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花吓的一哆嗦，一抬眼就看到吕庆斌正朝着她走过来。
    “别打我。”
    吓的她双手抱着头，咚咚的朝着后头退。
    只是没退两下她就整个身子靠到了墙壁上，再也不能动。
    “你脑子进水了是吧，里头装的都是浆糊吗？”
    吕庆斌看着面前的女人，恨不得掐死她。
    脸上的厉色他就根本没想过掩饰。
    把吕家的三姐妹也给吓的，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爸，爸爸……”
    “爸爸，你你别打妈妈……”
    最大的吕玉霞虽然也是一脸的惶恐，可却是硬着头皮站出来。
    挡在了金二花的跟前。
    “爸，妈妈她这几天没惹你啊，你你不能打她……”
    “她是没惹我。”
    “可是tmd我宁愿她惹的是我！”
    想到自己不过是在连里头值了两天的晚班，这个女人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是真的弄死她的心一百遍！
    “爸，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妈妈——”
    最小的吕玉芬声音里头全都是哭腔，却是一脸怒意的对着吕庆斌吼。
    “老老吕，我真真没做啥啊。”
    金二花心里头门清儿，肯定是沈家那事儿被吕庆斌知道了。
    不然的话这男人也不会一进家门就气的掀了桌子。
    可是她不敢承认。
    “你没做啥，你没做啥那人家江政委怎么把我叫了过去？”
    吕庆斌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打人的冲动。
    不能把三个孩子给吓到。
    再有，这是军区大院，他也不想天天把自己家里头闹的鸡飞狗跳的。
    只是这个女人……
    吕庆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这几个月不是把钱都给你了吗，你竟然说没钱买吃的？”
    “金二花，你tmd把成了傻子是吧？”
    没钱也就算了。
    哪怕他也跟着天天玉米糊糊清粥的吃。
    可是这几个月他发下来的钱都给了这个女人！
    她竟然还说没钱花？
    还跑到人家家里头去偷大白菜……
    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
    他深吸了口气，黑着脸看向金二花，“你现在就去，给沈家的人道歉，然后陪不是。”
    “陪，陪啥不是啊。”
    金二花想也不想的缩了下头，“老吕，我和你说，你是不知道，他家的东西可多了，我那天看到沈啥一那孩子拿着个包子跑出来，才咬两口就掉到了地下，那孩子竟然直接捡起来丢了，你说好好的包子呢，多可惜呀。”
    “还有她家那萝卜，都坏了丢了。”
    “我我也就是拿了一点点儿……”
    啪。
    吕庆斌是实在没忍不住，抄起大桌子上的一个茶碗砸到了地下。
    “你个不长脑子的玩意儿，你这和偷有什么区别？”
    “人家还冤枉你了是吧？”
    “你去不去陪礼道歉？”
    “我……”
    金二花倒是有心想说不去。
    可是瞧着眼前自家男人好像吃人般的眼神儿……
    她只能缩着身子点点头，“去去，我去，你别再砸东西了啊。”
    家里头哪还有钱去置办这些？
    “你现在就去，你拿的人家那些菜多少钱，十块钱够了吧，带十块钱过去。”
    这个时侯的吕庆斌还不知道金二花拿了店里头钱的事情。
    只是看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说，脑子里头都装的什么，你在店里头一个月干下来那些钱，想买什么不行啊，非得去做这事儿，现在你还有脸去人家店里头做事吗？”
    “啊，她不让我去了吗？”
    “她们怎么能这样呀，我又没做错事，又没偷懒没啥的。”
    “凭啥子不让我去店里头赚钱去？”
    听着她这话，吕庆斌都懒得理她！
    “你现在就过去，好好的说话，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和人呛起来，你就直接给我滚回老家去。”
    吕庆斌顿了下，抬头看向自己大女儿，“玉霞你跟着你妈去。”
    “记着，你妈她半夜偷着去人家沈团长家里拿了人家的东西，还理直气壮的说人家东西多吃不完，现在她是过去给人家陪礼道歉的，你给我盯着她一点儿，别让她和人吵吵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眸光深深，“你不小了，应该懂事了，爸只告诉你，这事儿要是弄不好，处理不好，别说你妈，就是你爸我都得跟着滚蛋。”
    “爸……”
    吕庆斌看了眼自家大女儿，摆摆手，转身朝着外头走出去。
    脚步沉重。
    背影，沉重。
    回过头。
