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先前去素水县城一趟，就顺带买了许多东西，毕竟顾家的房子就是一个空架子。
    锅碗瓢盆一贯没有，坐都得席地而坐。
    一只驴子背回来了许多东西……毕竟要先在牛头村过一阵子，总归是要过日子，她买的东西虽然多，可也必不可少。
    落在牛头村其余人眼里，倒有余味了，买得起那么多的东西，看来手里有一笔钱。
    瞧着神态气度，都是压不住的贵气，怎么看也是有银子给自己撑腰的。
    顾遥不晓得这些。
    她买了不少的笔墨以及纸，更买了不少的书，加上其他的东西，确实是花了一大笔的银子。
    春生见顾遥把这些一拿出来，漆黑的眼睛就亮了一下子，转而去看着顾遥的脸。
    在农家，几乎一个读书人都出不了，能认识几个字都算是顶顶厉害了。
    没人不羡慕读书人，没人不尊敬读书人。
    “往后每天，你都跟着我习两个时辰的字。”顾遥微微板着脸，冷寂的一张脸，悄无声息地露出点清冷高贵的神色。
    “……习字？”春生有些犹豫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顾遥一眼，还是不太敢相信。
    顾家门外是一片的雏菊花，在秋季盛开出一片的金黄来，灿若烟霞。
    一阵风溜进来，吹得门扉微摇。
    顾遥眼底浮起一点一点的笑意，被雪白的晨光打成琉璃美人，清透姣好。
    “这世间，除了必须的吃穿住行，眼前的仇恨痛苦，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再说了，习字好不好，你不知道？”
    于是她微微压低了脊背，认真专注地写出一行字来。雪白的纸上，墨黑的笔画舒展开来，筋骨峭拔大气。
    春生低头看顾遥手里的笔尖游走，端正雅致的字就一个一个出来，好看得要命。
    他的父亲是识字的，也能写一手不错的字。但是那时候他年纪小，顾轩甫又为了给村里人送信，天天都奔波在外，几乎没怎么教他习字。
    见春生有些出神，神情也柔软起来，全不像平日里的冰冷阴郁，顾遥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我想跟着学。”那应该就可以离开牛头村了。
    顾遥轻轻地“嗯”一声，将手里的白纸递给春生，低声道：“呐，你的名字，顾春生。”
    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人，怕是只有叫春生多读些书，远远离开，甚至是改变了这些人，才能使他好些。
    这才一点一点地来教春生识字，叫顾遥惊异的是，春生极为聪明，几乎是过目不忘。
    想到他原本就极为聪明，顾遥不免觉得极为开心，她教春生识字，可是正想到点子上了。
    因为春生是几乎什么底子都没有的、顾遥也不教他太过高深的，只将最甚本的字拣出来，一点一点地教给他。意思，读音、典故活学活用。
    杜杳前世时怕就是出了名的有才华，国子监的那老学究。父皇特聘的老先生，没有一个不称赞她聪颖的。说不上会教学问，可以最懂得简明扼要地抓住要点，教春生怎样更好地去记去理解这些东西。
    偏偏有春生聪明，一点就通，倒叫顾遥爱教得很是开心。
    这些日子她都对牛头村的人极为防备，和春生也不用出门去地里做活，干脆抱时间划分了，上午教春生习字。下午顾遥就自己一头扎进书里去了。
    既然要参加科举，她就要好好她学一学冶国防世的文章。说学识她或许是有的，九岁之前，文康帝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她。因为是唯一的公主，本朝又有女帝先例，几乎所有人都晓得祁阳公主是要被封作皇太女的。
    作为皇储培养，自然是扎扎实实地学了些东西。
    只是到了后来，林修害死先帝，将杜杳软禁起来，自然不敢叫她再碰这些在国经世的文章了。杜杳就看笔记、看话本子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要看。
    她学得颇杂，可种举倒是侧重于四书五经的。
    四书五经啊，她都不知多少年没碰过了，是要好地地学学。她这样子，倒不会张狂到认为自己随便考考就能中进士。
    大齐多少子民？可考中进士的又有几人？寥寥数十人罢了！
    顾遥已经想好了，等在牛头村弄到了户籍，她就去上蔡城。
    上蔡繁华，文化、经济都是大齐之最。
    书院也多。
    天下闻名的沧浪书院就在上蔡。
    好的书院都是有院考的，考中了才能拜入门下读书。固然可以自己随便请一个老师，都是可以参加科考的，可不同的老师、不同的同窗就代表着不同的机缘。
    再说了，如论浪书院这般的。里头的老师都是最为出色的大儒，进沧浪书院读书，自然能有更好的资源，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前世被夺走时东西，她要拿回来。
    如今这个身份，想得制权力，想进入官场，只能参加科举。
    要参加科举，那就只能读书。
    要想把书读好，她就要进入大齐最好的书院。
    沧浪书院啊……顾遥收紧了手，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书。
    她必须要这样做，平民想要读书何其之难，想要考中进士又是何等之难，就算她是高高在上不问疾苦的祁阳长公主，也是知道的。
    学问，机遇，运气，一个不能少。
    中了进士还不算，若是名次不好，更是在官场上磨砺一辈子，也升不了好的官职。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
    就算是私下流传的几句话，可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大齐子民数百万，可一甲进士却只有三人。
    所以，无论做什么，她都必须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重活一世，也只是想要弥补这样的遗憾罢了，自然要拼尽全力。
    顾遥将下午到晚上的时间全部都划分为自己看书的时间，春生倒是半点微词都没有，而且倒是能自己做饭。
    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才十一岁，做出来的饭倒是比顾遥强多了……作为杜杳，她可是半点不会，全仗着自己有顾遥的记忆，可到底手脚总是作对，怎么也做不好。
    两人倒是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淡如水，难得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