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称为一只队伍。
长时间的野外生存,带给他们的只有近乎崩溃的消耗,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装备上。大大小小所有东西都被收进每个人的破烂背包里,还能称为完好的只剩下手中的枪,而这东西他们还是不敢去用。
看着他们因疲惫而带来的散漫,晨霖也不想再下令整队。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问大家:“时间差不多了,都收拾好了吗?”
“班长,大家的证件。”墨语旭提醒着。
“对,最后的一点篝火,大家把士兵证都撕掉烧掉吧。这样如果万一被突尼瓦抓住,我们也——”他打量着他们,“我们不过是几个流离失所的流浪汉。”
大家纷纷取出士兵证扔进火里,最后只剩下朱铄还把那个小本子捧在手里。
朱铄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大家的焦点:“我不能把照片弄破弄丢。”
晨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所作的,不就是能尽快回去吗!你也能尽快回到她的身边。”
朱铄再三犹豫,将藏在士兵证中的照片抽出来,把不再需要留念的士兵证扔出去。火焰很快烧掉了一切,而照片仍在他的手中,朱铄还在犹豫应该如何处理。
墨语旭对这张如珍宝般的照片充满好奇,他凑上去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张极简单的单人肖像照上,却是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面孔——石莉安。联想起之前从朱铄口中喃喃自语的“寒寺喆”这个名字,墨语旭不清楚自己是搞明白了还是更困惑了,但他实实在在担心朱铄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这是——”墨语旭装出若无其事。
孙明月不屑得说:“他未婚妻,真不明白这某些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急着结婚。”
“未婚妻?”墨语旭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直至朱铄将这照片重新塞回到衣服的最深处,他仍一脸惊讶的愣在那里。
“如果不是战争,我们应该已经结婚了。”
“真没想到——”墨语旭已经不再敢直视朱铄,他上前一步,捧起土盖灭掉篝火,对晨霖说:“队长,我们赶紧出发吧。”
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这个五人小队已经来到了树林的边缘,在他们面前是那片可以代表突尼瓦的一马平川。稀疏的树木之间,无人看管的农田中杂草疯长。地平线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显现,想必那里就是距离遥远的城镇。
“那只部队不在这个方向上吧?”
“在我们的侧面,距离我们不太远,但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我们和他们碰不上。”
当整个半球的天空中只剩下牧藻星以及那些努力展现自我的繁星,五个人终也走出了这片藏匿了很久的丛林。
按照墨语旭所指的方向,他们时而走在田间小路上,时而在庄稼地里穿梭,只为能尽量保证径直的方向,赶在天亮前尽快穿过这片无处藏身的地区。但他们又不敢走得太快,牧藻星那只算星星点点的光芒只能勉强照亮眼前,对四周环境的确认颇有些难度。无论多么小心谨慎永远不为过,怕弄出太大声响惊动到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什么人,怕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敌军正面撞上,也怕一不小心掉进水井之类的坑里爬不出来。
“我们就是那月夜下的幽灵。”孙明月悄声说起来,这个小队已经太久没有相互的语言交流了。
高时抬头看着天空:“话说,我仍然不认为牧藻星就是古人所说的月亮,它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你所说的幽灵,也就是鬼,也就只有古人才信这些。”
“科学家都已经说了——”孙明月决定继续聊天。
“都安静。”晨霖让这两人闭上了嘴。
墨语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这四个人的好运气马上就要用尽了。他下意识停下脚步,仔细往四周望去。每一个方向都是安静的,只有清风拂过杂草的田地时那轻轻的沙沙声。
晨霖赶紧问了一句:“一切正常吗?”
墨语旭没有回答,只继续往更远的地方瞭望。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仍只有地平线上的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不确定,应该没事,我们赶紧走吧!”他只能这么回答。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仍然是发生了,流水的声音逐渐传入他们的耳中,一条溪流随即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溪水不宽,却仍在牧藻星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水面之下不知深浅。五个人逐渐停下了脚步。
“我没记的你说过会有一条河呀!”孙明月首先发问。
墨语旭顺着泥泞湿滑的斜堤来到溪边。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撸起袖子小心翼翼将手伸进水中。看样子这溪流并不算深,水面只没过他的半个前臂,水流也不急,只是很凉。
“我们淌过去就行了。”他只能这样去说。
“那快走吧,别耽误时间。”晨霖很干脆下达了命令。
虽然谁都不情愿在这样的环境下弄湿身子,但剩下的几人也不得不谨小慎微来到溪边,挽起裤腿,横下心踏入水中,一个个迈着大步跳过溪流。那声音如同波涛敲击岩石一般。
“坏了!”墨语旭的脑中突然蹦出来这个词。他拉着身边的晨霖蹲在地上,回头再次看向刚刚经过的小溪,喃喃自语:“这不是小溪,是灌溉的水渠——”
几个人都是在城市长大的,对农村的水渠根本没有太多认识。但看着墨语旭的一脸严肃,晨霖只能猜测这事关重大,赶紧去问:“那怎么样?有问题吗?”