    吕玉霞的语气也不禁有些不满，“妈，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啥事，我能做啥事，还不是你们几个前几天说要吃饺子么，不然的话我做什么非得去弄颗白菜过来？”
    金二花对着自己大女儿说的是理直气壮。
    她甚至觉得，真的就是这样的呀。
    自己做错事情。
    都是因为这几个孩子！
    吕玉霞被她妈的话说的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前几天，她妹妹是真的说了要吃饺子的话。
    而且还不止念叨了一两天。
    直到前两天的时侯，她妈才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
    当时她们姐妹三个还很是高兴。
    终于有饺子可以吃了啊。
    她甚至在心里头想，肯定是她妈妈被三妹念叨烦了，怕了。
    这才答应的。
    可是没想到……
    “妈，你怎么那么糊涂啊你。”
    “妈这不是手里头没钱了嘛，谁让三丫头那么好吃的。”
    吕玉霞嘴唇动了下正想说什么。
    门口，去而复返的吕庆斌黑着脸出现，“我问你，这几个月的钱呢。”
    “我，我买东西，买吃的了啊。”
    “一家好几张嘴呢，衣裳啥啥的不都要钱吗，我花没了。”
    “不可能。”
    虽然他没有管过家里头的这些吃喝花费的。
    可是吕庆斌却是清楚自己家里头的生活情况，而且，买衣裳？
    看看自己身上的几件旧军装军裤。
    连鞋子都是穿了两年部队发下来的！
    至于三个孩子……
    那都是大的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的。
    他可没看到这个女人给孩子或是她自己买新的衣裳！
    这么一想的时侯，吕庆斌是越想越觉得这里头的情况不对呀。
    几步走进屋子里头。
    他对着金二花咪着眼，“我问你，家里头的钱你都拿去哪了。”
    要知道这几个月除了自己的钱。
    她还在人顾家的餐馆里头上班做事呢。
    这两个人的钱呀，怎么就不够给他女儿买顿肉饺子的钱？
    “我我……我就是花没了……”
    金二花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看向吕庆斌，“真的都花没了啊。”
    “买没了是吧？”
    砰。
    吕庆斌对着金二花一脚踹了过去，“你说不说实话？”
    这个女人，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这一脚踹过去，金二花本来还梗着脖子呢，结果这一脚踹到身上。
    立马老实起来。
    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别打了，别打我，我，我把钱寄，寄给我娘家了……”
    这话说的吕庆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盯着金二花，一脸的怒气，“我女儿连顿肉都吃不起，你把钱一个不剩的打给你娘家？”
    “金二花，你，你好！”
    吕庆斌是真的气到了。
    看着坐在地下一脸惊惧的金二花，想抽死她。
    “你就不知道留上一点儿吗？”
    “我，我弟娶媳妇，家里头钱，钱不够，还还得建房子……”
    “你个傻子！”
    吕庆斌指着金二花，眼底全是阴霾。
    想打，可是打了又能怎么样？
    他扭头看向吕玉霞，把自己身上仅余的十块钱递给她，“你去，带着你妈去给沈家的人道歉，把这十块钱赔给人家。”他吕庆斌有钱就花，就吃，没钱饿死也不屑去偷，去拿别人家的东西！
    偏偏这个女人她……
    眼神要是能杀人，估计金二花早死好几遍了。
    “玉霞，现在就去。”
    吕玉霞看着她爸大步离去。
    扭过头，她看着坐在地下一身狼狈的金二花，语气幽幽，
    “妈，你心里头只想着我舅舅，我姥姥姥爷没钱，你就没想过我们三个吗？”
    她们姐妹三个呢。
    她们也缺钱啊。
    缺钱买衣服，缺钱买吃食，缺钱买文具……
    “你们三个怎么了，不是有吃的有喝的吗？”
    金二花面对着自己女儿可是半点不心虚，一瞪眼，“你妈我可是把你们都养那么大了，我要是没想着你们，你们三个早饿死了，臭丫头还站在那里作啥，还不赶紧伸手拉我一把？”
    “妈，现在咱们去沈团长家吧。”
    “要不你自己去吧。”
    金二花眼珠转了两下，“回头你不和你爸说，这事儿他不会知道的。”
    “到了沈家你就好好和沈小玲那丫头说说，你是孩子，哭一哭求一求的，说不定她就心软了呢。”
    吕玉霞看着她妈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耳侧听着她这话。
    忍不住闭了下眼。
    要是有可能，她也不想要这样一个妈！
    最后，金二花还是迫不得已跟着吕玉霞一块去了沈家。
    沈小玲正想出门呢。
    看到门口的母女两人，她的眼神自走在前头的吕玉霞身上。
