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楚楚可怜,还能是什么?
昭音也算是看出来了,威远先生想吃,但他不想自己吃。
于是,昭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小心翼翼地递到威远嘴边。
威远顺从地张开嘴,把汤喝了。
老天爷,此刻的威远太乖了。这种反差简直可怕。堂堂香邦团的高层,实力逆天的霸气男人,她的冷面上司,现在居然乖乖地坐在床上,被她喂着喝汤。
在沙发上蜷着的牛奶似乎是闻到了香味,睁大眼睛,伸着脖子看了看威远的房间,发现目标后,便跳下沙发,一路跑了过来,又轻轻一跃,跳上威远的床,走近昭音,想去闻昭音手里的汤。
昭音把碗往后缩了缩,和牛奶讲着道理:“你爸爸胃疼。这个是他的。”
威远轻轻笑了,伸出手摸了摸牛奶。
牛奶被威远摸得舒服,似乎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在威远手边趴了下来,打着呼噜。
“来,接着喝,趁热。”昭音像个家长一样,又递了一勺汤到威远嘴边。
昭音一勺勺喂着,威远就乖乖地吃着。
“我没给你盛太多牛肉,”昭音一边喂一边说,“怕你消化不了。”
“嗯。”威远轻轻地回答。
喂完了一整碗汤,昭音把空碗放到床头柜上,问威远道:“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没有。”威远很认真地摇头。
昭音伸出手去摸威远胃上的暖水袋,还烫得很。
“不烫了跟我说,我去给你换。”昭音细心地提醒威远。
“嗯。”威远乖乖地应和。
昭音就这么坐在床沿上,看着威远,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威远深邃的眼睛也看着昭音,然后缓缓地开口,“昭音,”
“嗯?”
“疼。”
威远一边说着,一边离开靠着的床头,坐起身,抱住昭音撑在床上的胳膊,把头靠在昭音的肩膀上。
昭音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轻拍着威远的脑袋。这是这个强大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孩子气的一面。
威远就这样靠着昭音的肩膀,抱着昭音的胳膊,温顺得像个小动物。他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头发便一下一下扫着昭音的脖子。昭音被他弄得痒痒的,便微微向另一侧偏了偏头,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一边看着他脖颈处平稳有力跳动着的脉搏。
活着,真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威远打破了寂静,问昭音:“你刚刚说,今天看到谁了?”
昭音轻拍着的手停了下来,回答威远:“之前给你讲过,那个救了我的拾荒老爷爷,你还记得吗?”
威远从昭音肩膀上抬起头,但抱着昭音胳膊的双臂却没有松开,“西巷那个?”
“嗯。”昭音干脆先上了床,往后坐了坐,好让威远能靠着床头。威远伸手去把枕头横了过来,让昭音也可以靠着。然后又迅速把手收回来,重新抱上昭音的胳膊。
昭音和威远靠在同一个枕头上,继续给他讲道:“我之前回西巷,他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没想到今天在东巷碰到了他。”
“他为什么去东巷?”威远抱着昭音的胳膊,靠着床头。
“他朋友接他过去的,让他有个伴儿。”
“嗯。”
“想想都过了七年。”昭音感叹道。想当初,她还是个没有姓名的弱小的姑娘。如今已经不算弱小了,虽然还是没有姓,但好歹是有了名字。
和安区没有姓名的人太多了,妓/女的子女,孤儿院的孤儿……和安区的居民没有身份,也用不着登记,因此有人甚至只拥有代号,比如西巷孤儿院,里面的孩子便都是如此。
而稍微好一点的,比如昭音,萝拉,艾莉他们,因为要在首领手下干活,便会有个名字。即使起得很随意,也不会被登记,毕竟也是个正经的名字,是自己在世界上存活过的证明。
不过,这些人如果想拥有姓与身份,一条很好的途径,便是婚姻。
例如一个香邦籍小伙子娶了一个和安区的姑娘,姑娘立即可以拥有居住权,在通过婚姻审核后,便可以冠上小伙子的姓,并拿到香邦国籍。但审核年限会非常漫长,快则七年,慢则十年多,在此期间,两人必须满足例如同居等审核条件,否则,婚姻即被取消,姑娘立即失去居住权。
这种漫长的审核年限,是为了防止奸商投机取巧,趁机做身份买卖。对于生意人来说,耗费如此时长,又要在此期间,满足各种审核条件,操作起来实在困难,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如此一来,两大国既能保证通过婚姻增加人口,又能保证没有奸商从中获利。
像威远这种情况,便比较特殊。威远的家族并未被除籍流放,只是被逼到了和安区生活。如果不是后来香邦团的强行征收,威远是断然不会主动回香邦的。
不过,不论威远是在南巷,还是在香邦,都拥有着响当当的姓和名,以及响当当的香邦国籍。他自己不一定以之为荣,但这是令和安区所有人羡慕的。
昭音不知道威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香邦的。当初乔家被香邦贵族逼到和安区生活,如今四代之后,他们让威远回来,威远便只能回来,继续拿着香邦国籍,为香邦卖命,别无他选。
昭音记得威远说过,香邦的百姓是无辜的,这个外表清冷,内心温柔的男人,大概仍对自己的故乡抱有感情。只是昭音无法知道,在作为香邦团里的一员,为香邦王家效力的这些日子里,威远会不会有时感到无奈,感到怨恨,感到不甘心。
“你进团里多久了?”昭音开口问。
威远算了算,回答:“六年。”
“时间过得好快,”昭音继续感叹道,“我也进来三年了,一点都感觉不到。”
“嗯。”威远轻轻应和着。
昭音突然微微惊恐地问道:“天呐,你说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咱们就发现自己老得走不动了?”
