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生的情话也是张嘴就来。
    可是如今这样的话，在唐黎眼里，不过就是笑话。
    厉墨也说过情话，比顾朝生的还要动听。
    只是话犹在耳边，人却已走远。
    她如今，再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朝生盯着唐黎看了一会，唐黎的面色不是很好，整个人有些消沉。
    他差不多知道是为什么，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厉墨出去浪的那篇新闻的。
    可是觉得说出来，不光说唐黎不会给自己好脸色，可能又有点扎她的心。
    于是就开口问了别的，“你要出门几天，去哪里啊。”
    唐黎也不怕和顾朝生说，“我想回一趟老家，处理一点事情。”
    顾朝生想了想，“一个人回去？”
    唐黎笑了，“当然是一个人。”
    如果放在从前，她可能会想让厉墨陪着自己回去，想让唐忠平见一见厉墨。
    可是现在不行了。
    唐黎接着说，“一来一回，两天应该差不多了。”
    “没事，你去多久都行。”顾朝生真的是宠她没底线。
    唐黎不想说自己回云城那边具体做什么，就直接岔开了话题，“你帮我介绍的工作，是在哪里？”
    顾朝生哦了一下，自顾自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我一个认识的人，在珠宝设计公司做高管，昨天我和他联系了一下，他说正好手下缺个人，你过去的话，认识的人，能多照顾一些，薪资待遇这一块，你也可以放心，自然都给你满意的。”
    唐黎点点头，不过还是提前打了招呼，“我什么都不会，先要告诉你。”
    “没事。”顾朝生根本不在意这些，“你到那边，他们会教你，放心吧，我的面子很大的。”
    唐黎吐了一口气出来，信了顾朝生的话。
    顾朝生看着唐黎，越看越舒服。
    这女人的长相和性格，简直就是踩在了他的审美线上。
    唐黎坐在那边有些许的走神，又想起来厉墨了。
    想到厉墨就要忍不住的想到在他车里看见的那个女人。
    一晚上，她实在是不想去猜测都发生了多少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其实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想替厉墨找个借口。
    她想说，他这么做，可能也是身不由己。
    可是搜肠刮肚，也想不明白，这种事情，能怎么个身不由己。
    没人会逼着他玩女人。
    肯定是他自己愿意的。
    顾朝生坐了好一会，见唐黎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于是再次主动开口，“susan那边，没什么大事，并不影响她以后生育，我让她在医院多住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别留下什么病症。”
    唐黎一愣，啊了一下，转头看着顾朝生，表情随后就冷了，“我管她死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朝生就是喜欢她这小辣椒的样子。
    他点点头，“关于孩子的父亲，她也说了是谁，之前她工作地方的一个人，我给那男人打了电话，昨天那男人去了医院，好像是给了susan一大笔钱，我没问太多，但是我看她心情好像是好了很多。”
    唐黎都笑了，“我和她，本质上其实差不多。”
    都是为了钱，而出卖了自己。
    顾朝生可不愿意听这个话，“你和她怎么能一样，你比她好多了，唐黎，你只是没遇到对的人，我要是厉墨，我肯定收心。”
    唐黎对顾朝生这样的话已经免疫了。
    她只是勾了一下嘴角，没有回复。
    顾朝生在这边又坐了一会，电话就响了起来，好像是老太太寿宴的事情，叫他回去帮忙弄弄。
    顾朝生有点不太耐烦，“昨天忙到后半夜，今天就不能放过我，让我歇歇？”
    那边应该是顾家的人，说了什么话，顾朝生就只能点头，“行行行，我现在就回去，你们天天奴役我，晚上也能睡得着觉？”
    那边又说了句什么，顾朝生一脸的嫌弃，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顾朝生站了起来，他看着唐黎，声音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十分的温柔，“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情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唐黎点点头，这次算是领了他的好意，“你去忙吧。”
    顾朝生最后盯着唐黎看了两眼，貌似是有话想要说，可是想了想，最后也没说出来。
    他离开后，唐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刚才吃下去的感冒药，药效有点上来了，她脑子有点昏沉。
    ……
    厉墨下午刚到公司，厉致诚就在走廊截住了他。
