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辞这回是应邀出来狩猎的，狩猎还未曾结束，所以还要继续在这边待下去。
    顾遥就先在孟辞这边住一宿，回去的事情，还是明日再安排。
    两人住的是驿站，夜里顾遥就出来和孟辞聊天。
    靠墙的藤萝花开得不错，顾遥就搬了张竹椅，坐到了墙边。
    孟辞穿一件日常的玄色道袍出来，头发束得松散，越发显得飘然若仙。
    顾遥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就是喜欢夜里溜出来，坐在廊庑下玩。
    其实父皇肯定是知道的，只是由着她胡闹罢了。帝王家的女儿都不能任意胡闹，还有谁能任意胡闹呢？
    “山楂酿。”兴许是装扮的原因，孟辞显得柔和极了。他眉眼带了一点笑，像是藏了万千星光，从道袍夸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坛桂花酿。
    顾遥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子，多年前的记忆又浮现起来，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骄纵的小姑娘。
    “山楂酿啊……”她眉眼弯着笑起来，几步便跑到他身边，伸手接过山楂酿。
    两人隔得很近，孟辞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打横抱起来走到檐下。
    顾遥恶趣味顿生，“不知道你的断袖之癖什么时候会被传出去。”
    孟辞身子一僵，已经走到竹椅边上了，干脆坐下来，揪着顾遥的脸道：“若我是断袖，你不得哭死？”
    面前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虽然不是当初神采飞扬的模样，也好看得要命。
    “哼，其实京城里都在传你是断袖，这可是千真万确的。”那时候她还是时不时在闺阁中走动的林家表小姐，自然晓得闺秀圈子里的一些碎语。
    孟辞挑挑眉，他肯定是知道的，无所谓罢了。
    “那你打算何时给我正名？”
    这话就算是试探了，正好顾遥已经想清楚了，推下林修让傅兼上台。
    傅兼手段温和，而且还需要几年才能将首辅的位置坐稳，而阿梓年纪不小，崔九娘崔姮为人尚可，趁着傅兼上台的这几年将权力拿回来，阿梓也就没有什么大忧虑了。
    至于她，说起来唯一的执念都是林修造成，一旦林修下台，她就可以想法子致仕了。
    没了男儿身份，她不就是世间最最寻常的小娘子。
    所以顾遥没什么别扭的，道：“林修下台啊，贵州绝对藏着什么问题，等我找出来了，林修也就下台了。”
    她直直地看着孟辞，是正经的模样。
    孟辞微微一笑，他总是不大管她的事情的模样。不过，阿杳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人，实在不需要他瞎搀和，她有这个能力。
    顾遥自己咕咚一口山楂酒，抹了抹嘴角，像是偷吃了蜜似的，“老师将我推荐给傅阁老是表面上的，叫傅阁老肯在我身上押注的，还是你吧？对了，按照我的设想，此时我应该是在任一个七品知县，所以这个知府怕也有你的原因？”
    她简直再懂他这种不着痕迹的作风好了吗？小时候要什么东西，秋水全都能给她找来，或是他“刚好”给她准备了。或是哪里不如意，叫他看了一眼，随后便是事事如意。
    起先肯定是不曾察觉的，可是多了，她岂能不知道。
    但是孟辞皱皱眉，道：“你倒是会琢磨这些。”
    顾遥看着他眨眨眼，抓着他的手握得紧了些，又凑近了一点道：“你这么别扭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她又喝一口酒，然后道：“其实没有琢磨，我就是晓得你是这么一个人，面上不动声色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为我摆平了多少事情。当然，你叫我仔细说是哪些我也说不来，可就是晓得。”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平时的威仪冷淡散了大半，有些无奈道：“阿杳，我真是……”这么好的阿杳，其实什么都知道。
    但是顾遥小时候再没脸没皮的样子孟辞都知道，所以她平日里再冷淡，在孟辞面前却总要舒服自然些。
    单薄的月光从九天上落下来，显得四周一片寂静，尤其是孟辞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显得尤为惊艳。
    顾遥看着，有些挪不开眼。
    孟辞看她神色呆呆的，有些可爱，不由想笑，却看着顾遥也有些挪不开眼。
    两人都这样，顾遥耳尖一下子腾地红了，她实在是，多大人了，还好意思坐在他腿上，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啊……
    但是还没等顾遥急着站起来，孟辞一下子搂住她，额头抵着顾遥的额头，对着她的眸子，笑意浮出来。
    她觉得自己被孟辞推着靠在了墙上，后脑勺还紧紧贴着墙，下巴微微抬起，孟辞的唇便覆下来。她一愣，猛地闭上眼。
    孟辞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顾遥只觉得身子慢慢没了力气，干脆整个人都窝进孟辞怀里。
    反正，他会抱着她。
    两人躲在漆黑的墙下，顾遥忍不住道：“孟辞，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五了？”
    她死的时候孟辞弱冠，娶亲年纪刚刚好。如今五年过去了，可不是二十五了。
    孟辞凉凉道：“再不娶亲就老了。”
    看到他已经领悟到她的意思了，顾遥干咳一声，道：“从前十娘便说，郎君四十一枝花，女郎二十豆腐渣，你不消着急。”
    但是她其实挺担心他的断袖之名的，比如她过来和他回合时，还被人多看了几眼。
    但是孟辞的调子依然凉凉的，对她道：“听说你捡了个小孩子做弟弟？”他派出去的人说，那孩子对她的眼神似乎还有些不对劲。
    但是顾遥只觉得自己差点要被口水呛死，实在是哭笑不得道：“你到底想什么呢？”不就是两人甚少在一起吗，可那么多年的情意，孟辞还怀疑个什么啊！
    看顾遥的反应，孟辞只得笑笑，不再说什么。
    他当初也只是当阿杳是妹妹……可，他的父亲一死，什么母亲妹妹都和他是陌路人。他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只有一个阿杳。阿杳是他极为极为重要的人，是不是妹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