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终于松了一口气，转眼冷冷地瞧他。说不出来受辱后的难堪，反倒是有些质问的意思。
    杜梓脸色更加不好看，带点倔强地想要看回来，却还是溃败地闪躲开了。
    “姊姊……”他嗫嚅了一声，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调子被压得一些沙哑，“我只有姊姊啊……”
    他脑子里，骨子里，血液里，都疯狂叫嚣着，把她锁在自己身边，这样她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他恨不得把她强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姊姊便不会抛下他。
    一个男人，霸占了一个女人，不就是捆住了她么？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已经断了，他虽然知道她是他的堂姊，可只要为了把她绑在自己身边，那些世俗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他是真的，疯了似的喜欢爱慕她。他比孟辞，更加爱慕她。
    她是他世界的神，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
    顾遥此时已经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巨大的疼痛叫她浑身都抽动了一下子，浑身的力气似乎慢慢回来了些。
    “……阿梓……我是你姊姊，长姐如母！”她被自己满口的血腥味呛了一下子，弯着腰咳嗽起来。
    便是再如何，他都是该尊敬她的。
    顾遥吐出一口血，便慢慢不再咳嗽。杜梓盯着那殷红的血，神色古怪。
    猛地握住了顾遥的手腕，凑近了顾遥的脸，亲昵又温柔道：“姊姊若是气我占了这君王的位置，我还给姊姊，姊姊莫要生气了可好？”
    便像个小狗似的蹭蹭顾遥。
    顾遥觉得难为极了，却还是干脆利落地推开了杜梓，只是放柔了语气道：“阿梓，我是你姊姊。”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你的那些嫔妃，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姊姊。”
    他脸色蓦地一变，道：“我不会叫姊姊做妃嫔，若是姊姊不愿意当女帝，那便做我的皇后可好？”
    墙头的黑猫似乎一跳，轻轻喵呜了一声。
    顾遥目光微微扫过墙头，道：“你已经有了皇后，崔家嫡女崔姮。”
    杜梓果然急忙道：“我既然能立她，自然会废了她，将皇后的位置给姊姊。”他眼里又是那样迷恋德几乎迷离的眼神，就像他的眼里再无旁人似的火热，“我会将最后的，都给姊姊。”
    顾遥却淡淡摇头，语气怜惜而失落道：“阿梓，你魔怔了。”
    怎么会有人，爱慕自己的姊姊呢？这是罔顾人伦。
    顾遥淡淡地看他一眼，神色淡漠得惊人。
    *
    仍旧没有人能阻拦她想去哪，但是她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宫，相当于还是被软禁着。
    从前是软禁在瑾南宫一方屋檐下，如今是软禁在四方宫墙之下，不过笼子大小的区别罢了。
    但是顾遥过得还算不错。
    因为她被杜梓强制恢复了女装……备的都是女装，总不能真不穿吧？
    一套钗环胭脂下来，其实不仔细看，其实不会把她和顾子远联系起来。
    顾遥日子无聊极了，倒是崔姮没事便来看她。眼神不善，语气和言语倒是好听极了。
    当然，那得忽略掉某些比较含深意的词语。
    崔姮和以前的林逸一样，是不是就非得把她往什么乱七八糟的宴会上带。
    譬如今日，又将她领着带到一个满是贵夫人的宴会上。顾遥倒不怕什么，她作为顾遥认识的那些姑娘虽然嫁作人妇，但是年纪不大资历不够，不会在崔姮的宴会上撞见。
    然后……顾遥果然没有遇到那些女郎。但是，她遇到了嘉柔。
    嘉柔还是和当年一样柔柔弱弱的模样，顾遥望过去的时候，她正翘着兰花指掀茶盖。
    注意到顾遥的目光，便转了过来。见是个生面孔，有些疑惑，还是微微一笑，如今圆润的脸很有些慈祥的气度。
    从前的嘉柔柔弱极了，风吹一吹，也要捂着胸口哭。
    顾遥便移回来目光，淡淡地坐在崔姮的下首处。耳边便听得崔姮轻轻一声：“呀――”
    滚烫的一杯水登时浇到顾遥手臂上，几乎连溅出来都不曾。
    “奴婢该死！”崔姮身边的小丫鬟当即跪下磕头求饶，泪眼兮兮的。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根本就是端着茶水浇下去的，但是都在这一瞬间心照不宣地默契起来。
    “这位小娘子怎么坐在这里，可不磕碰了。我这里带了薄荷油，来涂些，仔细留了疤痕过。小姑娘家家的，可莫要留下疤痕了。”这位夫人顾遥不认得，只晓得端着一阵亲切慈和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指责她坐错了位置，自己撞上了活该。
    顾遥淡淡睨她一眼，道：“不必了，水烫得很，夫人也要留心。”
    正说着，便有一个来添茶的丫鬟“一不小心”洒了茶水，可不就洒到了这位夫人的袖子。
    崔姮的脸色登时变了变，一瞬如常。
    便没有人再好意思说什么了，正要含糊过去时，嘉柔软软的声音却响起来：“这位妹妹是娘娘娘家的姊妹么？生得好生貌美，倒是只有崔家才能出这样的美人呢。”这人瞧着竟然有些熟悉，却也说不出来哪里熟悉。不过，崔姮和此人似乎就是鬼使神差地叫她觉得相似，分明眉眼没什么相似的。
    崔姮瞧过去，神色平淡，缓缓道：“非是我家中的姊妹。”便扫了顾遥的脸一眼，的确是个美人。前世压了自己一头也罢了，如今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失光彩。嘴角挑起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道：“皇上看重的，日后也就是姊妹了，只是不姓崔罢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体面，但是无疑又传达出一个准确的消息。
    嘉柔的眉猛地舒展开，知道了。
    崔姮眉眼酷似杜杳，而面前的小娘子神韵则更似杜杳。怪不得她会自觉把崔姮和面前的小娘子联系起来。
    想到那个人，嘉柔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放下茶盏道：“小娘子叫做什么？”
    顾遥淡淡道：“顾遥。”
    嘉柔心里微微一跳。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也熟悉得紧，今儿个倒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