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只是小主之后打算怎么做？可要奴婢帮忙？”
    张罗伊没回这话，反倒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不怕吗？”上次才被皇后娘娘让人打了十五个板子，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怕”秋月点头，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揉捏衣角，“但是这事是小主吩咐的，奴婢又刚好能做，小主上次没有抛弃奴婢，还让碧云姐姐去给奴婢讨药，对奴婢有恩，这个恩，奴婢得报……”说到这里，小宫女稚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涌现几分坚毅的神色。
    张罗伊颔首，轻声呢喃了‘多谢’，而后也不管秋月有没有听到，又继续道“后面确实可能还需要你帮忙，不过，不是你，而是小李子，你上次说他现在在猫狗房，处境不是很好，我想请你出面帮我跟他谈个条件，只要他帮了我这个忙，他若是不嫌弃，我就去找人把他要来咸福宫……”她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多好的去处，却也比猫狗房要强多了。这也是张罗伊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的。
    *
    调查宫里近来谁最受宠这种事并不难，秋月只是请几个小宫女吃了几包零嘴，就把最近宫里乱七八糟的八卦、逸闻全都打听清楚了，不仅打听清楚前些日子万岁爷最宠爱的是董庶妃和三阿哥的生母纳喇氏，还意外得知万岁爷已经换了目标，这大半个月，万岁爷去钟粹宫最多……
    “钟粹宫？是马佳氏还是李氏？”这两个可都住在钟粹宫。
    “马佳氏，听那几个小宫女说马佳庶妃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突然引得万岁爷垂怜，这才半个多月万岁爷已经去钟粹宫去了有三四次了，就这还是被同住一宫的李庶妃截了一次胡之后的结果……”
    张罗伊颔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那翊坤宫那边呢？万岁爷没去翊坤宫？”，康熙这么柳下惠，竟然放着那样一个她这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的气质美人在宫里坐冷板凳？
    “翊坤宫的消息，奴婢没打听出来太多，只听说之前请了一次太医，后面翊坤宫就放出话来，好像钮妃娘娘遭了暑气又病了。”
    又病了？没想到这还是个病美人，张罗伊点点头，没再过多关注翊坤宫那边的情况。
    她现在的目标是钟粹宫，钟粹宫两位主子撕逼，虽然秋月打听到的消息里没提马佳氏对于李氏截胡这件事如何反应，但想来是个人也不可能多愉快；李氏那边估计就更不好了，眼睁睁看着万岁爷去宠幸另外一个女人，按着上辈子宫斗剧的思路，李氏可不得把马佳氏给恨毒了……这时候，只要有个人稍微从中掺和一脚，这宫里热闹都有的看，届时那些放在大格格身上的目光，自然而然就会移开。
    这么想着，张罗伊飞快有了主意，把秋月叫到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秋月眼前一亮，“小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寻小李子……”
    *猫狗房
    小李子被扔到这儿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只要他还能动，哪怕手脚都被打烂了，他也在坚持做事，时间久了倒是叫这猫狗房的管事太监难得的对他生起了那么一丝怜悯之心，扔给他一些，自己陈年不用的膏药、药草。
    加上之前结下善缘的几个朋友偷偷接济的乱七八糟的草药，以及自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硬是让他咬牙挺了过来。
    听说有小宫女找他时，他并没有多诧异，不过看到秋月过来，他还是有些吃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宫里没甚事，我们小主心善，放了我们自行玩耍，我有空正好也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就过来看看你。”
    小李子点头，拉着她跟管事的告罪一声，就去了旁边一处铁笼子旁说话。笼子里关的是几只跟松松长的差不多的松狮犬幼崽，笼子那边隔着不远是又一个笼子里面关的是几个秋月没怎么见过品种的猫。
    这里看着拥挤，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笼子，确是难得的说话的好地方，只要注意控制说话声音不要太大，有人过来立马就能看到，不怕人偷听。
    第10章 010   010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经由承瑞阿哥一事，几人怕平时联系太多，回头一个人出了什么事再牵连了别人，私下里偷偷做过约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每个月逢三的倍数见。
