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 赫舍里氏身子一软，直接一个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蓝玉、顾嬷嬷一人一边半抱半扶着赫舍里氏，语带哭腔，一个个眼圈都已经红肿成了桃子，显然也是狠哭过的。
    “扶皇后下去好好休息吧，你们也都下去吧。”冲蓝玉、顾嬷嬷说完，康熙又转身冲卢太医、梁九功几个摆了摆手。
    梁九功知道康熙心里的难过不比皇后少，想劝，看到康熙不容置踱的神色，又闭嘴退了出去。
    万岁爷并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脆弱……
    “小主，承祜阿哥没了……”
    康熙十年十月底的一场突然起来的冬雪，将银白带给大地，同时也让承祜幼小短暂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大雪连下几日，仿佛在为那纯洁的生命送行……
    “小主，您其实不用这样的，这都过去有些日子了……”宫里对于早夭的皇阿哥，说实在的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从宫里除了坤宁宫那边因为皇后娘娘伤心过度病倒，免了几次请安，其他一切照旧几乎没什么改变就能看出来。
    也就她们小主心善，不管是当初承庆阿哥，还是这次承祜阿哥都特特让人换了宫里太过喜庆的摆设器皿，还让人抄上几卷往生经。
    张罗伊却摇头，“应该的”
    虽然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宫里就没了三个阿哥，她也有些麻木了，但心里对幼小生命逝去的那种黯然，还是有的。
    “汪汪……”感受到张罗伊低落的情绪，已经长成一条大狗的松松凑到张罗伊跟前，轻舔张罗伊手指。
    张罗伊放下手中的笔墨，笑着伸手过来揉它的狗头，将它毛发都揉乱了，一时玩心上来，还拉着它的耳朵轻扯出各种不同的形状。
    松松也不恼，任由张罗伊动作，两只狗眼直勾勾的盯着张罗伊，那双眼睛里仿佛能看到它对你的纵容和爱。
    张罗伊一下子就被治愈了，心满满的。
    赶巧这时候秋月端着一瓮熬的浓白的大骨汤从这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笑着夸松松，“松松这是知道小主心情不好，心疼小主呢，秋月姐姐等下给松松煮肉吃。”
    张罗伊怀孕满六个月后，因为缺钙，夜里经常会出现腿脚抽筋的情况，秋月便特意跟内务府那边要了大骨头，每天熬给张罗伊喝，这些日子喝下来，张罗伊现在腿脚抽筋的情况已经有所缓解了，只是这汤也没断。
    秋月将装着大骨汤的瓮摆到张罗伊跟前，将笔墨收走。碧云则取了打湿的温帕子给张罗伊擦手。
    张罗伊一边由着碧云伺候，一边看着松松笑着笑着点头，“那你可别忘了，松松喜欢吃牛肉，昨儿内务府那边不是刚送了一些牛肉过来吗？等下你就给松松做了吃。”
    “成”昨儿内务府那边送来的肉多，且小主、大格格最近爱吃鱼肉，牛肉吃的不多，给松松做一些也行，秋月笑着点头。
    “又下雪了……”
    “又下雪了？”张罗伊捧着碗，听到外面小宫女叫喊，抬头往外看，果然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一边赏雪，一边喝完一大碗骨头汤，大格格那边的蒙语课也结束了。
    小团子踩着一双鹿皮小靴子，披着鸦青色的兔皮连帽斗篷，顶着风雪，被乔嬷嬷从外面抱进来，“额娘，今天武术课不上，等雪停了，我可以跟婉月、雀儿她们出去打雪仗吗？”
    她已经期盼好久了，之前下雪她就想玩了，但是额娘没同意。
    张罗伊点头，“可以，不过只能玩一会儿”免得冻到，虽说小团子身体底子不错，到底年纪还是小了点。
    “好”这一点上，大格格倒是不挑，能玩雪就行，时间短一点也没关系。得到张罗伊首肯，大格格笑着回头冲婉月、雀儿两个跟在后面进来的小丫头挤眉弄眼。
    完了，还不忘过来对着张罗伊——的肚子，叽叽喳喳说起蒙语课上李嬷嬷给她们讲的趣事——一个叫做《牧童与骏马》的故事，“据说成吉思汗在征服一个部落时，俘获了一个相马士的儿子，把他送给一个叫巴颜的当家奴，替巴颜放牧羊群……”
    “额娘，雪停了……”
    为了等这场雪停，小团子等了一天，大雪一停，立马就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了。
    张罗伊也没为难，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哦，走喽，玩雪去喽”，大格格一马当先，呼喝着带着松松、婉月、雀儿并几个小宫女往外冲。
    跑到有雪的地方，也不管后面跟的谁，抓起一把雪就往后面扔。
    紧随其后怕她跑太快摔了的婉月，脸上被砸了个正着。幸好大格格人小，手小，砸过来的雪球也不疼。
    “哈哈，打到了，打到了……”小团子开心的咯咯直笑，结果还没高兴太久，就被雀儿一个雪球砸在胸口上，雪球散开溅起的雪粒撒了她一脸……