    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金二花身上。
    勾了下嘴唇，她朝着吕玉霞点了下头，就准备擦身而过。
    和这个女人真没什么要说的！
    可惜，她这里才一动脚，吕玉霞直接后退两步，对着她深深的弯下了腰。
    “小玲姑姑，对不起，我代我妈给您陪不是。”
    她这么一说。
    沈小玲自然是不好再直接就走。
    再说，当妈的做的事情，孩子未必知道啊。
    她站了脚，心里头叹了口气看向吕玉霞，“玉霞，不是我和你妈妈计较，实在是她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而且，你妈可是被巡夜的人给当场扣住，她还反驳不承认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
    “这事儿我已经交给了政委去处理。”
    “你来找我也没有用。”
    “回去吧。”
    沈小玲对着吕玉霞摆摆手，“我还有事，就不和你说话了啊。”
    因为金二花的缘故。
    吕玉霞这个孩子沈小玲也是打过几回交道的。
    在她的记忆里头，吕玉霞很懂事，很会照顾下头的两个妹妹。
    说话什么的都很讨人喜欢。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不把吕玉霞给赶走。
    “小玲姑姑，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妈做了，我和我爸都没想着您能原谅我们，今天我来也不是来求小玲姑在原谅的。”吕玉霞僵着身子，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才让自己把这话平静的说完，然后，她把手心里头的十块钱递给沈小玲，“姑姑，这是我们家赔偿您的，菜啥的都没了，我们赔菜钱。”
    沈小玲看了一眼她手里头捏着的钱。
    皱巴巴的。
    可见这丫头一路上走过来，心里头也不平静吧？
    不过，这钱她却是不能收。
    最起码的，不能在江政委做出处理决定之前收。
    所以，沈小玲只是微微一笑，“这钱你先拿回去，等到江政委那边有了结果再说吧。”
    “小玲姑姑……”
    “行了，玉霞，姑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她得去江嫂子家接一一呢。
    和苗苗玩了大半天了，估计快到了要玩烦的时侯。
    得赶紧接回来去。
    “你得瑟啥啊你，我们这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吗，你还不依不饶的。”
    这话自然是出自金二花的嘴。
    沈小玲都已经听的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女人啊，嘴就是这样。
    没有半点把门的。
    而且说话不过脑子。
    自己和这样没有脑子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觉得这样的金二花让人同情了呢。
    可真是，看错了眼！
    只是沈小玲没出声，吕玉霞却是气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妈，你在说什么呢？”
    知道自己肯定是拦不住她妈。
    吕玉霞很是聪明的把自家亲爸搬了出来，“妈，我爸来的时侯怎么和你说的，他现在可是还在家里头等着咱们呢。”她这话说的金二花脸色一变，狠狠的瞪了眼吕玉霞，却最终是扭开了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吕玉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一抬眼，前头沈小玲已经要走远。
    她面色微变，“小玲姑姑……”
    “好孩子，姑姑没有怪你。只是你妈这里……”
    她摇摇头，看了眼站在吕玉霞这个女儿后头的金二花，想着她刚才的那些话。
    这个女人直到现在还没有觉得自己错吧？
    即然是这样，她双何必再帮她留着这个面子？
    沈小玲轻轻的勾了下嘴，索性直接道，“其实，你妈不止是这一回，前两个月店里头少了一百块钱，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接下来的这话沈小玲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吕玉霞却是脸色一白，猛不丁的扭头看向躲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的金二花，她看着金二花，是满脸的震惊以及不可置信，“妈，你真的拿了沈家婶婶的钱？”
    “没拿。”
    “你妈我才没拿呢。”
    “我看都没看到她家的钱。”
    吕玉霞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她已经十六岁。
