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初始,罕见的大雪几乎要将荷马市淹没。这个极少出现的极端天气,不出所料的成为了媒体报道的焦点。但气象学家很快就为这寒冷的热点泼了一盆凉水,翻出历史数据,证明这大雪天不过是周期性气候变化的结果,并顺便回顾和预测了几年的数据。但无论这凉水是否能结成冰,大部分群众并不买账,气象学家嘴里的一百多年一个周期显得没多少信服力,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过上一个周期。很快没有吸取到教训的天文学家也出来曾热度,将牧藻星和太阳的轨迹叙述了一番,气象学家继续趁热打铁,搬出全球的气候数据……
就是如此,气候总会是周期性变化,的确跟太阳和牧藻星有关。只不过此时此刻,在荷马市的反应强烈了一点。毕竟有混沌效应吗!无论如何,虽然大雪封路,交通生活不变,娱乐精神浓郁的民众们还是将这雪变成了玩乐的好时光。
不过,在冬季本还能进行的超高音速运载机的滑行实验也因这雪被迫彻底停滞。一直节奏缓慢的研究中心更是直接选择了全体放假。
这样的情形之下,寒寺喆也终于迎合了这慢节奏,将工作的一切抛到脑后,不再假设或担忧,把关于那架飞机的所有东西都扔到冬季以后。但他并没有真正闲下来,窝在卧室里,趴在窗口边,望向楼下的白茫茫,他脑子里依旧装满了事情。
“在斯格斯,这样的雪应该比较常见吧。”崔洁半躺在他的床上,怀里抱着她从自己那拿来的可爱抱枕,身上的一件睡衣让她看上去过分的慵懒。
“历阳还好些,首都的雪很大,应该每年都有类似这样的雪吧。但它们融化得很快,很多的人和车——”
“真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那些山。突尼瓦这片平原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等着放开民间往来之后,肯定是有机会的——”他突然想起来,“我还想去海边看看,婧阳曾说起过她记忆中海风的味道,我想去感受一下,让她也能重温一下。这几年看来真的是过分用心在工作上了。”他看向与自己一同趴在窗口的焦婧阳。
“呀!我也没去过,都没考虑过去往荷马以外的地方,虽然他们从未限制我行动。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呀!坐车用不了一天就能到——啊——也许不行——这天——”
焦婧阳微微一笑:“谢谢,我并不着急的,还是等暖和了吧。”寒寺喆原封不动转述出来。接着他继续问:“你还再去二区吗?”
崔洁摆起头:“不了,最近不会了。上次之后,他们明确警告我,不会再协助我伤害自己了。唉!只言片语的资料,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些实验的作用,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实验。那些东西一直排斥我,无论多大的能量注入给我,尝试遍了所有的方法和参数。”
“但那些紫色光芒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了。听你的话,婧阳,我想我内心已经彻底放弃了。也许飞出这个星球是摆脱禁锢的唯一手段。但,”她从床上坐直身子,“我们得好好想想,要不要透露给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们,他们也肯定会允许你们进入遗迹的,也会给予更多的便利。但我还有犹豫,寺喆,我不确定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好事。你是人类,你要回的家不是那里。”
寒寺喆看着焦婧阳:“我们也没有想好。虽说为了婧阳,我倒无所谓,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些人是好的。但我自己却拿不出可以信服的手段向其他人证明婧阳的存在。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察觉到她。我想光靠你说,他们也会有疑虑的。”
“是呀!他们也许会认为我已经疯了,已经不择手段了。”崔洁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她问起来:“婧阳,你现在在哪里,干什么呢?”
寒寺喆往焦婧阳看去:“她也在窗口呢,她很喜欢雪天,洁白的纯粹的颜色。”
“能问你们个问题吗?”崔洁的脸渐渐发红,“有些敏感的问题,但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俩在一起做爱,是什么样的。”
寒寺喆看着焦婧阳,支支吾吾说起来:“那——你想知道——哪个方面呢。”
“与和我,有什么区别吗。实话实说。”她看向寒寺喆所看的方向,“可以吗?”
焦婧阳笑起来:“你要不要告诉她你是个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小野兽呢?”
“那是以前好不好。”对焦婧阳说完,寒寺喆转头看向崔洁:“感觉和生理的反应,都与真实的没有什么不同。但——也许可以说是更随心所欲吧。我们可以改变那小世界的属性,比如改变重力。我喜欢失重时的感觉。”
“失重?你不会感到晕吗?”
“没有,我好像很适应那种感觉,自由自在的。”他停顿了一下,又朝焦婧阳的方向看了看,脸上无奈的表情浮现出来,“她非让我给你说,我是很野蛮的,很疯狂很粗暴。”
“你有吗?这个世界的男人好像在那事上都比较自我——”崔洁的脸变得通红,犹豫再三说出来,“上校和——”她又决定不说了,“但我感觉你很体贴呀,很能体会我的感觉,并没有只自顾自呀!”
