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打开车门救我的人不是权瀚文。
他身上有一种美貌带来的出尘感。他染了一头灰色的头发,与他所穿的黑色长袍形成鲜明的对比。鹅蛋脸带着谦逊和温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微笑着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
“喂。你没事吧?”
我拉着他的手,让他把我拉下车。发动机冒出灰色的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就像蒸汽从管道中逸出一样。
“大概还好,”我说。现在雪下得更大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目标。我疯狂地环顾四周。“你车在哪儿?我得回城了,看来我需要搭车了。”
另一名男子绕过车头。他的双手插在带着UBC校徽的套头衫的口袋里。一头乌黑的头发从棕色渔夫帽底下探出。他英俊粗犷。看到这里的一切皱了皱眉。
“白痴……”他直截了当地说。
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话。
“excuse me?”
“你是个白痴,”他重复道。“你从中什么经验都没得到?”
这是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起了我如雪崩般的情绪。我在这里干什么都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感觉我的眼眶热热的,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哎,你别哭啊,”那个刺痛我的人说。“我不是想把你说哭的。”
灰发男安慰地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请无视他吧。他对每个人都这么欠。让我带你回屋里吧。”
原来他们和权瀚文住在一起。我让他们护送我步行回到路上,由于道路上的冰隐藏在雪下,这段路程走得战战兢兢。
难怪我撞了,我闷闷不乐地想。
我们回来时权瀚文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在门外拥抱了我,我才感觉到一点点安慰。
权瀚文带我进入较小的小屋,给了我一些加了很多奶和糖的咖啡。我坐下来,双手捧着杯子,让热气温暖我的手掌。我开始感觉好多了。
“我是徐嘉纬,”灰头发的人热情地说。“我是权瀚文的编辑。” 他看着那个穿着学校帽衫的幼稚男人。
“薛皓天,”他只说了一句。
徐嘉纬清了清嗓子。
薛皓天双手一摊,意思是:你还想要我干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转向我。
“对不起,弄哭你了。我没想到你脸皮这么薄。”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道歉,”权瀚文警告说。
“那你想怎么样?”
我坐直了。“我没有因为你的话而哭。我是因为我的工作而哭。我是CPA。我不能被困在这里,即使是几个小时。”
“为什么不?” 薛皓天疑惑地问道。
“呃,也许因为纳税日是几周后?” 徐嘉纬为我回答。“你昨天真的把我们的财务文件给了Accusafe(最开始提到的女主工作的公司,其实已经提过好几遍了。多伦多比较大的一个会计所~)?”
“他们可以申请延期,”薛皓天简单地说。“不需要在四月叁十号之前完成。”
“客户希望什么时候完成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有数百名客户在等待他们的退税。”
薛皓天咯咯笑着转过身去,摇摇头。
权瀚文的手伸到我的后颈,安慰地抚摸着我。“抱歉。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等Uber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很高兴你没有。”
我们看着对方做了个只有我们俩懂的微笑,然后被薛皓天的嘲笑毁了。
“我们都对此非常兴奋,”徐嘉纬说。他习惯用一种不日常的官腔的说话方式。“也许我们应该让权瀚文一个人呆着,这样他才能继续写作……”
“别那么自私,”权瀚文说。“我们需要先帮助薇薇回城。”
徐嘉纬畏缩了。“她的车被撞毁得很厉害”
“那我们带她坐我们的车。”
薛皓天转身重新加入谈话。“哇哇哇。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绝不能拿我的宝贝冒险!”
“你以前也在恶劣的路况条件下开过它,”权瀚文争辩道。
薛皓天指了指窗户。“这不只是恶劣了,这是极端天气——暴风雪。”
徐嘉纬笑了。“没事的,兄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风雪。没什么好担心的。”
“典型的编辑,”薛皓天抱怨道。“为我他妈的用词而吵吵。”
我放下咖啡,站起来面对薛皓天。“请你帮我回多伦多好吗?如果我无法使用笔记本电脑上网,我可能会被解雇。对于我来说,这绝对是最糟糕的时刻。”
他冷笑时英俊潇洒。“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昨晚还要过来?”
“薛皓天,你可以闭嘴了。对可爱的女孩子不要说这么刻薄的话。”权瀚文坚持道。
“我只是说了实话。”
权瀚文伸出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不。”
“薛皓天,”权瀚文警告说,“如果你不给我钥匙,我可不只是现在这样……”
“我可去你的吧,”薛皓天说,不高兴地把钥匙甩在空中。“我自己会开车。”
两个小屋中较大的一个后面有一个棚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冬季装备:雪地靴、一个里面有应急照明弹的包和四套雪地防滑链。链条几乎不适合薛皓天车的低调车轮。薛皓天嘟囔着划痕,但还是把它们戴上了。
天气越来越差。当他准备好汽车时,风已经在树梢上呼啸了。我感觉每一分钟都在拖延。
我跳上汽车的后座,而薛皓天和权瀚文坐在前面。当我们沿着车道驶向主干道时,汽车在雪地里缓慢地嘎吱作响。我之前在雪地上的轮胎痕迹已经被新鲜的雪填满了。当我们转向主要道路时,我抓住门把手并屏住呼吸,但汽车依旧保持着该有的动力。
我们在我的汽车残骸前停下来,取回我的笔记本电脑包,然后继续前进。
薛皓天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幸好没有再嘲讽我。但我看得出他想这么做。
我们缓缓下山。我开始放松。我正在返回互联网连接和我的工作职责的路上。当我走回我的公寓,并将我的笔记本连上网时,我会迟到大约半小时,但我可以找到借口。并且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通宵工作以赶上进度。
在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之前,我们到达了路上的第一个弯道。
我们叁人下了车,盯着马路对面倒下的一棵巨大的松树。树干和我的腰一样粗。
“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薛皓天直白地说。
“我们不能过去吗?” 我无奈的问道。“能不能把它移开?”
薛皓天傲慢地环顾四周。“用什么挪走它?”
“劈开怎么样?” 我问。
“我们的车里有斧头,”权瀚文插话说。
薛皓天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你个家里蹲拿过斧头吗?没想到哇。” 他拍了拍躺倒的树最靠上的枝干的雪,在他拍完后,上面又开始积起一层新的雪。“挪走这棵树得花上好几天。如果顾薇薇非要现在回家,那她可以试试。”
绝望在我的胸中蔓延。“一定有办法,”我绝望地说。
权瀚文嘀咕道。“这可能不是我们唯一要解决的问题……”
我顺着他的目光继续往前看,绝望地发现后面还有其他树也倒下了。那一个比第一个还要大,把路边的护栏都压瘪了。
“极端天气就是这样,”薛皓天喃喃自语。“如果这里有两棵树,你可以想象那里有更多的倒下的树挡住了更远的路。”
权瀚文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说得对”
“那怎么办……”我四处寻找解决办法。一些回家的路。“走路呢?不可能那么远……”
“顾薇薇,”权瀚文轻声说。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需要一路走回家。我只需要步行,直到找到可以载我一程的人!离市区越近……”
答案在他黑珍珠般的眼眸中清晰可见。完全没有操作可行性。尤其是在天气每分钟都在恶化的情况下。我们头顶的树木危险地摇晃着。
我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好吧,”我沮丧地说。“我们回去吧。”
9.我没有为你的话哭,而是为我的工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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