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公主,娜迪亚还是接受过一些骑马训练的。当然,她的马术没有弟弟那般精湛,艾伦由曾经上过战场的父亲手把手教导,他的骑术是为了日后有可能的亲征做出准备。娜迪亚有些羡慕地看着弟弟骑着一匹小马驹穿过校场,虽然速度比不上父亲,但已经有几分父亲的模样。娜迪亚自己骑着一匹温驯的小马驹在校场边缘,由一个马奴牵着她的坐骑,心中暗暗为艾伦打气加油。
艾伦背着箭囊,手中握着量身定做的小木弓,身下的小马驹奔跑越过校场,他凝神在叁十五步外接连射出叁箭。
全中目标!娜迪亚瞪大眼睛,又是自豪又是自愧。艾伦才七岁就这么厉害了,她到现在连二十斤的弓都拉不开……
“左边箭靶,你射偏了。”
顺着父亲的话,艾伦的目光落在左边的箭靶之上。
作为第一个目标,他错误估计了目标位子,箭头插入红心之外一厘米。艾伦抿了抿唇,没有狡辩,翻身下马来到父亲的面前。
“叁圈。”
校场叁圈,大概是四,五公里的路程。
今天的惩罚还算是轻的了,艾伦心想。大概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在这里吧。艾伦耸耸肩,摘下斜挂身上的箭囊,慢悠悠地绕着校场开始跑步。
“艾伦,父亲惩罚你了吗?”
经过娜迪亚身边的时候,艾伦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到她疑惑又关切的眼神,没有回应。
娜迪亚锲而不舍,让马奴牵着马追上艾伦。
“艾伦,艾伦……”
见艾伦越跑越快,娜迪亚心急想要甩掉马奴自己控制缰绳,但马奴哪里敢让骑术不娴熟的公主自己骑马?
“请你放开,好吗?我自己可以的……”
“公主,求求您别任性。”马奴苦言相劝,娜迪亚与马奴僵持着,这一番功夫下,艾伦已经绕着校场回到娜迪亚的身边了。见娜迪亚与马奴拉扯,艾伦露出讥讽的神色。这般软弱,纵容下人,没有半点上位者的自觉,娜迪亚一点都不像他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明明父亲和母亲都是雷厉风行的人物,怎偏偏给他生了一个这么单蠢的姐姐?
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恶念。
艾伦刻意放慢脚步,看准时机,在马奴拉扯动作稍微大的时候,艾伦突然加速跑过他们身边,马奴专注于公主,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虚影吓了一跳,手上扯着缰绳的力道下意识重了,小马驹痛苦地吁了一声,蓦然大力甩开马奴开始狂奔!
“停-停下!”娜迪亚被吓到脸色发白,死死地抓着缰绳,深怕自己被甩下去。小马驹跑起来的速度已经超越她之前所有的骑马经验!“停下——呀!”
另一边的国王见到异状,脸色一变,立刻翻身上马赶往娜迪亚的方向。
艾伦已经闪到了一边去,跳出了娜迪亚坐骑发狂的路线。看到娜迪亚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的心中一瞬间痛快又夹杂着困惑。
娜迪亚死了的话,他真的会开心吗?惨状在即,他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兴呢……看着娜迪亚被发狂的坐骑带到越来越远处,艾伦来不及深思,已经开始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娜迪亚!
娜迪亚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她此时满脑子想的是如果是艾伦,他一定不会像她这样狼狈吧!明明艾伦是弟弟,可是娜迪亚知道艾伦比她厉害多了。这番想着,娜迪亚又是愧疚又是升起莫大的勇气,趁着还未撞到围栏,她蓦然喝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抓起缰绳令坐骑感受到阻力,那小马驹低吁了一声,前肢举了起来,几乎呈现一百八十度违背大自然的可怕弧度,娜迪亚与地面成了平行线,她闭着眼睛死死抓着缰绳不让自己被摔下去,双脚也夹紧马腹,她感觉到手臂的肌肉一阵刺痛,知道自己可能拉伤肌肉了,可是命都要没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静!”娜迪亚喝道。
气势与力量的拉扯,娜迪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小马驹终于败下阵来,前肢着地,又温驯下来了。
娜迪亚苍白着脸,双手还是死死抓着缰绳,惊魂未定。
“姐姐!”娜迪亚听到艾伦的声音,精神怔忪。这是艾伦的声音吗?她好像从未听到他用这么焦急的声音唤自己呢。
“……艾伦……”娜迪亚喃喃道。心力蓦然消散,她的力气和强撑着的意志力全都用光了。约莫是感觉到了安全,娜迪亚松开了缰绳,眼前一黑,身子斜倾往旁边坠。
碰!
