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用餐高峰,容颜拉着慕安之走进小饭店时,不大的大厅里熙熙攘攘坐满了前来吃饭的食客。
容颜朝慕安之看了一眼,顿时心生悔意,他以前就最不喜欢喧哗嘈杂的地方,如果不是刚才乱吃醋,也不至于出现让他堂堂慕安之,慕军医等座的情况。
她拉着慕安之的手,转身就想朝门外走去,却被慕安之阻止了,“不要紧的,现在吃饭高峰,估计哪里都挤。”
容颜愣了下,才三年没见,难不成慕安之连这点小癖好也变了,心里控制不住的,隐隐涌起一阵失落,三年没见了,或许彼此都变了很多,或许她真的错过了他许多事。
似乎是看到她眼底的落寞,慕安之淡淡笑笑,“现在出去,围观的人肯定还没走,我怕你和孩子饿到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不像解释,更像是陈述事实的话,让容颜瞬间鼻尖一酸,奶奶的,这样出自慕安之的关心,她有多久没听到了,猛一听还真点不习惯。
“傻丫头,这样就眼眶红了。”慕安之柔软的指腹轻轻在她眼角处摩挲,“以后我要再说其他的,你不要洪水泛滥啊。”
“你才洪水泛滥呢。”容颜抽泣着,不服输的还嘴。
定定看着女人连耳根子都泛红的脸,男人不觉开怀大笑,“老婆,以后有什么事,我再也不瞒着你了,其实当年如果我实话告诉你,或许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三年,而我也不需要假借着杜柔媚来到你的城市,呼吸你的空气,更没必要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偷偷的跟在你身后看着你。”
容颜瞪大眼睛,“哦”了声,难怪前三年,当慕安之光明正大的出现前,她总感觉时不时被人跟踪着,那时以为是容南毕太有钱了,招惹了一帮眼红的劫匪,没想到……
慕安之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四年前,等我从部队复好命,匆匆赶回山洞,你已经不见了,我循着门口的脚印,一直走到了悬崖边,还好……”
男人眉宇拧成一团,眉心处那颗朱砂痣,因为情绪的骤变,越发鲜亮,他不顾大庭广众,把身边人用力搂紧怀里,“还好,我怕出什么意外,乘你睡着时,曾经勘察过地形,发现离山洞不远处的悬崖是唯一一个危险的地方,事先做过防范,你在落崖的过程中,被我布下的缓冲树枝勾住了……”
搂在她腰间的手,似乎因为后怕,又紧了紧,“你不知道当我把你从崖边救起时心里的害怕,你是我活着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对我真心好,却不带自己目的的人,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名誉,什么地位,都让它通通见鬼去,我只要你,如果就活不了你,我也不活了。”
呀呀呀呀……
事实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呈现在眼前,这次要说不哭,那真的是骗人了。
眼泪就像永远流不尽一样,从眼角疯狂翻滚而出。
男人极有耐性的为她轻轻擦着眼泪,耳边的噪音都消失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余这对冰释前嫌,相爱入骨的年轻人。
小饭店老板这时也认出了慕安之,不顾前面排队的几桌食客,径直走到慕安之面前,主动开口给他破例,“慕军医,我母亲的哮喘,因为你的医术,现在基本已经不复发了,一直没机会表达谢意,要不今天这顿就由我来请。”
慕安之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在乎这点饭钱,他肯降尊纡贵到他的小店,已是他最大的荣幸,如果再答应吃他这顿饭,怎么的都值得他炫耀一阵,同时也是块活招牌,能在日后为他引来更多的食客。
这样一举三得的好事,他有什么理由退却的,人嘛,活在世上,眼光要放长点。
慕安之早看出什么为他母亲治疗好哮喘,都是老板随便对他撒的谎,他本来最不喜欢别人撒谎,但是,想到怀里的容颜,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依然围堵在饭店外面的女人,又或者是已经闻风赶来的记者,慕安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看慕安之答应了,老板马上挥手叫来个最年轻最漂亮的服务员,“小李,快把慕军医和慕夫人带到二楼的如意厅,把特色菜都上齐了……”
“这位老板,先别忙,能不能等我和你单独说一句话后,再说其他的。”正当老板兴致勃勃的吩咐服务员,并打算亲自去厨房吩咐一声时,慕安之忽然截上话。
老板挥手让服务员先退下去准备,然后恭恭敬敬的走到慕安之身边,“慕军医还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慕安之忽然笑了笑,凑到老板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话。
老板的那张粗脖子肥脸,在失望,希望中反复转变,最后在一阵点头如捣蒜,目送慕安之转身拉起身边的女人,慢悠悠的朝二楼包厢走去时,定格在了开心上。
容颜回头看了看,发现本来打算朝厨房走的老板忽然箭步如飞的朝大门口奔去,不由好奇道:“你刚才对他说什么了?”
