连败，对大明货物的需求量急剧减少，也没有足够的金银珠宝可以用来交易。
    牛羊战马，这些牲口都极难运输，绕不开大明的边镇。
    锦衣卫这一次查案是假，收税是真。
    只是骆秉良并无居功自傲的意思，反而十分腼腆。这个北方的汉子丢了世袭的千户之后，窘迫了一两年，对着货值南北，家财万贯的商人，并无太多好感。
    种种原因相加在一起，才有了今日的称赞。
    谁让姚继可这个知府的评判标准就是人口增长，税收等等。
    拜骆秉良所赐，西安府的税收大增，足以让姚继可在新的评定当中得到一个优，从而升官。
    如今姚继可便是最支持骆秉良清查商贾的人，他不是为了政绩，而是为了银子。
    这些缴纳的税赋并不会落入姚继可手中，甚至这些税银都会送往京师，交道户部手中。
    这却不妨碍姚继可从商贾手中多掏出一些银子来。
    钱没人嫌多，大明西北新募二万兵马，往后数年维持的费用，绝大多数都会落在西安府头上。
    为了西安府的百姓能够少缴纳一些课税，姚继可只能拿口袋里面有钱的商贾开刀。
    这些补缴的税赋，本就是他们应该缴纳的税赋。
    一连数日的清查，陆绎即将抵达西安的消息先陆绎一步到了西安城中。
    大明心腹之地并无太多防备，连路通报才能打消那一个个府县知府县令的疑心，才能让征南军中的叶尔羌人顺利入城。
    不然这数千与大明长相不一样的叶尔羌人足以引发一场不小的骚动。
    而这通报，也叫沿途的城镇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新鲜的马料柴火都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也能让征南军在长途跋涉当中好好歇息一番。
    不必再向在西域时，伙头军们除了做饭，还得辛苦寻觅柴火，才能叫数千军士吃上热饭。
    海瑞等人也就提前知道了征南军将在腊月二十三清晨抵达西安。
    “来了来了！平海侯还有二十里便到了西安城。”
    随着高昂的禀告声，快马被勒住，马背上的骑士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有多少人马？”这是西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吏发出的声音。
    “汉骑五百，叶尔羌骑兵三千。”
    那问话的知县瞬间闭嘴，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足以吃垮一个小县。
    “这关西之地，倒是比老夫想的还要困苦一些。”姚继可唏嘘不已，他是看到六千征南军出发的，也送走了海瑞跟五千步军援助西域。
    时隔数月，陆绎回来了。带着的汉骑不过数百，余下的都是叶尔羌人。这里面的变故，他内心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