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到的有些晚，去报告厅时正好听见江廷最后那句话，妈的，帅的一逼。”
    “那不是，我当时只差仰天长啸，呜呼哀哉。”有人接嘴，“要是我读书时有这么好的天使投资人，何必为了躲我老子跑到国外去搞什么创业首金。”
    他话里阴阳怪气，江廷要笑不笑地，给了他一记眼风。
    “你再回燕大我不介意一视同仁。”他说，“投资额随你提，我只要51%的股权。”
    操！这特么天使个鬼，完全是给他打工。
    说话那人一脸吃屎样，沙发其他几个人齐齐爆笑出声。
    饭后本就轻松的气氛红酒杯碰，烟雾寥寥中更为缓和，好多年没见的旧友更是天南地北的唠。
    有人突然问江廷：“你演讲完去哪了？”他说，“我们几个去休息室找你，你没在。”
    这话问出来，其余几人倒还平静，品酒谈笑兼有之，也没把下午那插曲当回事。
    就边上陆一淮眼皮微微抬了下。
    从进酒店开始，男人兴致就不高，跟没骨头似的懒靠在沙发上，也没怎么搭腔。
    黑色夹克的领子微挡住他下颌，手里捏着个打火机随意把玩，看上去有些困倦。
    隔着一屋子热闹，他似乎听见江廷风波不定的回答，说是遇到个旧友在外面叙旧，手机还无意落在了休息室。
    话里尽是从容淡定。
    陆一淮唇角扯了下，笑意却未及眼底。
    舌尖突如其来的燥意让他从桌上顺了包烟，刚点燃，旁边的姚峰凑过来，问：“你这是咋了？”
    陆一淮扭头看他，蹙眉不解状。
    “你这是生什么气？”他说，“下午开始就摆着副死人脸，和周师妹吵架了？”
    旁边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无人注意。
    陆一淮看着他捉摸不透的表情，纳闷又觉得好笑：“你哪只眼睛看我生气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姚峰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男人眉目微挑，扭过头。
    北京城的满目霓虹染亮了整片落地玻璃，包厢内布置一览无遗，沙发上的几人或笑容满面，或神色松缓。
    就他，成了根紧绷之弦，没什么温度的眼似凿开的冰山，触手生寒。
    “从去休息室找江廷后你就这死样子，搞得老子以为欠你几千万。”姚峰还在疑惑，“你该不会真和周师妹吵架了？”
    沉默。
    旁边侃侃谈论声悠扬起伏，就陆一淮这里近乎死寂的沉默。
    似某种禁忌突如其来在他脑海里敲响警钟，仅仅是那微敞门缝里溢出来的几丝光，便让他避之若浼，敬而远之。
    “你他妈闲的是不是？”
    男人默了片刻，神情转瞬恢复以往的玩世不恭。
    他斜睨一眼姚峰，嗤笑一声，“那么多心思，难怪娘们唧唧的。”
    我特么！！姚峰正准备破口大骂，却见男人接了电话起身，将烟掐灭后，干脆利落往包厢外走。
    --
    到燕大东门礼堂时，姚峰那番话已被陆一淮无声抛在脑后，很多荒诞可笑的东西连分神他都不该有。
    顺着楼梯上二楼，男人正准备给周沁打电话，却在拐过偌长走廊后，差点踩到人。
    两女孩摊坐在边上，一个喝醉了身子蜷成一圈，在那发酒疯，另一个好说歹说在那劝。
    其中一个好巧不巧他居然认识。
    抱着跟暖气管搁那当宝贝，说什么不撒手，狐狸眼迷离氤氲，鹅蛋脸都快开出了朵朵桃花。
    “之南，别闹了，我带你回宿舍啊。”秦璐都快急死，一个劲去掰少女抱着的那根暖气管，可刚掰了几根她又稳稳抱住，说什么都不撒手，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秦璐哪知道人喝醉了会成这样，她不过在舞池里转悠两圈，回来便看到林之南醉醺醺趴在吧台上，旁边空了好几个酒瓶子。
    这是把酒当水喝了吗？
    她正咬牙切齿问责，却见少女慢慢睁开眼，笑眯眯的，“好喝”字还没蹦出来，却是弓下身子作呕吐状。
    秦璐吓得一阵冷汗，赶紧将人带到卫生间，回去时她却说什么都不走了，抱着跟暖气管嘟囔着要见江先生，不见就不走。
    江？蒋？什么鬼。
    “璐璐...你去帮我找他...好不好....”
    少女脑袋直接磕在暖气管上，暖暖的好舒服，她潮红脸蛋贴啊贴，微阖的眼中目光却极为涣散。
    “我想见江先生...要江先生...”她低声嘟囔，“你帮我...去叫他嘛...去叫他...”
    “南啊，你得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啊！”
    秦璐快被这货折磨疯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平心而论林之南喝醉后真是可爱到爆棚，成了撒娇软萌妹，和平时清冷保有距离是两个样子，秦璐都恨不得在她粉嘟嘟的脸上揪两吧。
    可短暂卡哇伊后，她被这丫头气得胃疼，手机没电不说，嘴里嚼来嚼去都是那个不知全名的江先生。
    她正准备再追问一番，却见一道深黑影子覆盖在之南身上，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是喝了多少？”
    秦璐循声抬头，撞见一双瞳色如墨的眼睛，硬朗利落，却又不掩桀骜，如白扬笔挺的身形仅仅靠近便是压迫。
    和她视线相撞一瞬，他蹙眉看向旁边的少女。
    秦璐却瞬间红了脸。
    边上的之南也仿佛被这动静吵醒，她举着脑袋，懵懵懂懂仰头望去，似在一团黑影里努力辨认。
    少女眼睛湿润而清亮，直直的，带着清醒或争锋相对时绝不会袒露的柔软。
    陆一淮无声地和她对视了几秒。
    下一瞬，却见她蓦地咧嘴一笑，囫囵冲他喊：“江先生....江..廷...你来啦...”
    手往他这边探，“你拉我...起来好不好..江....廷...”
    陆一淮没动，眼瞳却不经意间敛了一下。
    “你...怎么不拉我....”她瘪了下嘴，“你...拉我啊....”
    这耍无奈的样子把陆一淮逗乐了，他打击道：“你不挺能的吗？自己站起来啊。”
    她立马不高兴了，手指在暖气管上抠啊抠，埋头不说话，半晌竟是要闭眼睡过去。
    陆一淮还未做反应，边上的秦璐忽地出声：“江先生？”
    他扭头看她，秦璐礼貌笑道，“你就是江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