“这片农田,现在可能有人照看。”
“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人了吧。”
墨语旭指向前方,田地里不再是杂草,而是整齐划一长势喜人的莜麦。所有人一下子搞明白了墨语旭的意思,心头都涌起了一丝恐惧。他们紧闭着嘴,悄无声息,更加谨慎,闷头往前走。墨语旭一直盯着四周,提防着任何风吹草动。
又走出去了很远,周围看起来依然静悄悄,田地里的庄家也变成了另一种长得更高的作物。几个人紧绷的心情再次松懈下来。只有墨语旭还在紧盯着什么在看。
那看似遥远的地方,灯光在摇曳着。
↓
机器工作时的噪音,总是有些过分的震耳欲聋,虽然坚固厚重的设备外壳已经在尽力隔绝这噪音的传出。不过寒寺喆并不在乎这个,相反他很激动能听到这噪音。他要守在机器旁边,等待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亲眼目睹零件打印完毕从设备里取出来。
焦婧阳并没有他这样的兴奋:“不就是立体打印吗,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因为这是最先进的呀!无论是空军研究院的还是科技情报研究所的——说实话我都不知道那台全尺寸的设备在哪里——都没有如此的精度,都不可能打印出这样的结构,都不可能有足够的力学性能。”
焦婧阳能听出寒寺喆语气中那无法掩饰的兴奋,她摇着头看向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期待的何勇。
何勇总是不停往那窄小的观察窗里瞄,虽然他肯定是无法看清任何东西的。为隔离设备内外环境,这块厚实的合金复合玻璃更像是一个满足心理因素的存在,实际作用微乎其微。
虽然用眼睛看不清,但何勇可以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工作进度图用嘴来说:“看了吧,现在这里,尖端翘曲。微粒在电子束的强磁控下可以准确附着,再加上定向热控,结晶得到控制,应力方向也可以得到完美控制……绝对颠覆性的吧……”
“为了不干扰后续工作,你需要把大量时间浪费在消磁上!”焦婧阳总会泼盆冷水,虽然何勇根本不可能听到,顶多只能得到寒寺喆的苦笑而已。不过焦婧阳也不得不承认:“这电子束缚和可控熔融,的确也能算是颠覆性的。”
寒寺喆对着她开心地笑起来。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机器内声音发生了变化,何勇变得更是激动不已。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冷却中”的字样。
“在震动场的作用下,温度按照结构特性被精确控制,并逐渐冷却,结晶也将趋于稳定,内应力将彻底释放——绝对能达到极致的性能。”何勇又开始了解释。
“这广告词真不错。”焦婧阳只能没趣地自言自语。
寒寺喆并不太懂材料学方面的知识,无论是何勇的话还是之前张然也的话,他都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会妨碍他为他们做简单的流体推演,更不会影响他感受何勇对这套立体打印机器的宠爱。而就在此时,他也正以同样的心情等待见证这神奇机器的作品。
终于,屏幕上的指示变成了“完成”,那封闭的工作舱中传来排气的声音。何勇从侧面的楼梯跑到楼下,戴上手套,打开舱门,将整个平台从设备里拉出来。
寒寺喆紧跟其后,感受到从设备中散发出来的依然炙热的余温。虽然那部件上还残存着大量保护稳定的微粉,但其形状已经清晰的映入寒寺喆的眼中。圆形的主结构框架上,不规则的多边形导风板旋转排列着。
“就是它!”
何勇打开旁边的另一个舱门,将平台整体推入其中,退出来后,他紧紧关上了舱门。两人重新回到楼上。
何勇坐到电脑前继续操作,伴随着他习惯性的解释:“现在开始进行微观检测,并对表面进行微抛光。”
“你非要加一个‘微’字是吧。”
“也可以说高频射线穿透式密度探测,以及光针瑕疵修复。”何勇装出严肃的表情,却又是自己首先笑出了声。
寒寺喆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大失所望:“看来还是要等到明天呀!”