不会是人家让他排队了,心里一个不爽,就把这饭店给买下来了吧。
他有时是会很霸道。
男人慢悠悠地说:“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我记性很好,来a市这么多年,从来没给人看过哮喘,然后,我告诉他要想我们在这里吃饭,日后给他当宣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先想办法把蹲守在门口的那帮人赶走。”
容颜定定看着男人的侧脸几秒,彻底无语,到最后只能扶额叹息,慕安之还真不是一个轻易好蒙骗的主,他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等从饭店出来,容颜撑得已经快走不动路了,除了昨天中午的午餐,她真的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小饭店的老板率领着服务员,厨师,甚至于连扫地的阿姨都没能幸免,一干人前呼后拥,恭敬无比的把慕安之和容颜送出饭店。
老板更是满脸堆笑的朝慕安之伸出手,“慕军医,再次谢谢您和夫人,光临小店,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慕安之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对这番向来很反感的恭维之言,频频点头不说,还露出满意之色。
这一满意,他就拿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现金塞到老板手里,顺带着用力拍拍他的肩,“你很有前途,我看好你。”
慕安之揽着容颜的腰继续朝前走,才不管身边的女人不断扭捏,大手就是揽在她身上,随她因为脸皮薄,弄得满脸通红,也不肯放手。
身后,有惊呼声,好奇声,隐隐约约随风传到耳边。
“老板,这里面最起码是好几千,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请客吗?”
“你懂个球啊,慕军医出手这么大方,是因为我说中了他的心里话。”老板的声音颇为得意,这都快抵得上一天的营业额了,今天慕安之的到场给他带来了名利双收,能不开心吗!
又有好奇者接上话,“老板,你透露一下呢,你到底怎么就说中他心里话了?为什么我们都没感觉到。”
“啪!”好奇者,被老板手里的一沓粉色钞票砸中额头,“平时让你们多看看报纸,多看看新闻,偏不听,看了吧,新闻到用时,方恨少了吧,报纸上前段时间说慕军医和他夫人离婚了,今天早晨的报纸又有人说ay是慕军医违反部队纪律,在外的私自经商,你看到已经和慕军医离婚的慕夫人当时的态度了吗?”
“不知道。”年轻厨师看着老板手里的钞票,羡慕的连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恶补每天新闻,尤其是名人八卦方面的。
“慕军医和他夫人离婚的事,没人亲眼看到,所以媒体说的不可信,外加通过报纸上的描述和刚才看到的,我敢肯定爆料慕军医离婚的,指不定又是哪家报社为了提升销量而干的缺德事,所以啊……是我刚才那几声慕夫人,算是说到慕军医心坎里去了。”
众人听后,纷纷啧啧叹息,“老板你真是独具慧眼,慕军医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啊什么啊!”老板把手塞到裤子口袋里,对着一帮站在门口呆愣的属下就是一顿训斥,“都不要干活吗?不打算干活的,马上收拾好东西给我滚蛋。”
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他想招个新人不要太容易。
“他说的都是真的?”转过弯,彻底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容颜才问慕安之,“你给他这么多小费,真的因为他几声慕夫人说到你心坎里了?”
慕安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刘海,“你觉得呢?”