    今天根本不是他们说好的时间，所以秋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过来，肯定是有事，还是比较急的事情。不是药的事情，小李子还真想不出来还能是什么事。
    秋月点头，然后很是兴奋的将张罗伊跟她说的，只要他帮小主做件事情就把他要去咸福宫的事情说了，“本来我们小主是想亲自找你说这事的，可是小主现在不能离开咸福宫，这才让我讨了这个差事……你，不愿意吗？”怎么看着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我应该愿意吗？”小李子没好气的看着秋月。
    “当然应该啊”咸福宫多好啊！“小主天性善良，当初若非小主没有赶我走，我可能已经活不了了……现在咸福宫的日子或许清贫了些，可过得舒心啊，也与世无争……”
    “这宫里根本没有与世无争的地方。再说如果真的那么与世无争，张庶妃也不用让你来找我了。”
    秋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李子冷酷的打断了，“而且天性善良在这后宫，并不算什么好事，好人从来都活不长久……”只有坏人才能贻害千年。
    “可是……”秋月被他说的一时词穷，竟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破罐子破摔道，“话是这么不错，可我们小主她至少还有大格格，只要有大格格在……”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小李子摇头，“那可不见得，正好相反，大格格的存在反而可能会给你们带来很多危险。”就比如这一次，张庶妃找上他不就是为了转移众人聚焦在大格格身上的目光吗？“再说句大不敬的，张庶妃性子软弱，大格格能不能好好活到……”成年都还不好说呢。
    “呸呸呸，你胡说个什么，我们大格格福大命大，自然会长命百岁的。而且我们小主性子也已经改了，才不软弱”
    若是真的软弱，当初哪里敢跟着她一路去坤宁宫？还一路上那么细心的安慰她？反正在秋月心里，她们小主才不是软弱的性子，她们小主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好”，也许是想到在秋月那件事上，张罗伊做的那些事情，这一点小李子没反驳，张庶妃的性子确实是有些变了，“可就算大格格能平安长大，你别忘了，这宫里的公主那可都是要抚蒙的……”
    小李子说的很现实，却也是实情，话音落下，秋月一下子就沉默了。
    沉默完，秋月抹了把脸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小李子去拦，“怎么不说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并不看好我们小主，也不想去咸福宫，不是吗？”
    小李子大大方方点头，摊手，“我确实不看好，也不愿意，可那是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以我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好的选择不成？再说，正如你所说，张庶妃虽然有诸多不足，可也只有她，在承瑞阿哥出事时，没有抛弃放弃她的宫人……”
    其他那些，即便跟他一样，侥幸活了下来，也大都被扔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地方自生自灭去了。
    只这一条，只这一条就值得他赌一把。
    他并不怕死，早在父母双亲病逝，妹妹被卖，他被叔婶卖进宫那一天，他就想过有一天他会死在这深宫的某个角落……
    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死了而已，“你回去跟张庶妃小主说，其他的我都答应，只一条，除了刚刚你说的那些，她还要答应我帮我寻我妹妹，只要她同意这一条，以后我李荣的命就是她的。”不管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认了。
    “当真？”秋月本来都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小李子竟然同意了，秋月喜的差点叫出来。
    小李子点头，“当真……”
    *
    “所以，他就这么同意了？”张罗伊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让秋月去说服小李子会这么顺利，顺利的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呢。
    秋月点头，“他说只要小主同意替他找妹妹……”他就同意。至于小李子话里话外那些对咸福宫的各种不看好，她却没有提。反正等人来了，他就知道咸福宫的好了。