    厉致诚表情稍微有点严肃，让厉墨去他的办公室。
    厉墨还一愣，不知道厉致诚这又是干什么。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厉致诚朝着办公桌后面走，边走边说，“你着手准备一下，去你二叔那边一趟。”
    厉墨皱眉，“怎么了？”
    厉致诚语气挺平淡，“你二叔不行了，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你过去看看，帮着善后一下吧，你三叔也过去，你们一起。”
    厉墨挺意外的，“不行了？那边也没办法？”
    厉致诚嗯一下，在办公椅上坐下来，“好像说内脏不行了，能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厉墨想了想就点头，“行吧。”
    说完他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我还以为到了国外，能救过来。”
    他看着可是一点伤心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厉致诚对他这冷血的态度，越来越满意了。
    他拿出一支烟点燃，表情稍微有点不以为意，“你想的太多了，出国不过是求个心安，结局其实早就定了，不过是多拖几天，多糟几天罪而已。”
    厉墨点点头，没说别的。
    想来当初厉致诚那么爽快的放厉致洪离开，也是知道，他躲不过这一劫了。
    厉致诚说完这个，又说，“你三叔明天来这边，你们在那边估计要逗留几天，你该带什么，别落下。”
    厉墨盯着厉致诚看了两眼，最后嗯一声，“知道了。”
    厉致诚过了几秒，转头又问了一下厉墨，“听说班夫人来找你了。”
    厉墨也没意外，沈枚就是在厉家公司这边和他见面的，公司这边几乎全是厉致诚的眼线，被他知晓也是正常。
    他见厉致诚要说这个，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嗯，中午过来的，也没别的事情，无非就是问我班素的事情是不是我们做的。”
    厉致诚嗤笑，“果然是妇人。”
    厉墨也有些无语的样子，“可能她是真的没办法了吧，只能抱点希望，想从我这边问出什么消息来。”
    厉致诚看着厉墨，“那你怎么说。”
    厉墨笑着，“我没正面回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厉致诚嗯了一声，“你这么回答，她心里估计更没底了。”
    “可不是，我走的时候，她坐在那边哭了。”厉墨吐了一口气出来，“看着吧，也有点可怜。”
    厉致诚哼笑一声，没评价。
    在他眼中，没什么人是可怜的，只有对他有没有用这一个分别。
    厉墨又和厉致诚聊了一下班淮君。
    班淮君好像要出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家养着就行。
    厉致诚提到班淮君，也没说特别的咬牙切齿多么憎恨，态度挺平淡，也挺轻蔑的。
    他还说希望班淮君养好身体，因为接下来，自己还给班淮君准备了别的礼物。
    厉墨勾着嘴角，“班素的事情，就够班家人仰马翻了。”
    厉致诚把烟掐了，“是啊，够他们闹哄哄一段时间了，等着这个事情过了，就是下一件事，一件比一件刺激。”
    厉墨不同情班淮君，那个男人，什么样的下场，他都觉得不解恨。
    他开口，“说的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厉墨靠在椅背上，“班家那老东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真以为能做我长辈。”
    厉致诚语气平淡，“那老东西，从前我不过是懒得收拾他而已。”
    说完，厉致诚又问厉墨，“你和唐黎怎么样了？”
    厉墨一挑眉，“就那样吧，她到现在也只能重复说她和顾朝生没关系，别的都解释不出来，这话我都腻歪了，有没有关系的，烦的我也不想计较了。”
    厉致诚笑出声音来，“你还是对她心软，这要是换成别人，不管有没有关系，你肯定都不留了。”
    “不一样。”厉墨也笑，吊儿郎当的笑，“这么漂亮，我以前还那么喜欢过，一下子扔了，多少有点可惜。”
    厉致诚点点头，“说的也是。”
    厉墨伸了个懒腰，“所以留着吧，我也不缺那个钱养她。”
    厉致诚没说话，从旁边拿了份文件出来。
    厉墨见厉致诚摆出要工作的态度，也就不打扰了，起身从厉致诚的办公室出来。
    一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厉墨表情才变了变。
    厉致诚还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试探他。
    刚才厉致诚专门提醒他出门天数有点长，让他把东西带齐，厉墨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想看看他这次会不会带着唐黎过去。
    厉墨回到位置上，拿了文件过来摊开，可是根本没看。
    带着唐黎啊，他要是不把之前的事情解释开，估计就算想带她去，她也不会去了。