消停了没多久,他又来了,又开始不答反问了。
伸出手,拍打掉他放在自己额前的手,“刚才才说过不隐瞒我,转眼就忘了,慕安之,你这个大骗子。”
“有一件事,我可真的没骗你。”男人笑着再次拉住女人的手,眼底闪过坏坏的笑。
不知不觉,容颜真再次上当了,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事?”
“老婆,第一次,我真的也痛。”配合男人这句话的是他特无辜,特委屈的表情。
容颜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她很庆幸,自己没在喝水,否者……不被他一语惊人给呛死才怪。
男人似乎很喜欢这样“调戏”她后,看她哑巴吃黄连的样子,不觉呵呵大笑了起来,“老婆,走了,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要去出席记者招待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去办另外一件正事。”
“什么事?”
男人故弄玄机,就是不说,“去了就知道了。”
“来再靠近一点,对了就是这样。”伴随着工作人员热情洋溢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按下照相机快门的声音。
容颜怎么也没想到,慕安之说的另外一件正事,是以她全新的宋蔓蔓的身份,办理结婚登记证。
民政局中午是休息的,但是,慕安之是谁,他们刚下车,民政局的一把手,老远就迎了上来,嘴里不断絮叨,“慕军医,您一个电话我们工作人员可以上门服务的,天气不怎么好,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容颜抬头看看天,暖阳当空,一片晴朗好天气。
慕安之看都没看他,拉着容颜径直朝办证大厅走去,“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接到您要来的消息后,一切都准备好了。”民政局局长跟着慕安之身后,小鸡吃米般的点头献媚讨好。
看着出现在眼前平日里打着官腔,现在恭恭敬敬的排成一排,恨不得上前给慕安之拎包的公务员,容颜在心里又腹诽了好一阵,难怪上次她不用到场,慕安之还是能和她领的到结婚证,估计那些条条框框,都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
容颜再一次感叹,有钱就是好,有权更是好。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两本鲜红色的本子事,容颜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她终于以真正的身份,把真正的自己嫁给慕安之了。
慕安之拿到本子时,心里似乎也激动了一下,面上还保持着惯有的清冷,“多谢,辛苦了。”
估计是没想到像慕安之那样的人,也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对他们道谢,民政局局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说:“不辛苦,不辛苦。”
在把慕安之和容颜送到大门口时,他补充道:“慕军医,有空帮我问慕部长好,上次有幸和他一起吃过饭,对他的教诲至今仍念念不忘。”
慕安之轻轻哼了声,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容颜大步朝门外走去。
丁旭开着车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慕安之似乎心情烦闷,不想坐到狭小窒闷的空间里让自己更呼吸不畅,拉着容颜慢慢在路边走着。
丁旭开着车,以极慢的速度跟在他们身后。
民政局的选址很好,虽不是面朝大海,却有条运河刚好从门口流过,据说,这条运河正是当年隋炀帝为了到扬州观赏美女而修建的分支。
容颜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到运河边上闲走,一阵春风拂面而来,带着点河面上的水汽,容颜很惬意的闭上眼睛。
“不冷吗?”慕安之看水汽把她脸上打湿,她却一副享受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容颜没睁开眼,只说:“初开始会觉得冷,但是习惯了,尤其是身边有一起分担的人,就觉得这点小水汽,非但不冷,反而带着另外一种清新的味道,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慕安之愣了下,等想起她话里的意思,十指相扣的手,不觉又用上几分力,他淡淡看向波澜不惊的河面,“老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容颜睁开眼,侧过脸看着他,“她为了另外一个儿子,离开你这么多年,你恨她吗?”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容颜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即便说了,也不一定能说到位,但是为了身边这个至爱的男人,她还是开口说了。
“恨说不上,但是怨过!”慕安之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然瞭望在水面上,日光洒在河面上,泛起波光粼粼,整条河面,仿佛被人镀上一层银色。
“其实,我也是在四年前才知道她并没有死,隐隐约约,我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我,我让人去调查了下,很快发现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拍到的照片来看,我很惊讶的发现,他的体型和我长得很像,那一刻,我就多了个心,一边放任他跟着,一边着手调查我从出生到后来母亲过世间所发生的一切。”