威远轻轻地笑了笑,回答:“有可能。”
但昭音的思维正在快速跳跃着,她马上又说:“不过咱们可能活不到老。说不定哪天就战死了。”
威远终于侧过头,眼中含着笑意,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她高冷的皮囊下,竟然是跳脱的灵魂。
昭音也侧过头去看着威远,然后视线下移,又伸手摸了摸暖水袋。
“还热吗?”昭音手放在暖水袋上,感受着温度。
“热。”威远轻声回答。
“感觉好点了吗。”昭音又问。
“好一点。”威远说完,马上又加了半句,“但还是疼。”
“这两天不要吃油腻的。”昭音提醒他,“别喝凉水。”
“嗯。”威远乖乖地答应着。
两人靠着同一个枕头,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哦对了,”昭音问,“你现在还带着忆香前辈训练吗?”
“不了,”威远轻轻摇了摇头,“就一个月。”
“那真是太好了,我以后没有什么机会见她了,”昭音心里一阵轻松,“我一直以为她会是另外一个副队长,那就太尴尬了。幸好不是。”
“尴尬吗?”威远饶有兴趣地问。
昭音直白地告诉威远:“尴尬啊!因为她喜欢你,和我之间就会很尴尬。”
“是吗。”威远似乎是笑了一下。
“不过,忆香前辈实力怎么样?”
威远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实力不错,不太稳定,进步空间小。”
昭音皱着眉头听着威远的评价,感叹道:“你是不是太严格了?前辈实力只能算个不错吗?”
“嗯。”威远诚恳地回答,“不如你。你很稳。进步空间也大。”
昭音微微扬起头,从上方斜睨着威远,语气里有一丝骄傲,又有一丝挑衅:“是谁当初说带我训练,觉得我很笨来着?”
“是很笨,”威远似乎还能回忆起带着她训练的样子,“但是进步很快。以后会更厉害。”
行吧。她也不能要求太多了。能被威远这样评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威远和昭音就这样有时聊着天,有时静静地待着不说话。似乎是过了很久,两个人就这么靠着同一个枕头,任由睡意肆意席卷而来。
牛奶一直蜷在威远手边,可能因为呆的久了,想换个地方。于是它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四爪着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大大方方踩着威远的腿,走到另一边,再次缩成了一小团,呼呼大睡。
威远被牛奶踩醒,发现这一人一猫,一左一右,都睡得香甜。
看着昭音安静的睡颜,威远觉得自己的心柔软得快要化掉了。这个姑娘已经很久没有再焦虑发作过了。威远每晚仍然会为她留着台灯,直到她睡着。
慢慢地,没有了安眠药,她入睡也不再困难。这也许是因为心头的困扰已解,又也许是因为身边的陪伴令她觉得安全。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或快或慢。
威远的胃已经不疼了。他抽出一只抱着昭音胳膊的手,把温度渐凉的暖水袋拿开,放下靠着床头的枕头,慢慢地把一半塞到身边这颗已经滑落到床上的小脑袋下面。然后,他又从床尾拉过被子,给昭音和他自己盖上,再把手轻轻从昭音身体上方伸到床头柜,拉灭了台灯。
最后,他在枕头的另一半躺下,就保持着环抱昭音胳膊的姿势,酣然入眠。
第96章 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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