“但我真没有资格反驳,第一次,说实话我什么都不懂,可以说是硬把她——而且很长时间,我也的确如猛兽般,而因为她能招架住,我也就总会变本加厉。”
“原来他是个很坏的人呀!婧阳,你得教训教训他呀!”崔洁一本正经。
“她说她不舍得教训我。不过她还是逐渐教会了我应该如何去体贴,如何去发觉,而不是只顾自己的感觉。”
“那你到底有多粗暴呀?”崔洁感觉这个问题很是刺激,沉迷于对这样的性爱的幻想之中。
“婧阳说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他直接复述出来,而后加上一句,“别当真,她说着玩的。”
“我想——感受一下——失重——”崔洁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现在还做吗?”
“和你一起后,我们就没有了。”寒寺喆满脸的窘态,“她正在骂我,说我‘专一’。唉!”
“对不起,婧阳。”
“她从没有责怪过你,我也知道错在我身上。所以我们仨也只能想办法找这样奇怪的平衡了。”寒寺喆看着焦婧阳,“她对‘奇怪’这个词有意见,那我就只好不提这个词了。”
崔洁低下头,搂紧抱枕:“我把他——还给你。毕竟你们才是应该属于对方的。”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不用担心我会感到孤独,毕竟知道你的存在,婧阳,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孤独的了。”
焦婧阳坐到崔洁身边:“但你确定他想放手吗?毕竟你是真实的,有些东西是我无法给予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他想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我也没有权力阻止。”
寒寺喆看着这两个女人,只感到自己又陷入到无解的深渊。
崔洁向他伸出手:“毕竟你是我们中唯一正常的人类,毕竟我们俩都无法称为完整,我接受你所有的决定。”
面对着眼前两个女人对于自己不同又相同的吸引,寒寺喆只好选择转过头继续向窗外望去,让寒冰的景象冷却自己心中欲望的躁动。
突然,他发现楼下空地上出现了一个人,站立在积雪的地面中央。这个人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走动的痕迹,只是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焦婧阳和崔洁也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她们异口同声问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寒寺喆更是搞不清楚。
↓
于润涵将两杯饮料摆在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蒸汽很快弥漫在她与石莉安之间。她向周遭望了望,感慨了一句:“还是难以置信,天酒吧竟然会关门了。”
取代天酒吧的,是两间店,它们分拆并占领了天酒吧过去的地盘。一间是她们还不到时候踏足的婴幼儿用品店,一间则是异域风格明显的饮品店。两个找不到任何关联的店铺,轻易地撕裂了那酒吧在大家记忆中的形象。
“的确很香很香,浓郁的香味。”石莉安没有客气,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这混合着热奶的饮品,“但——同样的确,还是感觉到些许苦味。”
“科菲豆,据说北半球才能种这种东西,然后把种子加工处理,烘焙——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首都去年就开了一家,但我还真没敢尝试。铄——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她突然问起来,“老师的生活如何呀?”
“挺不错的。我的确适合教训人。就和——寺喆以前常说得那样。那你呢?你在医院的实习如何?”
“还好吧!耽误了几个月,许多东西需要追赶。但毕竟几年前打仗的时候也算是有过直接的经验,还是挺容易适应的。我想医院也是看重了我这段经历才会通过我的申请吧。”
“这还真不错的——”于润涵有些犹豫,“那——不知道该不该问,你和铄的事情——”
石莉安摇着头,端起科菲又喝了一口:“就如它,香、甜,但又苦。这不怨他,应该说他其实很无辜,毕竟是我没有告诉他。我知道问题是在于我,我的确对不起他,他肯定会感到莫明其妙就成了出气筒。但我想,也就只能这样了。他崇拜墨语旭,毕竟墨语旭救了他们。我不想成为打破这幻想的人。对了,第一批战俘已经回国了,梦菲姐告诉我的,晨霖在其中。但我也没有问针对那几个四等兵的政策是否有变化。”
于润涵只感到惋惜:“唉!但毕竟你们在一起了许多年——”
“这么一说,自己就更对不起他了。最初,最主要的原因——虽然我没承认过,但你是知道的——我更多的是想气寺喆,很不负责任的。虽然我的确也喜欢铄——也的确,爱他。”
于润涵微微一笑:“是呀。寺喆也能看出来,大家都能看出来。”
“但这个坎,还得自己去迈过。虽然我和寺喆所处的位置和角度不同,思考的方向不同,但到最后,我相信其实我们都没能迈过这个坎。我承认,现在我仍没有迈过去。”石莉安也是微微一笑,但更多的是无奈,“别看我现在一脸轻松和你说这个事情。我之所以轻松,是因为终于不再需要纠结如何将这些事情告诉铄了。毕竟真的是纠结了很多年。”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同时,这也意味着,也许我永远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再开启新的感情了。这个坎,很可能永远都迈不过去。”
“我真想过,如果墨语旭死了,那一切就都可以一了百了。”
“如果那样,至少不会有你爱的人突然对你说‘喂,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墨语旭,他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他’。”石莉安感觉面前的科菲越来越苦,“不要再谈那混蛋了。你和繁星现在是什么状况?”