“嗯——我不早就说过吗!你这个急性子。”何勇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虽然那平整台面上本就是干干净净的。
“嗯?要走吗?”
“今天已经不需要干什么了,回家陪老婆孩子喽。”
寒寺喆看了看焦婧阳:“老婆——孩子——我还是回风洞那待会儿吧,准备下明天的测试。明天能测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
两个人一块走出大楼,何勇直奔向研究院的出口,寒寺喆则向二号楼的方向走去。
“我害怕。”寒寺喆冷不丁对焦婧阳说了一句。
焦婧阳走在他身边:“我可只看出你兴奋了。”
“等待了这么多天,我怕失败。”
焦婧阳一脸的不屑:“你的推演没有问题。为了这点微结构的力学变形控制——不保证张然也的理论没有问题。失败也是他的失败,或者制造的失败。”
寒寺喆又兴奋起来:“你想过吗?其实机翼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呀,力学支撑反向微变形。他们都很厉害,太厉害了。比我厉害太多。与他们比,我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能力。差距太大。”
“你不觉得这样太小题大做了吗?”焦婧阳在寒寺喆的眼睛里看到崔洁从综合楼的方向走过来,她又嘟囔了一句:“要说差距,他们的起点不同寻常。”
“崔老师,”寒寺喆确定崔洁是径直走向自己,她的面容总会在斜阳下金光闪闪,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我正打算回实验室再整理下设备,为明天——”
“数据我都看了,我也很期待明天。”她突然变得略显犹豫:“那么——你——晚上有空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寒寺喆回答,她只是找一个开场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来我家,我做饭。”
听到崔洁的话,寒寺喆只是张开了嘴,却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他瞪着崔洁,同时也瞪着已经走到崔洁侧后方的焦婧阳。
“好的。我准备好机器环境就去。”这是焦婧阳替寒寺喆做的回答,虽然她的表情并不好看。
崔洁带着一脸的轻松愉悦走掉了,寒寺喆则只能茫然地继续走向二号楼。但在风洞控制台前,他早就没有了工作的心情,只是坐在那里发愣。
焦婧阳一脸的不屑:“哼!真不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随随便便的。”
“这几天天只忙着和他们修正数据,好像——基本没怎么见到她。她这——很突然。去她家——让我去她家——”说着话,寒寺喆又心不在焉起来。
焦婧阳凑到他面前:“难道你是在想入非非吗?你不用想,我可以直接给你。”她拉扯起自己本就暴露的衣服:“你想怎样我都能满足你,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呀!”寒寺喆回过神来:“我什么也没想,我是根本搞不明白。我就是感觉她很神秘,总和想象的不一样。你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想搞明白她是怎么回事。”
焦婧阳摇着头:“你不要掩饰了。你就是喜欢她。”
“我——”寒寺喆认为自己已经无法再去辩解。他在控制台上一项项将风洞的所有参数归零,并反复检查各种设置是否已经按照操作规范调整妥当。之后将风洞的总电闸关掉,继续按照操作规范上的步骤打开设备间,拿着工具钻进这个只有一人宽的窄小区域。再次检查一遍实体仪表板上的数据,确认一切都符合要求后,他没再敢顺手将滤风板卸下来。那东西的确太大了,哪怕设计有专门的滑轮结构,但也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彻底拆除的。
“一个人还真难弄,只能先这样了!”
焦婧阳只哼了一声。
“我真的只是对她这个人好奇。真的!”
“你只是还不懂而已。”焦婧阳的脸上只剩下伤感,她渐渐把自己躲进了迷雾中:“算了,不再说这个了。没用。”
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知何时空中已是布满乌云。寒寺喆不确定这个时候回去是早还是晚,是否已经到了崔洁口中的那个“晚上”,这让他左右为难。看着心中那已经不愿意陪他散步的焦婧阳,他也不再敢咨询她的意见,只能在满心忐忑中不快不慢得回到住处。
又在走廊上站了许久,寒寺喆才在摇摆不定中敲响了崔洁的房门。
“来啦!”哪怕是透过一层厚厚的门板传出来,那仍然是一个很清脆的声音。
开门的女人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半干的长发被几个卡子固定住盘在脑后。崔洁望着一脸惊诧的寒寺喆,问:“你怎么才来,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责备。但在寒寺喆的心中,那声音更应该算是一个女生的娇滴。
“这女人精神分裂吧!”焦婧阳没打算留一点的情面。
往前迈出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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