    张罗伊捧着肚子，站在窗前笑着看几个孩子外加松松，你砸我一个雪球，我砸你一个雪球，从一开始还分队作战，到后面直接成了混战，有的甚至使坏抓起雪球故意往别人衣服里塞，被塞的冻得嗷嗷直叫……直乐的肚子疼。
    好一会儿，张罗伊终于抑制住笑，冲碧云摆手，“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去让她们停了吧？再玩下去，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碧云笑着应声出去唤人，“格格，差不多了，快进来喝碗姜汤暖暖……”
    没人回声。
    碧云奇怪，又往外走了几步，结果正好跟抱着大格格从外面进来，面色不是很好的康熙撞了个正着。
    第63章 063   063
    碧云立时心下便是一个咯噔。
    莫非万岁爷是因为承祜阿哥去了没多久, 大格格便在宫里玩闹生气了？
    张罗伊看到康熙黑着一张脸进来，想的也跟碧云差不多，因此心下多少也有些忐忑。
    倒是大格格, 虽然康熙看着脸色不好, 对她却依然温柔，抱她都抱得非常小心, 生怕用力过大让她哪里不舒服，因此小团子此时脸上全都是好久没见皇阿玛, 突然见到皇阿玛那兴奋的笑。说起刚刚打雪仗的快乐, 小嘴叭叭就没个停的时候。
    “万岁爷……”张罗伊在秋月的搀扶下起身给康熙行礼。
    康熙原本还在生气张罗伊不知轻重, 这么冷的天, 让大格格跑出去玩雪呢，并不想搭理张罗伊。
    目光在张罗伊隆起的腹部飘过, 想到对方怀着七个月的身孕，站久了肯定不舒服，这才冷着脸, 吐出两个字“免礼”
    而后招手让人端了姜汤上来，亲自喂大格格喝。
    张罗伊上前想要帮忙, 却被康熙给无视了。
    张罗伊：……
    好吧,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呢？若真像她之前想的那样, 康熙应当迁怒大格格才对, 可是康熙并没有。
    看着康熙小心翼翼的亲自喂大格格喝姜汤, 大格格因为姜汤辛辣不怎么愿意喝, 康熙轻声哄着, 极尽温柔，突然一个想法袭上张罗伊心头，康熙生气不会不是因为承祜阿哥而是因为这么冷的天她让大格格去玩雪吧……
    这念头一起, 张罗伊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一个劲吐槽。难不成就他康熙疼女儿，她就是后娘不成？
    只是这话没法说出口。
    不过，猜出康熙为什么生气后，张罗伊心里之前那股子紧张劲就去了七八分。再对上康熙那张冷脸，也从容了不少。
    见大格格一碗姜汤喝的差不多了，张罗伊自然道，“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婢妾让人带大格格去沐浴？”
    康熙抬头看了张罗伊一眼，见张罗伊目光不闪不避，点了点头。
    “知道朕为什么生气了？”由着碧云、秋月将大格格带下去泡热水澡，等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康熙问。
    张罗伊点头，主动上前给康熙也倒了半碗姜汤，康熙接过喝了，面色略缓，目光扫过张罗伊隆起的大肚子，康熙神情又柔和了几分，“不舒服就坐下吧。”
    张罗伊笑着颔首，挑了旁边一张椅子坐下，这才开口解释，“婢妾也是刚刚才猜到的……是婢妾考虑不周全。”虽然她自认为做了万全准备，大格格应该不会生病，却忘了，这个年代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命这事。虽然她有灵泉，可灵泉也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康熙根本不知道这事，所以认真说起来，也确实是她莽撞了。康熙给她脸色看，却没有大庭广众下不给她面子，也没罚她，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你知道就好，康熙心道，“他还乖吗？”
    “嗯？”康熙话题转的太快，张罗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康熙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这才明白，康熙说的是她肚子里这个，当下笑着点头，“小阿哥很乖……”她就没见过这么知道心疼娘的。就算每天跟她打招呼都尽量轻轻的，生怕一不小心弄疼她似的。“大格格可喜欢弟弟了……”每天都要跟弟弟说说话，才会乖乖去睡觉。
    康熙颔首，想象着每天大格格跟张罗伊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然后自说自话的可爱模样，嘴角微勾。
