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这等人便是传说中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的滚刀肉,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因为一旦被其盯上就将永无宁日。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相比之下,刘轩家这样的还算好一些,虽然也是阴狠毒辣,但终究是家大业大,总会注意些影响,有些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可宋三是个无赖,没有什么牵挂,惹恼了他便是纠缠不休,没有丝毫顾忌也不知轻重,什么下三滥的恶毒招数都使得出来。
纵火便是宋三使出的第一个下三滥手段。
若是这把火成功烧起来将会是一起极为恶性的事件,因为酒楼里大都是木质结构,烧起来后根本扑不灭,而且酒楼里肯定会住着人守夜的,到时必将是楼毁人亡的局面。
可宋三才不会管这些,他只觉得这是那姓陈的自找的,爷爷来敲你的钱是给你面子,你意然敢反抗,胆儿长毛了不是?
不仅反抗,还让爷爷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让你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这还只是第一招,后面还有无数招等着施展呢。
不过宋三虽然混不吝,但起码的谨慎还是有的,比如说肯定不能因为放这场火把自己给葬送了,否则他也是自身难保,给被烧死的人偿命。
想要施展接下来的手段,保证自身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天刚黑时,宋三便带着跟随他的十余位兄弟、以及纵火用的火油偷偷摸摸的进了城。
这会天才刚黑,才是刚热闹的时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很多,所以宋三带着兄弟们躲在一个安全之处,等待着夜深人静的到来。
然后宋三发现,这个起点酒楼竟然打烊了……
显然是生意太差,否则怎么可能这么早打烊?不过这对于他也是好消息,毕竟打烊的越早休息的便越早,等到夜深别人家才入睡时,酒楼中守夜的人想必已经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为了谨慎起见,宋三派出了四名兄弟,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留意,以防有什么不测之事以及有可能打乱计划的人的出现。
只要这四个兄弟不过来,那便代表一切正常。
宋三做出这个布置后,觉得此时的隐患已只剩下酒楼里面。
便是那姓陈的会不会料到他的这一手?
会料到吗?宋三觉得这事不好说。
可紧接着又想到,料到又能怎么样?只要把火油一泼,然后放把火便跑,你又能拿我怎样?
你是救火还是追人?
结果显而易见,换成谁都会先救火,可你救火了又哪来的证据?你凭啥说是我宋三爷放的火?
这次可不会再给你留下什么证据了!
而且姓陈的又不知他会来,说不定还以为他们现在还被关在衙门里呢,哪里能料到今晚就会动手?
就算万一有人在暗处守着,也不可能一直守下去的吧?
打定主意后,宋三便与余下的兄弟们躲在暗处,默默看着已经打烊、黑灯黑火的酒楼。
此时还早,离动手超码还要两三个时辰,只要这一段时间内酒楼没有异样,那到时便可放心大胆的干。
可是……此时的夜已经有些冷了,白天还好一些,夜里那凉风吹起来,直让宋三哆嗦不已。
因为他直到此时还穿着露着胳膊的短褂。
可为了大局,宋三又不敢出城或是回家加衣裳,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便只能这么干熬着。
这一夜得受老罪了……
虽然冷,但时间总是在一点一滴的过去。
渐渐的,路上的人少了。
渐渐的,仅有的行人也已都是冲着百芳楼而去。
“三爷。”与宋三挤在一起的某位喽喽对着宋三轻声说了起来。
“咱们放这把火……烧了这酒楼固然快意,可万一不慎把隔壁的百芳楼也牵连进去,以刘家的势力……那可怎生是好?”
牵连到刘家……这倒确实不假,百芳楼与起点酒楼一墙之隔,很难说火势会不会扑过去,万一真把百芳楼也给烧着,以百芳楼中的那么多人……
后果不堪设想!
宋三在被提醒到这个问题时,连冷都顾不上了,只能埋头沉思。
过了一会,宋三嘿嘿笑了起来。
“你……你个混球,你能想到的东西难道你家三爷会想不到?放心吧,早就料到了。”
宋三先将自己吹嘘了一遍,然后以无所不知的神情继续得瑟道:“百芳楼那么多人,一人撒一泡尿也把火烧熄了,有啥好怕的?”
“再说了,这样岂不是更能迷惑别人、让人怀疑不到咱们头上来吗?”