    “这个没问题”不就是找人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张家在宫外虽然身份地位不算多高，也说不上多么富贵，但是找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丑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人我会让人尽力去找，但是能不能找到，这个我可不保证”
    现代信息技术那么强大找个人都千难万难，更何况这个年代？小李子那妹妹，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又是幼时被卖，女大十八变，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人海茫茫，大海捞针似的，能找到人的概率太低了。
    “这个小李子倒没要求。”估计也是知道能找到的概率很低，只是心里抱着几分期望罢了。这么想来，她还在苦思冥想替小主说好话的时候，小李子心里恐怕就已经同意这个交易了。这个小李子真是太坏了，竟然吓唬她。
    张罗伊点头，那么接下来就看小李子怎么做了。
    她其实心里还挺紧张的，毕竟第一次做‘坏事’，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道德底线被突破的负罪感。虽然，她交代小李子做的也不过就是传一些小话……
    秋月以为她是担心小李子把事情办砸了，一个劲安慰，“小主莫要心焦，小李子一定可以的，他可是我们那一批小宫女，小太监里面最厉害的……”不管是本事还是人缘都可好了。要不是时运不济突然被承瑞阿哥这事累及，她们都以为他能几年内做到采办处管事的。
    张罗伊心慌意乱的点头，抱起围在她身边的小团子在小丫头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惹得小团子咯咯直笑。
    听到那笑声，感受着小团子温软的小身子，张罗伊心里那些因为负罪感引起的彷徨不安，突然一下就消散了，“但愿吧？”，希望他能成事。
    不成也没有关系，车到山头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见招拆招，她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实在不行，她就让这后宫来个各种流言、八卦大乱炖。反正她的禁足期限也快到了。
    这么想着，连续多日因为这事心里沉甸甸的张罗伊，面上终于有了真正的笑意。看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似乎颜色都鲜艳了不少。
    *延禧宫
    自打承瑞在三阿哥承庆的百日宴上殁了，虽然康熙嘴里没说，待承庆也一如以往的亲近、疼爱，时不时就有赏赐下来，纳喇氏却明显感觉到康熙对她的态度不复从前了。
    原本，她以为，是她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被康熙给发现了，康熙在借此敲打她。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想着等康熙心里的火消了，再想办法复宠。
    可时间久了，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纳喇氏这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这种不痛快在马佳氏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复宠，且康熙连着几天都去钟粹宫后，达到了顶峰。
    “小主，万岁爷又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康熙从乾清宫出来，顺着宫道，都还没走到钟粹宫，只看那个方向是往钟粹宫去的，纳喇氏这边受命盯着康熙动静的小太监就赶紧跑来报信来了。
    得到消息，纳喇氏脸色铁青，当场就把手里的茶盏甩到了地上。茶盏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溅起的茶水、碎瓷片喷溅在小太监身上，在小太监脸上划出一条细长口子。
    那血直往下滴，很快就落到了地上，小太监疼的龇牙咧嘴的，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露出来。深怕被盛怒中的纳喇氏叫人拖下去打板子。
    旁边的宫女也不敢上前触霉头，时间就跟静止了一样，好半晌，眼见着纳喇氏的怒火差不多降的差不多了，旁边伺候的大宫女这才小心翼翼上前。
    “小主，咱们是不是应该往慈宁宫去一趟？”
    有先帝董鄂妃的事情在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最看不得专宠这种事情存在的。现在马佳氏狐媚勾的万岁爷专宠，皇后娘娘为了迎合万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时候也只能请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来，才能制住这股歪风邪气了。