    那姑娘，虽然经济上需要依赖他，可是性子上，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这边如果含糊不清，她也是不会眼里揉沙的。
    厉墨过了一会，就给老八打了电话过去，主要也是说要出国的事情。
    让老八准备一下。
    老八那边马上就问，“唐小姐这次跟着过去么？”
    “不去。”厉墨眯着眼睛，看着窗户外边。
    ……
    厉致义第二天中午到了青城，厉墨去机场接的。
    两个人从机场去老宅的路上，厉致义问了一下，老太太知不知道厉致洪的事情。
    厉墨摇头，“还没告诉奶奶，怕她接受不了。”
    厉致义叹了口气，“是啊，这种事情，你奶奶肯定接受不了，她从前，最疼爱你二叔。”
    说完，厉致义转头看着外边，情绪有些低落，“我本来以为，国外医疗技术好一点，出去就能有救，没想到，这也留不住他。”
    厉墨不说话了，只抿着嘴，尽量也做出难过的表情来。
    车子一路到了老宅，厉致诚不在，只有齐云兰在家里。
    齐云兰已经知道厉致洪的事情，等着厉致义一到老宅就表现的十分悲伤，说什么厉致洪还年轻，这么早早的没了，实属可惜。
    她演技也不错，看着倒像是真的难过。
    厉致义情绪不好，只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老太太，便再没说话。
    过了一会，厉致诚回来，两个兄弟俩又在一起唉声叹气了一下。
    厉致诚还拿了一张卡出来，说是让厉致义带给赵金丽，算是当大哥的一点心思。
    厉致义收了起来，“二嫂和小慧肯定会感谢你们的。”
    厉墨实在是受不了了，借口抽烟，从主楼出来。
    他真是不太想看见这么虚伪的场面。
    厉致义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他这种明白人看着这个画面，总觉得过于讽刺。
    一家人，最后演变成这样虚伪的你来我往。
    在外边抽了一支烟，老八就发了信息过来，说是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们定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真的是一点时间没耽误。
    厉致诚的司机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
    到了候机室，厉墨频频的看着入口那边。
    厉致义一开始没察觉，后来有些奇怪，“你看什么呢。”
    厉墨笑了，“等个人，马上就来了。”
    这话才说完，入口那边就有个女人对着他们这边叫起来，“阿墨。”
    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些撒娇的意思。
    厉墨转头看过去，直接摊开双臂。
    那女孩子小燕子一样，直接扑了过来。
    厉致义皱眉看了看，表情就不是特别好了。
    这不是唐黎。
    厉墨搂着女孩子，转身看着厉致义，“北北，这是三叔。”
    那叫做北北的女孩子对着厉致义，甜甜的叫了一声三叔。
    厉致义没说话，把视线落在厉墨身上。
    厉墨哦了一下，“三叔还不知道吧，这是我新的女朋友。”
    厉致义直接把视线转走了，看着检票口那边。
    厉家这三个先生，也就厉致义最正直了。
    所以根本看不得他这么放浪形骸的样子。
    厉墨似乎并不在意那么多，搂着北北小声的调笑。
    老八站在一旁，谁也不看。
    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检票登机，厉墨搂着北北，一路上都在腻腻歪歪。
    厉致义和老八走在一起，顺势就问了一下，“那个唐黎呢。”
    老八表情稍微有点尴尬，“唐小姐在家里，嗯，不知道我们离开。”
    厉致义呵了一下，抬眼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一男一女，表情上的厌烦就显现出来了。
    这边他们离开，那边唐黎其实根本没在家里。
    她一早上的飞机，如今已经在云城，车子刚停在医院的门口。
    教管在医院门口等着唐黎，带她去见唐忠平。
    唐黎对着教管各种感谢。
    教管摆摆手，“不用谢我，我这次请假，上面的人都知道，他们也知道你的事情，说你这样的姑娘，他们还没见过，有担当。”
    说完他看着唐黎，“自己回来的？”
    他记得唐黎说过，她有老公了。
    唐黎啊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点，“我们家那个，工作稍微有点忙，请假一天扣的钱太多了，我舍不得，我一个人回来就行了。”
    教管也没想别的，点点头，“是啊，现在的钱，不好赚。”
    有教管带着，他们一路去了里面的病房。
    唐黎本来以为唐忠平的病房门口会有人看守，结果到这边一看，才发现和普通病房差不多。
    唐忠平就躺在床上，是醒着的，不过呼吸有点重。
    教管先进去的，唐黎站在门口，一下子不知道该迈哪只脚进去。
    唐忠平看着，可苍老了好多，比上次她看见的，还要衰老。