    这么些年来，她很清楚自己妈的性子。
    她这个样子和语气，已经是……
    闭了下眼。
    吕玉霞的整个脸庞通红。
    这一刻，她都不敢再去看沈小玲，想拔脚跑走。
    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是再次对着沈小玲弯腰，“小玲姑姑，这事儿我会回去和我爸说的，我们会好好问问我妈，要是真的是她做的，我们，我们会把钱还回来的……”
    虽然她人小。
    但是，却清楚的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眼看着她们母女两人离去。
    沈小玲摇摇头，是个好孩子，可惜，却有这么一个妈！
    不过随即沈小玲自己也就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有嫂子和大哥。
    她怕是比吕玉霞还要惨吧？
    时间转眼又是五天。
    这天是周末。
    沈一一早上起来就不高兴。
    直到吃了早饭，自己坐在小马扎上看着院门口，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姑姑，我爸爸和妈妈什么时侯回来啊？”
    “很快了，一一想爸爸妈妈了啊，别急，再过几天呀，等你爸爸妈妈回来的时侯，还有你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块回来呢，到时侯家里头可就热闹喽。”想像着三个孩子哭哭闹闹，再加上沈一一调皮捣蛋的样子，沈小玲就觉得高兴，热闹了好啊。
    “那姑姑，你和爸爸妈妈会不会只喜欢弟弟妹妹，不喜欢我了啊？”
    看着沈小玲，沈一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眼神和语气却是包含着些许的忐忑，以及不安。
    沈小玲瞧着她这个小表情，忍不住心疼起来，伸手在她小脑门上轻轻戳了两下，“怎么可能呢，你可是你爸妈的女儿，是她们的宝贝，也是姑姑心里头永远的一一呀，我们疼你弟弟妹妹，也疼你啊。”
    “那，是不是会很疼，很疼我。”
    “永远永远的疼我，不会只喜欢弟弟妹妹，不喜欢我？”
    “不会的。”
    沈小玲抱着沈一一，笑着和她保证，“你爸爸妈妈，还有姑姑绝不会不要一一，不喜欢一一的。”
    这话，算是稍稍的安慰了沈一一。
    小丫头的脸色稍缓，终究是小孩子心思，下一刻的她立马又拉着沈小玲说起几个孩子的事儿。
    “姑姑你说，弟弟妹妹她们长的好不好看啊，有没有我漂亮？”
    “都好看。”
    “姑姑都喜欢。”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过了半上午。
    眼看着时间将近中午十一点。
    沈小玲看向正在外头院子里头和马家两兄弟玩的沈一一，“一一想吃什么啊，姑姑去煮午饭。”顿了下她又加上一句，“大龙你们两个中午也在这边吃，别回去了啊。”
    “好啊小玲姑姑。”
    “谢谢小玲姑姑。”
    马家的两兄弟倒是没有客气，高兴的对着沈小玲道谢。
    不过对于沈小玲问的中午吃什么的问题，却是都把眼神投向了沈一一。
    “一一你想吃什么？”
    “是啊一一，你爱吃什么？”
    沈小玲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笑，这两兄弟对一一倒是真的好！
    “姑姑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沈一一笑嘻嘻的，这会儿有人陪着她玩，倒是把不开心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行，那我给你们煎饼吃。”
    “咱们一会儿再炒两个肉菜，溜个西红杮汤好了。”
    “好啊，我最喜欢喝西红杮蛋花汤了。”
    沈小玲笑了笑，转身去不远处的小灶房走过去。
    没一会儿就忙碌了起来，里头更是传来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的磕碰忙呼声响儿。
    “大龙哥哥，咱们玩捉迷藏吧？”
    “好啊。”
    马二龙最先点头附和，一脸的笑，“那一一你先藏吧。”
    “好。”
    沈一一转身朝着院子外头跑。
    她跑的太快，刚好在冲出门口的一瞬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撞的沈一一鼻子都酸了。
    咚咚两步她朝着后头跌过去，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来人伸手把她给拽住，“一一……”
    “爸爸！”
    沈一一顾不得自己的鼻子疼，噌的朝着来人身上扑过去，
    “爸爸爸爸，爸爸……”
    灶间里头，沈小玲听着这声音，手里头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