他收回目光看向容颜,“这一调查,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二十九年前,慕家出生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但是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从来都没提过,隐隐约约我已经察觉出这当中肯定是有问题,很讽刺的是,我没想到他只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和他想的一样,一开始我也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毁容了,所以父亲不要他,我怜悯他,所以放任他在暗中学着我的一举一动,明知他打的主意是杀了我,取而代上。”
容颜惊讶的瞪大眼睛,她真的没想到慕安之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却有人一个人可以倾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自责地说:“如果四年前,我能冷静的从你的角度多想想就好了。”
“傻丫头,人家是有备而来,你怎么可能会看得穿。”慕安之拉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去,身边刚好有个凉亭,他坐下后,拉着她,让她顺势坐到自己腿上,“他在暗中学着我的一举一动,刚好我又上了战场,自古以来,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的事情,毁个容再下来,算很正常不过的事,他打定那样的主意,以为这样就能顶替上我,但是,他发现有一样东西是他永远学不会的,那就是医术,那个杀掉我,由他取而代之的计划失败后,他就把报复计划放到我身边人身上,在他看来,四年前的你,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简单杀了你,绝不能解他这二十多年的恨,于是……”
那段容颜被推下悬崖的经历,似乎成了他心里最自责最愧疚的地方,话停在那里,他不忍再说下去。
容颜轻轻摸了摸他精致的轮廓,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安慰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当时有你做的屏障在,其实我也没感觉到什么痛。”
慕安之伸出手,以自己的大手覆盖在容颜的小手上,深情又专注的看着她,“即便当时以为你肯定活不了,却依然要让你误以为是我对你见死不救,可见他有多恨我,这段时间,你要格外注意安全。”
容颜点点头,“你也一样。”她怎么都忘不了秋然之走过她身边,浑身暴露出来的浓浓的戾杀之气。
过了一会儿,容颜想起另外一个疑惑,“你说,爸爸知不知道这件事?”
“哪件事?是二十年前她根本没死?还是当面被毁容的秋然之依然活着?”慕安之自嘲地勾起唇角。
“不说了。”容颜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记者见面会快开始了。”
“老婆,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那把火,是有人故意把秋然之的脸烧毁的,你信吗?”慕安之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颜不由顿住了脚步,条件反射的反驳,“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是他的儿子,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慕安之走到她身边。
容颜徒然瞪大眼,想起慕海生来劝她和慕安之和好时的慈父样,不由摇摇头,“我感觉的出,他是个好父亲。”
“好父亲?”慕安之嗤鼻冷笑,“那也要看是对谁的孩子了,对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好父亲,对其他人的,说不定连禽兽都不如。”
他说这番话是,手不由用上力气,抓的容颜生疼,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满腹的心烦,强忍着随他这样拽着。
容颜没有搭话,忽然想起一开始搬到部队里的那个叫洪亮的小男孩,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管是多位高权重在血脉上,都是那么自私。
等慕安之和容颜十指紧扣,走进会议室时,一帮早在那里等的记者,发出一片哗然。
“不是说离婚了吗?怎么又一起出现了?”
“我怎么知道,看样子,还很恩爱。”
“啊!”有观察入微的女记者当看到容颜微微隆起的小腹,发出一声惊呼,“离什么婚啊,连孩子都有了,估计又被其他人给误导了,我今天本来要去采访柳玉盈的,现在倒好,两头没着落,这个月的奖金又要泡汤了。”
容颜不习惯这样的镁光灯,从走进会议室的门开始,就一直闷着头,直到在会议室的主席位置上坐下,仍然没有抬头。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丫头。”
容颜心里一喜,抬头看去,和慕海生一起离开的楚卫国正坐在她边上,对她挤眉弄眼。
“舅舅,你怎么来了。”
楚卫国一双老眼瞬间散发出威慑的光,冷冷打量下座的,各怀心思的记者,声音猛然提高,“我是ay的总裁,这个时候有人诽谤我辛辛苦苦创下的事业,我怎么还能做事旁观,置之不理!”