    唐忠平应该并不知道唐黎过来，看见教管来了，撑着坐起来，“你来了啊，我没事，不用你经常跑，我现在……”
    他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着门口的唐黎。
    唐黎心里有点酸，上一次看唐忠平，她心里还带着对他的怨恨。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唐忠平盯着唐黎看了一会就笑了，“你怎么来了，都没提前和我说一声呢。”
    唐黎这次进来，“我来看看你，听说你身体不太好。”
    唐忠平抬手摆了摆，“没事，我挺好的。”
    他这么摆手的几下，都看着有气无力的。
    唐黎也没办法说别的，只过来寒暄一样的问唐忠平最近过的如何。
    唐忠平自然都回答很好。
    唐黎叹了口气，“我遇到唐嘉了，她过的挺好的，你不用惦记，她有正经的工作，我来之前给她打电话，她让我替她带一声好。”
    一听说唐黎和唐嘉联系上了，唐忠平顿时就激动了，“你们联系上了？嘉嘉现在如何？日子过的好不好，结婚了么，工作顺利么……”
    唐黎尽量让自己笑着，“她很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不过还没结婚，她说不着急，先攒钱，结婚的事情慢慢来。”
    唐忠平点点头，“对对对，不能着急，好好找，好好看，先自己把日子过好了。”
    教管站在窗户那边，一直也没过来打扰他们。
    唐忠平问完了唐嘉，犹豫一下，又问了问孙晓芬。
    他知道孙晓芬因为他，双腿残了，唐忠平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唐黎哦了一下，“她啊，也过的挺好的，在疗养院里面，都是最高级的护理，被养的白白嫩嫩的。”
    唐忠平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问了一圈，就是没问唐黎过的好不好。
    唐黎也不计较了，要是真的问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聊了一会，那边有护士过来，给唐忠平做基础测量，看见唐黎的时候，问了一下她是不是家属。
    唐黎点头，“嗯，我是他女儿。”
    护士叹了口气，虽然没说话，但是唐黎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在护士离开后，她找借口从病房出去，去了护士站。
    那护士看见她过来后，就开口，“唐忠平的家属吧，既然来了，我就和你说一下病人的情况吧。”
    唐黎想了想，“不太好对吧。”
    护士嗯一声，“不太好，身体机能每况愈下，心脏负荷太大，前面偷停好几次了，他现在的身体，也不能动手术，怕下不来手术台，就只能这么硬撑，不过目前数据看来，撑不了多久。”
    唐黎抿嘴，不说话了。
    护士又说，“你们多陪陪吧。”
    唐黎点点头，转身回了病房。
    教管已经离开了，毕竟他那边还有工作。
    唐黎看着唐忠平，唐忠平瘦的皮包骨一样。
    从前大腹便便，如今只剩下原本躯体的三分之一。
    刚才过来拎了水果，唐黎去一旁坐下来，给他削水果。
    唐忠平就看着唐黎，说，“我听张教管说，你结婚了。”
    唐黎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苹果。
    唐忠平没发现那么多，笑了笑，“听说那男人人品不错，对你很好。”
    唐黎含含糊糊的嗯了一下。
    唐忠平就松了一口气，“这就行，我这就放心了，有人对你好，我就能安心了，爸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是我连累你了，你跟着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到头来，还要帮我还债，对我对不住你。”
    唐黎呵呵一下，“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没意义。”
    唐忠平转头看着窗外，声音就带了一点感慨，“我这两天做梦，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念着，就总梦见你结婚的场景，穿着白婚纱，拿着粉色的捧花，我就一直想看清楚，那新郎长什么样子，可一直就看不清，我想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娶了你。”
    唐黎心里有点难受。
    结婚啊，她想都不敢想了。
    唐黎把苹果削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然后放在唐忠平的腿上。
    唐忠平用手稳着盘子，但是没吃，话继续说，有点混乱，“我挺想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的，应该有担当吧，可千万别像我一样，这次他没来，是不是不想来，不想来也正常，我也不是挑理，你有照片没有，我想看看他什么样子。”
    唐黎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