    下一刻不期然想到承祜，康熙嘴角的笑又一下子僵住了。好半晌，康熙才幽幽道，“朕今儿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万岁爷有事跟婢妾商量？”上一次康熙说有事跟自己相商是什么时候来着，她有点记不清了，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这次又来，张罗伊这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康熙点头，本来，今天来跟张罗伊提这事康熙还是有点心虚的，但是想到刚刚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康熙好像又有了底气。之前觉得不好说出口的话，也很容易就说了出来，“承祜没了之后，赫舍里整日以泪洗面、神思不属……端雅天真可爱，若有端雅在身边，想来赫舍里也能开怀些……你现在怀着身子，月份又渐渐大了，对端雅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有赫舍里……再一个有赫舍里教养的名头，将来于端雅来说也……”
    “万岁爷”虽然提前已经有了一定心里准备，张罗伊还是被康熙这突如其来的一波操作惊的呆住了，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叫住了康熙，“万岁爷，您这只是个想法，还是已经跟皇后娘娘商量过了？若是，若是已经跟皇后娘娘商量过了……”
    “还没有，朕还没有跟赫舍里提，只是先跟你提这么一句”
    张罗伊闻言心下稍松，很快又打起精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若是这样，依婢妾看，万岁爷不若先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兴许皇后娘娘有其他想法也说不定……
    端雅虽天真可爱，性子却也跳脱，整天舞刀弄棒的，没个消停的时候，万一惹了娘娘不高兴或者误了娘娘什么事情，就是她的罪过了……倒是，婢妾记得娘娘娘家好像有个嫡亲小妹，年岁跟端雅相近，正是可人疼的年纪，又乖巧可爱，或许娘娘会更喜欢也说不定……
    再不济，万岁爷不若招了赫舍里夫人进宫看看娘娘，有了赫舍里夫人的陪伴，娘娘也许会更欢喜……”
    *
    “小主，您没事吧？”自打万岁爷走了，小主就这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没怎么动过，偏刚刚两人说话，其他人都被打发了，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碧云想劝两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罗伊摇头，“没事”这事说出来，碧云她们也帮不上忙，又何必徒增她们烦恼？更何况，有她之前那一番话，万岁爷应该大概率会改变主意。
    不过，为了确保万一，等明儿天放晴了，她还是得让人去寿康宫跑一趟，她的孩子，不管是大格格还是肚子里这个，她都会保住的……张罗伊攥拳。
    次日，天气晴好。
    张罗伊一大早就让人给寿康宫那边送了消息。
    “你说什么？谁要过来？”
    “张小主，咸福宫的张小主，说是好久没来给您请安了，想要过来给您请安。”
    “胡闹，她都七个月的肚子里怎么还到处乱跑？！”而且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路上这雪可都还没化完呢。她不要命了？！
    “奴婢瞧着，张小主，怕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娘娘说。”都是人精，夏月言语之间略微露出一点意思，郑嬷嬷立马就接收到了。
    再联想到昨儿万岁爷刚去了咸福宫，郑嬷嬷几乎立刻就猜到应该是昨儿万岁爷去咸福宫说了或者做了什么。然后张小主估计是不愿意，到她们主子这找依靠来了。
    “这事涉及到万岁爷，咱们是不是不插手为好？”郑嬷嬷将自己的猜测跟皇太后说了，而后建议道。
    皇太后摇头，原本确实是这样，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时候。如今后宫无子，虽说有三个孕妇，太医也把了脉说很大可能都是男胎，可那都是没发生的事，谁知道真的假的？
    又不是没出过太医把错脉的时候，万一回头三个孕妇，就只张氏肚子里那个是个小阿哥，偏张氏还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张氏那肚子可都七个多月了，又是大格格的生母。
    “那……”
    “这样，你去找苏麻，把你刚刚的猜测跟她说一下”苏麻应该知道会怎么办。
    郑嬷嬷点头，这个主意好，“奴婢这就去”
    皇太后点头，“完了，咸福宫那边，你也亲自去跑一趟……”
    *慈宁宫
    太皇太后从苏麻处得知康熙突然弄的这么一出，哪怕康熙只是想一想，也依然气的不轻。
    当即就想把康熙叫过来臭骂一顿，问他是不是没长脑子。
    被苏麻眼疾手快的拦下了，“娘娘可不能这样。万岁爷还年轻”亲政也不过就才两三年的事情，“一时有些想不周全也是有的，您慢慢教就是了。再说，张小主不是把人劝住了吗？娘娘若是太当回事，把人叫过来一顿好骂，万岁爷岂不迁怒到张小主身上？”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像以前主子跟先帝一样，影响祖孙俩之间的感情。
    “依奴婢看，万岁爷既然已经被张小主劝住了，这事就算了吧？张小主之所以想方设法捅到您这来，也不过是怕万岁爷再真的把大格格弄去给皇后娘娘养……”