她并没有摔到地上,及时赶到的艾伦给她充当了肉垫。他闷哼一声,十一岁的姐姐摔在他还未完整长成的身体上,就算姐姐再轻盈,他的体质再好,到底是对幼小的骨架造成了压力。
“艾伦。”
终于赶到的国王骑着高大的黑毛神骏,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带审视。
“父亲……”知道父亲起了疑心,艾伦不躲不闪,露出痛苦的神色,聪明地不辩解。“姐姐好像昏过去了,我,我也有些伤到骨头……”
国王暂时收回冰冷的目光,转头吩咐侍从去找担子,并宣传御医。
*
“啊!”娜迪亚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还感觉到坐骑狂奔的感觉,冒了一身冷汗。
“娜迪亚殿下,您醒了。”留夜宫中的医女见贵人总算醒来了,也是松口气。“殿下,幸好您并无大碍。”
“我……记得我好像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娜迪亚皱眉,想不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一脸迷茫。
“是的,殿下。是艾伦殿下救了您。”医女想起艾伦殿下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心有余悸。造孽,那么小的孩子遭受这么大的罪。
“艾伦怎么了?他受伤了吗?”娜迪亚一听到是艾伦救了自己,连忙追问道。
“艾伦殿下垫在您的身下,肋骨……断了几根。保罗医生已经给给艾伦殿下看过,也上药了。”医女不敢隐瞒。
“这样吗……”娜迪亚怔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侍候。”
“这……”医女面露犹豫。
“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房间里,放心,明天我会和父亲母亲解释的。”娜迪亚柔声说道。
医女这才告退。
一刻钟后,娜迪亚小心翼翼地溜出自己的房间,打开对面艾伦房间的门。
她极少有机会踏进弟弟的房间。弟弟的房间主调色是和她房间的明黄色与大红色形成强烈对比的暗蓝与深绿,家具摆设也简洁了许多,更像父亲与母亲的卧室。床头靠墙的宫廷风范四角床上垂下蓝与绿的薄纱帷幔,虚虚遮住躺在床上的艾伦的身影。
娜迪亚走到床边,仔细看着艾伦的面部轮廓。他们姐弟俩一个完全随了父亲,一个完全随了母亲,像是缩小版,对换性别的父亲与母亲。艾伦的头发似火焰一样,不太贴附于他的头顶,有些乱糟糟地立起来,五官精致与母亲如出一辙,桃花眼,眼尾狭长,琼鼻,小巧的嘴巴,可能因为年岁还小的关系,有些雌雄莫辨。
弟弟的出生,是娜迪亚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虽然弟弟周岁之后,她很少有机会看到他,但拥有一个和自己同生同源,血脉相连的亲人的感觉是那么奇妙。
这是永远都不能被割舍的牵绊。仿佛只要他在,她便永远不会感到孤单。
“你来做什么?”
娜迪亚怔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对上了湖水一样的碧绿,后者盛满不耐烦的情绪。
艾伦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清醒了,蹑手蹑脚的,显然不是父亲时而会派来搞突袭训练的那些家伙。轻柔的脚步声、顺滑的布料摩擦、茉莉花的香味、以及少女呵气如兰的呼吸,早在娜迪亚靠近他五米范围内,他就凭着五官感应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她又来做什么?艾伦心情烦躁,并不想要理会娜迪亚,便想装睡蒙混过去。谁知道这个笨蛋姐姐犯什么傻,一站就站在他的床边那么久,她的目光都要把他看到汗毛直竖了,终究是忍不住,艾伦睁开眼呵斥了娜迪亚。
“抱-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娜迪亚羞愧地低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为了救我,伤到肋骨了。”
艾伦默了默。
“小伤而已。你也看到我了,可以走了吧?”艾伦满不在乎地说道。
比起父亲布置的那些高风险作业,几根肋骨……也就是一瓶魔药的事情了。
“今天-不,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艾伦……”
被害者,竟然和他这个罪魁祸首致谢。好吧,虽然最后是他脑抽给她当了肉垫,但这个姐姐……娜迪亚,那颗脑袋到底是怎么长得?父亲站在百丈外都看出了不对劲,他这个姐姐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的算计吗?
看着被保护到像是一张白纸的姐姐,艾伦突发奇想:如果,他把父母扎在姐姐周围的围栏给拔掉,让姐姐见识到世上的黑暗,这样……不是更有意思?
艾伦盯着娜迪亚的眼睛里兴奋又矛盾,见娜迪亚懵懂不解的表情,艾伦轻轻说道:
“姐姐,你其实不需要感谢我。”
金发蓝眼的小美人脸上的表情愈发困惑。
“你的马,是我故意惊扰的。”艾伦直白地说道。如果委婉的话,他这纯洁的姐姐怕是永远都听不懂。“姐姐,我讨厌你。”
他看着娜迪亚瞪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作话:好吧,应该有四章的样子。)
《战俘》(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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