喽喽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更夫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
咚——咚咚……
一慢两快的更声提醒着宋三,三更已经到了。
“再等!”宋三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依旧黑灯黑火毫无动静的酒楼。
已经等了好长时间,酒楼里一直没有异常,只需要再等一会,如果还没有动静的话,那就代表姓陈的根本没有防备,到时哪怕自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都不会有事。
……
终于,四更到了。
四更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贼人大都是此时出动,所以此时又可称为“狗盗”之时。
此时路上已很久都看不到有人出现,就连百芳楼中都有好多房间熄了灯火。
只有半圆的月在夜空挂着。
宋三站了起来,带着他的兄弟们猫着腰、鬼鬼祟祟的走向酒楼。
“泼火油!”宋三低声吩咐着。
“把所有有木头的地方全给泼上,我看这姓陈的王八蛋拿什么救火!”
手下闻言便打开提着的火油桶的盖子,往有木质的地方泼着。
宋三叉着腰站直了身体,打量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嘿嘿狞笑起来。
放出去的四个兄弟一个都没过来报信,说明一切顺利,等会离开的时候便不会有什么意外。
“放火!烧死这群狗娘养的。”
话音刚落,便有手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开始引火。
可就在此时,宋三隐约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异样。于是宋三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四周。
朦胧月色下,眼前所见很是模糊。
宋三只觉得眼前出现一道虚影,向着他急速飞来。
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下一刻就已头皮一凉,一个坚锐的物事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扎着头发的方巾不见了,很多头发也被强行从头皮上撕扯没了……
很疼。
咄的一声,身后窗棂上传来的声音让他魂飞魄散。
箭!
不经意间,他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这支箭若是再低哪怕一点点……后果可想而知!
宋三愣了一下,只觉得在一瞬间全身就汗如雨下,随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裤裆里湿漉漉的……
这一突变也让正在引火的喽喽们懵了。
夜里,“咄”响很清晰。
月色下,插在窗棂上的箭梢仍在抖动,像是极为不甘的想要再深入一寸。
其中有一人手中的火折子已经引着了火,可这位喽喽已经傻了眼,根本想不起要扔上去。
被人抓了个现行……
然后刘小满与二憨从对面走了出来。
刘小满的手中是弓箭,二憨则是像拎小鸡一样、一手拎着一个绑得像个粽子似的连嘴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人。
自然是宋三放出去放哨的人。
“看看什么叫箭法!”刘小满一边走一边扭头对着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人的二憨显摆着。
“这就叫箭法,咱的箭法可没退步,仍与当初在吐蕃时一样,说射哪里就射哪里,要头皮绝不要脑袋。”
显摆完后一回头,这才发现某个喽喽手上扑愣着的小火苗,刘小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张起手中的弓瞄准。
“喂喂那谁,赶紧把手里的火给灭了,活腻了是不是?要不要比比是你的手快还是爷爷的箭快?”
这时宋三一行人才意识到,原来火已经引着了,只差最后一步,手腕一抬扔上去就行。
可此时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
是扔还是不扔?
扔自然是想扔过去的,冻了半夜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可扔了……很显然,只要敢扔,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谁扔谁死!
用自己的命来换这把火,值吗?
显然不值,大大不值啊。
宋三急了,转身对着手下大声呼喊着,要手下们赶紧把火给烧起来,可往常听话无比的手下这会却开始吱吱唔唔,就连火折子上已经引燃的火也不知何故熄灭了……
毕竟听话也是有前提的,本来这些喽喽就心虚,知道自己是在做亏心事,如果未被抓到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被人抓个正着,还加上这支能夺命的箭,一时半会哪还生得出纵火的勇气?
宋三仍在对着手下喋喋不休乃至责骂,却在刘小满的一声暴喝下戛然而止。
“你他娘的再鼓躁……信不信爷爷的这支箭从你嘴巴里插进去?”
刘小满已经来到宋三身旁,那支黑漆漆的箭正对准宋三的嘴巴。
“宋三,你当别人都与你一样蠢呢?什么形势还看不明白?这会还敢放火……是老寿星喝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么?”
“就算我这箭能饶过他,衙门能饶得过他?”
虽是讥讽,实则是警告,万一这些脑子本就不怎么好使的小喽喽再一时短路,真稀里糊涂的把火给引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几个人若不顾一切的同时引火,他的箭再快也无济于事!