耳尖的记者早听到容颜惊呼出口的那声“舅舅”,一帮记者面面相觑后,忽然觉得今天算是白来了,典型的是被人误导了,什么关于慕安之的爆料,通通都是骗人的。
本来预计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记者会,结果开了十分钟不到,当楚卫国深情款款的说着要把“ay”交给自己的外孙媳妇打理时,记者犹如一盘散沙,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一帮记者群涌而散后,容颜转过身,兴高采烈得拉着楚卫国的手,“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卫国朝她的小腹看去,眼光在瞬间温和了许多,“我的小小外孙啊,几个月了?”
容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两个多月了。”
“你个混蛋小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丫头怀孕了。”让容颜没想到的是,刚才还激动无比的楚卫国,转眼朝她身边的男人怒瞪而去,“以后要再敢让丫头受半分委屈,我非宰了你。”
慕安之微微笑了笑,“黎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楚卫国很满意的点点头,收拾眼前的资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爸爸也在a市,你知不知道?”
慕安之面色一僵,“我不知道。”
“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慕安之脸色越发难看,摇摇头,“没有。”
看他的脸色,容颜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为了不让楚卫国的无厘头打断他的思绪,转过身,和他聊起天,“舅舅,我和安之商量好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可是一定要你取的。”
“孩子的名字真的让我起啊?”楚卫国果然激动了,没再盯着慕安之,挠头抓耳,开始在脑海里翻腾好听又有意义的词语。
出了会议室,楚卫国着急着走了,他要赶着去新华书店买本词典,好好的为他的小小外孙取个好名字。
目送他离开后,容颜才转身看向身边的男人,看他脸色不大好,容颜不由有些担心,“安之,你没事吧?”
“我没事。”慕安之敛起思绪,朝容颜勉强笑笑,“好好在办公室呆着,哪里也别去,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下,晚上过来接你一起吃晚餐。”
容颜很乖巧的点点头,“嗯,你自己要当心点。”
慕安之走后,容颜根本没心思坐在办公室里,半是为他担心,半是心底莫名其妙涌起的越来越大的惶恐,走到落地窗边朝天际看去,刚才还碧空万里的天,被一片黑压压的云覆盖住了,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容颜不迷信,更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这一刻,因为知道了慕安之那么多的事,她心里的不详的预感,一波接着一波撞击到心里。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而应该不管前面密布着什么荆棘都要一同前往,。
打定主意,她就打开门朝外走去,才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陈婷婷的声音,“慕夫人,您要去哪里?”
容颜被她的称呼惊讶了下,不过,这次却没有以往任何一次的反感和嘲笑,她很喜欢这个称呼,“我出去一趟。”
“可是慕先生说了……”陈婷婷面露难受。
容颜冷哼一声,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他难不成告诉你我连出去的自由都没有。”慕安之走了快有半个小时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故意扭曲事实,夸大其词。
陈婷婷摆手解释,“不是的,慕先生是让我一定要跟着你。”
容颜低头摸着肚子想了想,“嗯,你想跟就跟着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身边多个有拳脚的人,总归是好事。
“来了,你这孩子又忘了带钥匙。”敲门声传来,秋宛墨正在洗衣服,沾满泡沫的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跑去开门,她以为是赌气而走的小儿子,却没想到……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容貌已经有所改变,也越发尖锐威严的,但,只一眼马上也能认出的男人,瞳孔放大,条件反射地朝后退去,“你……你怎么来了?”
慕海生站在门口,面无任何表情,“这么多年不见,不想请我进去坐坐吗?”