“没什么状况呀!我们就在一起随便玩玩。”
“随便玩了两三年?谁信呀!你是不是也天天教训他呀?”石莉安笑起来。
这问题却的确让于润涵犯难:“我哪舍得教训他!唉!刚开始的时候,寺喆刚去世,那段时间的确心情不好,想过分放纵,给他释放的信号也是如此。毕竟说实话,在那时看来,我一直也没怎么特别喜欢他。虽然他曾打算承诺——那时还打着仗,但我硬是阻止了他。但后来,毕竟两三年了,人是会变得。只是我却说不清楚他对我的态度了。”
“原来你比我还——”石莉安发现自己没权评价,赶紧换了一句话,“他现在在哪里呢?”
于润涵噘起嘴:“他这外贸生意,经常出国,而且总是出很久。但还有别的问题。你也知道他以前做什么的,但现在他还是神神秘秘,说话也是经常只说一半。比如这次他出去,说只有几天,但又不说去哪里了。以前起码还说个大方向。”她也坦白起来,“我知道,我缺乏安全感,我是真的缺乏安全感,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出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男人,都不怎么省心呀!”
↓
那个站在雪地中间的身影孤零零,虽一身黑衣却异常扎眼,头上戴着的帽子阻挡住这对面楼内人的视线。寒寺喆眯起双眼,却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庞。
崔洁也来到窗边,注意到那个人:“他怎么了?”
那人抬起手臂,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缓缓摘下帽子,慢慢抬起头向对面的楼看去。
“鲁——繁——星——”焦婧阳一字一顿喊出了这个名字。
是的。寒寺喆也看清了这个人,他不可控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这一幕,在他的认知中,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此时的鲁繁星,在寒寺喆的眼中,比刚知道附身在自己身上的焦婧阳,比刚搞清楚永远不会老去的崔洁,还要不可思议。而又因他看到的东西过于真切,那凭空出现的画面刺激着他的感官和认知,他感到的更接近触目惊心。
他看着鲁繁星扫视着面前的每一个窗口,直到看到了窗口中的自己和崔洁。看不清面部表情的鲁繁星,在寒寺喆看来却更像是满目狰狞。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看鲁繁星已经径直走进了这栋住宅楼,又看到寒寺喆不知因何而来的扭曲表情,“你是见到鬼了吗?”她想到了焦婧阳,为自己的话感到好笑。
焦婧阳倒是还保持着镇静:“记得曾经的猜测吗?我们曾经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前一阵你还刚提过。”
寒寺喆的大脑仍试图在认知范围内解释凭空出现的可能,无法思考焦婧阳的意思,看着崔洁一脸迷惑,他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对她解释什么,或有什么可以去解释,但又的确需要说些什么,起码应该说那人到底是谁。可那个长相如鲁繁星的人到底是谁,他根本不确定。
就在这僵持之中,屋里的人听到了敲门声。
“他是谁?”崔洁已经问得很具体,并直接起身要去开门。
寒寺喆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他是鲁繁星——应该是吧——我的同学,是他通过关系将我安排到——”
“噢!就是他呀!”崔洁的话语听上去很随意,但也让寒寺喆更加紧张。
门外的鲁繁星看到开门的崔洁,那披在她身后的长发瞬间吸引了他,但他还是很快想好了开场白:“对不起,没想到会直接找到你——你们。”他看到了崔洁身后的寒寺喆,“这次有些意外的精准了,还恰好让你们看到,尴尬呀。那么,既然已经如此,也就不需要什么避讳了吧!”
崔洁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他让进门内,关好门。寒寺喆则一点都不淡定:“你刚才,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寺喆,一直瞒着你些事情。曾认为不会和你有关的事情。我想,你也隐瞒了认为和我无关的不少事情吧。但现在,我不得不挑明它们了,毕竟已经不再无关。”鲁繁星又看向崔洁,“但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您——是造访者吗?”
听到这里,崔洁愣住了。而在寒寺喆的眼中,焦婧阳也是惊讶到捂住了嘴,只有他自己未经大脑思考的顺势问了一句:“造访者是什么?”
揭示之际更少了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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