好在这番警告效果还是不错的,不仅宋三乖乖闭上了嘴,小喽喽们在面面相觑后,也终于扔掉了手里的作案工具,举起手作投降状。
不过脚步却开始偷偷挪动,趁人不注意,每隔一会便会往外悄悄挪一步。
“这就对了嘛。”没有留意到喽喽们已经打算逃跑的刘小满很满意,他本想得瑟的打个响指,可发现手里还搭着弓呢,这响指显然打不成了。
走到宋三身旁,他向宋三呸了一口,用以代替响指,随后向着一直默默不说话的二憨使了个眼色。
二憨扔下手中拎着的人,笑眯眯的从腰间抽出绳子,开始在宋三身上左三圈右三圈地绕啊绕。
此时的宋三是无比憋屈的,可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绳子一圈圈的将自己捆起来,一直捆到无法动弹。
因为那支箭一直对着他,他毫不怀疑,若是敢反抗,这支箭一定会射过来,从他的嘴巴里进去、后脑出来。
以这等形势,他死了也是白死,人家不会有丝毫损失。
如今可是人赃并获,那火油都泼在门窗上了,显然这两个家伙一直在等,等到火油泼完了才露面,就是要拿这个物证!
眼见宋三已无丝毫反抗能力,刘小满这才对着店里喊道:“好啦,可以出来了。”
“都跟你说了,我跟二憨两人对付这些没脑子的杂碎绰绰有余,你还不信,非得看着。”
店门终于开了,陈辰从店里走了出来。
“不是不信你,而是万一这些蠢货不放火,使些别的阴招,我不在店里照应着怎么办?要知道后院里那么多人呢,可马虎不得。”
“再说……你且回头看看?”
刘小满回过头,发现那些喽喽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偷偷摸摸的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发足狂奔。
手中的箭终于放了出去。
嗖的一声,插在最前方一人脚下的石缝里。
“都他娘的给我站在!”刘小满的吼声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差点儿就随沟里翻船,被这几个王八蛋给溜了。虽然溜了也无伤大雅,又能跑到哪里去?但终究没有脸面,这边才吹嘘过自己,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而且也打乱了原定的计划。
“诸位。”陈辰向着喽喽们朗声说道:“逃倒是可以逃,箭再快也无法把你们全留下,可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若乖乖留下来顶多是从犯,主犯乃是宋三,绝大部分的罪都会由宋三来扛。可若跑了就是畏罪潜逃,从此亡命天涯不敢见天日,若被逮住就是罪加一等,这笔账不会算不明白吧?”
额……被这支箭给逼住脚步的喽喽们再次面面相觑。
理……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
很快,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
先前宋三放出去的四人,其中有两个先前就被二憨拎了过来,没过一会另外两个也被拎了出来。
白天来过酒楼的人一个不少,全都跟个粽子似的躺在陈辰的面前。
除了宋三。
因为宋三已被高高吊了起来,不仅吊了起来,嘴巴还被一块脏抹布给严严实实的堵住。
陈辰看着像个陀螺似的转着圈的宋三,心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可全是你自找的。
尼玛还穿个短褂出来吓唬人,这会自作自受了吧?
吊一夜、冻一夜,这个罪也够受的了。
……
在陈辰的指挥下,如同砧板上的肉的小喽喽们被一个一个单独带上楼,为其录下口供,然后画押认罪。
这本是衙门的事,他先替衙门把事做了,把板上的钉给钉下去,任谁来也没有翻案的可能。
而且都是分开拷问,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
这一夜是很平静的,尽管起点酒楼前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愣是没有人发现,就连一墙之隔的百芳楼也未发觉。
无人知晓隔壁险些被一把火烧光,也无人知晓“叱咤风云”的宋三爷被吊了半夜。
……
天亮了,终于有人发现已奄奄一息的宋三爷。
在宋三爷的身下,躺着十数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像群死猪似的喽喽们。
很快,消息传了开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然后衙门的人来了,为首的官差仍是冷锋。
冷锋铁青着脸,挥了挥手一言未发。
报案的人是刘小满,与刘小满一同来到衙门的还有所有喽喽的口供,画了押的口供。
厚厚的一叠纸呢。
物证是那火油桶以及泼在门窗上还未褪去的火油。
人赃并获,且都已认罪。他只需要把人带走,别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等着判刑就行了。
这个捕头做的好惬意啊……
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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