    纳喇氏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摇头，“不成，还不到那个地步。”虽然她嫉恨马佳氏复得盛宠，心里却清楚，万岁爷此举其实并不算多出阁。
    毕竟万岁爷虽然连着几天都去钟粹宫，可并非每天都留下来过夜，她要真去闹，人家只会说她善妒。
    再说了，她算是哪个牌面上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哪是她一个庶妃想见就见的？！
    与其去慈宁宫自讨没趣，倒不如去坤宁宫。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宣扬自己贤明大度吗？现在可正是需要皇后娘娘贤明的时候呢。
    想到就做，纳喇氏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起身简单理了理衣摆就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到被奶嬷嬷抱着在院子里玩耍的三阿哥，纳喇氏原先冷肃的神情，忽的柔和下来。看向三阿哥的眼神中满是柔情、宠溺。
    宫里的女人，一辈子图的，有的是自己和家人的泼天富贵，有的是一辈子平平顺顺，安然一生，但不管哪一个，孩子都是非常有利的武器。所以很多女人为了要一个孩子，用尽手段去争去抢，撕的头破血流。到最后很多人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孩子才想生一个，还是为了自己的各种野望才想要生一个孩子。
    纳喇氏自己也分不清，因为她为了这个孩子也同样付出了很多，她爱这个孩子，同时也想要通过这个孩子达成心中那触手可及却又似乎遥不可及的野望。
    “好好照顾三阿哥，别让三阿哥中了暑气……”纳喇氏爱怜的轻抚了抚三阿哥嫩生生的小脸，转身大步流星的出了延禧宫。
    第11章 011   011
    “小主，小主，大消息，万岁爷又去钟粹宫，纳喇庶妃闹到坤宁宫去了……”
    得了之前信息滞后的教训，张罗伊现在很注意这一块，只是苦于她这里人手实在不足，也只能一天里，挑一些比较清闲的时间，让秋月出去找她那些小姐妹聊聊天。
    今天也是巧了，秋月去的承乾宫，正好就在坤宁宫、钟粹宫旁边。
    万岁爷带着梁九功从景和门出来，她正好从御花园那边绕过来，两厢正好撞了个对脸。
    上次万岁爷去咸福宫，秋月还躺在床上养伤，没到跟前伺候，因此梁九功没见到秋月，并不认识她。康熙就更不用说了，宫里大大小小估计得有几万宫女、太监，他怎么可能每个都认识，恐怕也就像蓝玉那种排的上号的主子身边伺候得力的宫人，才能让他记上一记。
    不过，康熙二人也没为难她一个小宫女，不，应该说连个眼神都欠奉就径直往钟粹宫去了。
    秋月也没太在意，暗暗记下康熙去的方向就继续往承乾宫找人去了，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就又跟延禧宫纳喇小主的一个小太监撞了个正着……对方鬼鬼祟祟的，看到她，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身一溜烟跑了。
    秋月虽然若有所思，却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程。只可惜，事有不凑巧，她那在承乾宫做事的小姐妹，因为宫里没有真正的主子，平时比较清闲，做完了活，就跑出去玩去了，根本不在承乾宫里，她也只能无功而返。
    “……然后奴婢回来的路上就看到纳喇庶妃直奔坤宁宫去了……万岁爷前脚刚去钟粹宫，后脚纳喇庶妃就去了坤宁宫，肯定是因为万岁爷专宠马佳庶妃的事……”秋月这几天在宫里到处跑，知道的消息多，也清楚宫里对马佳庶妃突然高调复宠，且万岁爷每天都要去钟粹宫这事，可是又羡又妒。“估计纳喇庶妃一直叫人盯着呢，那个跑掉的小太监肯定是延禧宫的。”
    张罗伊点头，事情这么巧，大概率是了。
    不管坤宁宫那边，皇后娘娘接下来如何行事，是放任万岁爷宠爱马佳庶妃，还是劝谏万岁爷雨露均沾，与她们都很有利，马佳庶妃这个时候高调复宠，惹了人眼，正好把众人的目光从小团子身上移开。
    等以后这宫里有了更多的小阿哥，小格格，大家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再过多关注小团子了。
    真是太好了，张罗伊一拳砸在掌心，小团子目前的危机算是解了。
    不过，当初到底是谁想要把小团子架在火上烤，这事，她还是得好好查一查。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人家施加在她跟小团子身上的，她总得还回去，要不然回头这宫里一个个都以为她好欺负，心情不好就来上这么一出，她们母子可受不住。
    这么想着，张罗伊便重新给秋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交代完，张罗伊还不忘小李子那边的事情，“小李子那边，秋月你再跑一趟，最后一次问问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来咸福宫，若是他当真愿意过来，我这就托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