秋宛墨微微窘迫,“里面很简陋,怕你不习惯。”
“你都这样过了二十多年,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慕海生说着,大步走进屋里。
如秋宛墨所说,这里的确很简陋,墙面全部发霉脱落,前两天的那场雨,让这个方寸之大的地方,至今还有小水塘。
这样的房子,真的很难想象能住人。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秋宛墨转身朝厨房走去,一个不当心绊倒一张椅子。
“不用忙了,我坐一会就走。”慕海生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她摔在地上,并没去扶的意思。
秋宛墨忍着手心的剧痛,看向二十多年没见的丈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让那个野种心怀什么登入我慕家门的希望,我慕家,只有慕安之一个儿子。”慕海生看着曾经是自己妻子的老年妇女,看着她眼角的褶皱,不再有光泽的蓝眼珠,眼底闪过厌恶,“我真没想到了,为了个野种,你弃亲生儿子这么多年不顾,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诈死,他不会怨恨我这么多年,性格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冷。”
“哈哈……”秋宛墨直勾勾地看着慕海生,忽然狂放大笑,笑到眼泪都滚了出来,“慕海生,什么叫野种,什么叫亲生,两个儿子都是我生的,在我看来都是我的亲生儿子。”
“话说回来,那个野种的命还真是大,当年那么大的火,居然只把他的脸烧到变形了。”慕海生漫不经心地说。
“你说什么?”秋宛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开始剧烈颤抖,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难道当年我故意放出的那把根本烧不到摇篮上孩子的火,是你动了手脚?”
难怪,两个睡在一起的孩子,一个浑身是火,被烧的面目全非;一个却仿佛被火绝缘了一样,安然无恙。
慕海生不答反问,“不然你觉得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两个孩子明明睡在一起,怎么会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一个却完好无损。”
“为什么?”秋宛墨的心仿佛被人挖来出来,空出的那个洞,鲜血汨汨流出,声音暗哑,仿佛在承受不能承受之痛,“当年……那件事,你明明是不在乎的。”
“你错了,一开始我不在乎,是以为你遭到人强暴了,后来等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我就觉得你罪无可恕,最可恨的是你居然打算把我慕家的种也私自带走!”慕海生咬紧牙关,说着每个字。
他打量着头顶的连雨都挡不住的瓦片,眼底迸出不耐烦,“如果不是我察觉的早,我的儿子,也会是在这里生活二十多年!”
“慕海生,那时的你在官场上已经混得小有成就,即便和我离婚也能马上找到年轻貌美的,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的要毁掉一个孩子的面容,害他一辈子没法见人,即使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也没必要那样对他!”
秋宛墨早泣不成声,她对慕海生已经没有任何感情,是爱,是恨,这么多年,早被磨的消失殆尽了,她可怜她的两个儿子,作为母亲,哪一个她都亏欠。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诈死的事吗?”慕海生看着秋宛墨痛苦,没有半分放过她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越发残忍的说道:“你这样脏的女人,已经不配再做我慕海生的妻子,更不配再做我儿子的母亲,我给你最大的惩罚就是,要看着隐姓埋名的你,怎么把那个面目全非的野种养大。”
秋宛墨浑身抖如筛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当年的事,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一直以为慕海生不知道小儿子不是他的事,可是她心里又害怕,于是想出了个放把火,乘乱带着两个儿子独自生活的念头。
火是放了,但是,明明只是一件破衣衫的火苗,到最后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演变成了熊熊大火。
悲剧发生了,她的小儿子在那场大火里被烧的面目全非,凭她当时在卫生局的地位,她骗慕海生小儿子被烧死了,实际是把他送到了另外一家医院里藏了起来。
她带着完好无损的慕安之回到了慕家。
那段时间,每每看着健全的大儿子,心里总无比想念残疾的小儿子。
终于,当慕安之七岁时,她下定了一个主意,借一次事故,让自己彻底消失,然后全心全意的去照顾小儿子。
凹下去的眼睛,空洞而无力,已经很难看出当时那对令人称羡的粉蓝色瞳仁,“慕海生,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和我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瓜葛,请你离开这里。”
她秋宛墨再怎么被岁月折磨的风华不在,骨子里的傲气还在。
慕海生眼一眯,转眼已经站到秋宛墨身边,单手扣住她的下颌,死命的扣着,让她快喘不过气来,“秋宛墨,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你的野种居然想害我的儿子,你说我这次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不!”秋宛墨眼眶里有眼泪蜂拥而出,浑身颤抖着,嘴唇翕动,不断喃喃,似哀求,似恳求,“不,慕海生这都是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和孩子无关,求你……求你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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